你們若有方慕這般勤學，早就得了老夫一身醫術。”

    老郎中瞪視一個個徒兒，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可隨即他又非常滿意地看著仰臉求問的方慕，輕聲細語道:“說來也怪，最近倒有些平時不常用的藥材突然用量大增，比如九裏香條、跌打老、白茅花、田七粉、龍腦香、生地黃這幾種，其他倒記不清。”

    這麽好的苗子可不能飛了，一定得讓他的心沉在醫術上，老郎中老慈祥了。

    正忙活的徒兒夥計，個個悲憤，這已經是今天第二次無原無故飛來橫禍，肯定和方慕命裏犯衝，否則哪至於如此？

    那天隨老郎中前往方家的徒兒，心隱隱作痛。

    方慕對這種無妄之災無可奈何，暗想或許其中藏著線索，又眨著大眼睛問:

    難道他們沒有讓先生開藥方？這些藥可以治什麽病呢？”

    倒真的沒有開藥方。”老郎中回憶了片刻，“這些藥單一來看，可以治的病很多，主要用於止血活血。對了，你家那個劉五也可用這些藥，但如果組合來看，應是治療外傷，想必城內近日有很多人受傷。倒也奇了，按理說負了傷，理應請郎中清理治療，況且也沒聽說郡城很多人負傷。”

    老郎中眉頭緊皺，想不通。

    方慕卻明明白白，正常情況受傷，肯定會請郎中診治，或者親自到醫館，但如果是見不得人的殺人越貨，或者大規模械鬥呢？

    敢光明正大治療，那是往官府撞。

    外傷所用之藥大量使用，卻又不敢診治，倒很有可能與劉叔有關。”方慕暗暗想著，凝重地提醒道:“先生此事蹊蹺，很有可能是一批見不得的汙爛人。先生須仔細想想什麽時候這些藥材大量增加，前來抓藥的又是哪些人。”

    方慕這麽提醒，老夫倒真覺得他們有問題了。”老郎中擔心起來，若真是一些殺人越貨之輩，他無意中救治，那將來又有多少人因此而受到牽連？

    正所謂我不殺伯夷，伯夷卻因我而死，如果因此而縱容了一些惡人，讓更多良善人受難，老郎中醫者仁心，最受不了這個，於是將心裏的不快撒向了無辜的徒弟:“平日教導爾等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放聰明一些，老夫無意中犯錯，爾等竟不知提醒，真白白教導你們，遠不及方慕也，爾等若有方慕一半聰敏，老夫得……”

    籲聲歎氣，捶首頓胸。

    眾徒兒一臉慒，又怎麽了？

    認認真真做事，努努力力求醫，怎麽又錯了？

    如今不管怎麽著，方慕來到和春堂，他們就倒了大黴，方慕表現得好，他們會挨罵，方慕問個簡單的問題，他們仍會挨罵，這不是命裏犯衝是什麽？

    求求你了，還是別留在和春堂了，我們還想安心學習。”眾徒兒一臉哀怨地看著方慕。

    老先生拉仇恨的能力真是頂級，我就想知道劉叔相關線索，這才片刻拉了幾波仇恨了，怎麽就這麽能轉移呢？方慕心很累，不等老先生再借故發火，連忙道:

    先生現在不是追責的問題，我們得必須想想，當時是什麽人抓的藥，什麽時間，根據這些或許能找到一些線索，或許能夠避免不可想象的後果。”

    還是方慕聰明，你看看你們，一點主見也沒有。”

    眾徒兒想狂揍方慕:“……”

    您趕緊走了吧您，天不早了，您家娘親還等著您呢。

    方慕也很絕望，老郎中這麽明顯地打擊自己徒兒真的好嗎？

    老郎中完全無視了眾徒兒，拍著腦門在堂內轉轉悠悠，猛然他眼睛亮了起來，道:“想起來了，這些藥材起初並沒有什麽異常，真正開始有人大量購買，是在老夫到你家出診之後。那天我睡過了頭，徒兒匆匆忙忙來到後麵說有人抓藥，那人一次抓了足夠四五人的藥材，那時倒沒覺得什麽，現在想來，可疑啊。”

    對，對，我也想起來了。”被提到的那個徒兒補充:“自從那人抓藥之後，陸陸續續又有人來咱們和春堂抓藥，前前後後至少抓了幾十人的量，咱們和春堂存的這些藥材都快被他們抓完了，正催著補藥材呢這幾天。”

    幾十人……

    如果與劉叔有關，那天劉叔究竟經曆了什麽？劉叔能拚得一身重傷而沒傷及要害，並活著回到方家，身手也非常了得了。

    莫非真如劉嬸所說，劉叔惹到了某些勢力？

    方慕心直往下沉，一瞬間想到了諸多可能，卻怎麽也想不出劉叔惹上了哪個，畢竟劉叔來武陽郡時日不長，以劉叔性格斷難惹到不該惹的人。想不明白，方慕不再想，問道:“還能想起那些買藥人特征嗎？這很重要，或許有助於官府緝凶。”

    對，對，快想想，這可是大事。”老郎中催促。

    那天來了很多人，他們也不是同一個人買那麽多藥材，我一時也記不起……”

    小徒弟撓頭，可接觸到老郎中越來越犀利的目光，頓時感覺如果想不出那些人特征恐怕又得挨罵，隻得全力回憶，片刻後他道:

    其他倒想不起來，但他們身上有一股濃鬱的腥味，遠遠就能聞到，當天前來咱們和春堂的病人都捂著鼻子不願靠近他們。那股腥味……，對了，很像魚腥味，我想一定經常待在水邊，不然不會那麽濃重的味道。”

    水邊……小店就開在碼頭，劉叔倒真的有可能惹上這些人，而且劉叔當天最後離開小店，倒有些接近真相。

    多半與江邊的汙爛人有關！

    早幹嘛去了，若非方慕提點，你還不知道出大事了，趕緊報官去啊！”正想著，老郎中又喝斥表現極好的徒兒。

    徒兒滿臉委屈，表現好也挨罵，還有天理沒天理？

    方慕嘴角微抽，老郎中不能因為非常中意自己，完全無視其他徒兒吧，這樣真的不好。不想了，報官是沒用的，方慕拔腿跑出老遠:“我去報官了，你們不用管，這事交給我了。”

    你們啊你們，看看方慕，再看看你們，我怎麽收了你們這些徒弟，跟著學醫沒有學好，做事還絲毫機靈勁兒都沒有，你說你們，我該怎麽說你們？”身後老郎中又喝斥。

    方慕立刻感覺到能殺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部匯聚到他身上，不用想肯定是受了委屈的那些徒兒。他無奈搖頭，忙邁著小短腿一溜煙消失在人群中，並且打定主意，以後能少來和春堂就少來，雖然這樣老郎中會傷心，但總比每天感受眾人憤怒的目光好吧。

    小丫頭說得果然沒錯，太聰明有時候也是錯。

    想到小丫頭，方慕一陣頭疼，怎麽又作死惹了小丫頭呢？

    現在已經找到了關鍵線索，接近真相，正是韓家仆人出力之時，卻偏偏惹了小丫頭，小丫頭還會派人調查嗎？真是作死，趕緊想想辦法哄哄小丫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