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謙哥, 是我讓小黑跟過來幫忙的。”

    良久，還是林楚先開口。

    少年對她那種執著黏糊, 就是她自己都有些弄不懂, 更別說解釋給旁人聽了。所以她選擇了一個最普通的理由, 這也是她在火車上想過的。

    少年既然已經跟來西文市了，那也不可能一直貓在屋子裏躲著。

    讓一個人正常融入社會, 必須要和外人的人打交道。

    鑒於研究所目前一點動靜都沒有, 那讓少年出門時注意一點也許也行得通。

    所以她打算將和仁濟堂的一些事情交給少年去盯著。這人雖然不太正常，但那野獸一般的直覺也讓他很容易判斷出人的善惡, 別人想坑他也難。

    方仲謙挑眉, 冷笑一聲，“幫忙？”

    他打量了一眼少年，依舊是那副消瘦的模樣, 臉上的青紫還沒有全部褪去，漂亮的眼裏滿是凶光，像是積蓄滿力量隨時準備撲出去噬人的野獸。

    讓這樣的人幫忙？

    方仲謙淡漠的問，“他懂藥材？”

    林楚搖頭。

    “那他經商手段很熟練？”

    林楚搖頭。

    “一個可能還未成年的少年，不懂藥材, 不會經商, 可能連學都沒上過幾天，你現在告訴我，你是讓他來西文市幫忙的？楚楚, 什麽時候開始你已經學會騙我了？”

    方仲謙說這話的語調很冷, 帶著一股子失望。

    林楚的心跳了一下, 抬頭看他，“仲謙哥……”

    當她看清方仲謙眼裏的失望，她吸了口氣冷靜下來，然後認真的開口，“我沒騙你，仲謙哥，小黑他雖然不懂這些，但他那野性的直覺會讓他做的比其他人更好，他天性裏似乎這些彎彎繞繞並不陌生，他會做的比我更好。”

    這也是林楚訝異的一點。

    少年並不純良，剛到藥園子的少年是凶惡而直白的，但這並不代表他蠢。

    許多事一點就通，那些她厭煩的繁瑣處理，他都做的很好。最早王叔隻當少年是個半大孩子，到最後很多事情王叔都會聽聽少年的意見，足以見得他的成長是多麽迅速。

    方仲謙聽了林楚的話，也不知道信沒信，他看了一眼時間道，“今天太晚了，這些事之後再說。”

    林楚鬆了一口氣，她還蠻怕方仲謙生氣的，現在他能這麽說起碼代表著她的話他聽進去了。

    方仲謙起身，伸手就要拎住少年。

    少年身形利落的一閃，讓他的手落空了。

    方仲謙顯然沒想到少年的身手這麽好，他詫異的打量少年仿佛發現了什麽有趣的東西。然後慢條斯理的收回手，點了點少年道，“你跟我走。”

    少年壓根不理會他，偏頭盯著林楚。

    方仲謙眯了眯眼，“你不會以為你跟來西文市就能和楚楚共處一室？別做夢了，孤男寡女的你這樣可是犯罪，你想被抓進去嗎？”

    少年怔楞，他直覺反駁道，“李老頭就和李嬸住在一起。”

    方仲謙笑了，“李嬸是李醫生是妻子，人家是合法夫妻自然可以住一起。你和楚楚算什麽？別說你們還是未成年，就算成年了你和楚楚也隻是兩個陌生人，你憑什麽以為我會同意你們兩個住在一起？”

    少年因為‘陌生人’三個字而凶光大盛，胸口情緒起伏，有一股怒火似要噴發出來。

    他想嘶吼，他不是陌生人，他是她的……

    可這些話在對上方仲謙時，卻說不出口。

    他知道，眼前這個男人離林楚更近，參與了她的過去，像是兄長一般陪伴她長大。

    比起他，方仲謙和林楚的感情更為親近！

    他不甘心，現在卻無力反駁。

    少年眼睛赤紅，心底隻有一個念頭，他要將方仲謙從林楚心裏趕出去，他要林楚心裏隻有他一個，他要變成她最重要的存在！

    方仲謙見少年啞火，轉頭衝林楚道，“楚楚，我今晚帶他去我那住，之後的事明天在商量。”

    林楚乖乖的點頭，揮手送別。

    她也沒打算讓少年和她一起住，西文市不比藥園子，小區人多，她要是和少年孤男寡女住一起，那各種閑言碎語絕對會將他們兩個淹了。

    本來是想著先湊合幾天，然後再給少年在附近租一處房間讓他搬過去，等一切安頓好在給仲謙哥說。

    結果計劃趕不上變化，直接被仲謙哥抓包了。

    為了不再刺激方仲謙那根敏感的神經，她很乖覺的同意了他的安排。給少年送上一個眼神安撫，她心很大的回屋睡覺了。

    方仲謙沒有等到少年的激烈反抗，他還挺意外的。瞥了一眼身旁沉默的少年，上次這少年可是恨不得撲上來咬死他呢。

    這次倒是乖了？

    沉默的少年低垂著頭，緩緩握緊拳頭。

    他還是太弱小，不但無法保護她，就連自立都無法做到。他痛恨如此弱小的自己，他想變強的心第一次如此的迫切。

    *

    林楚開學升了高二，學習任務一下子重了起來，三中曆年的升學率都很好，隻要保持目前的成績想考個好大學並不難。

    但林楚並不滿足於此，她考慮過與其按部就班的高考，不如跳一級參加今年的高考，這些她曾經學過的東西隻要多複習複習，考上她看中的醫科大學還是有把握的。

    三中曆年也有高二學生參加高考的行為，隻要各科老師同意，加上班主任推薦就行。林楚找了老班說了自己的意思，老班卻不同意。

    “林楚，你的成績還可以，但去參加高考就不夠看了。你的目標是帝都醫科大學吧？與其這樣急急忙忙的高考，不如多等一年會有更好的成績。”

    林楚搖頭，誠懇的看著老班，“我會好好複習的，老班，我想盡早進入大學，進入社會。”

    老班也很無奈，她作為班主任也是知道林楚家裏的事。父母早逝，哪怕有親戚照顧也不會太貼心，難怪林楚一心想要早點高考。

    最後老班妥協了，隻是她加了一個條件，如果林楚今年的分數沒有考上帝都醫科大學，那林楚就必須回來繼續上高三，明年再考。

    絕對不容許林楚隨便找個高校湊合。

    林楚也知道這是老班的好意，哪怕她有信心考上帝都醫科大學，但也點頭應下。

    *

    回到班級，紮著馬尾辮的宋嬌跑過來，輕快的道，“林楚，放學一起去喝奶茶啊。”

    “不去。”

    林楚收拾書包，沒有注意宋嬌的表情不太對。

    宋嬌皺眉，“李非也一起去呢，一起去啊。”

    “真去不了。”

    林楚收拾好書包，拎著書包衝她笑了下就要走。

    宋嬌一把抓住她的書包，臉色沉了下來，“什麽意思啊？從上學期你就擺起了架子，不但放李非鴿子，還不愛理人。現在人家李非不計較之前的事，約我們一起去喝奶茶，你還擺什麽譜啊。”

    林楚愣了下，這才注意到宋嬌的態度陰沉，眼角眉梢都是怒氣。

    她回想了下，宋嬌好像一直都蠻喜歡李非的？那宋嬌自己去和李非喝奶茶不就好了，幹嘛非要拉上她。

    她從宋嬌手中抽出書包，也收了笑容，“我有事，也沒有那個義務要陪你們去喝奶茶。上學期爽約很抱歉，以後我也不會參加這種約，你們自己去就好。”

    說完，她很利落的走了。

    她和宋嬌的關係屬於一般般那種，很普通的同學關係，因為前後座位的原因比其他人熟一些，但也沒好到可以分享心事、聊天逛街的程度。

    至於李非……她對這個校草的記憶更加模糊。

    林楚走的毫無負擔，被她扔在身後的宋嬌則是臉色青白交錯，她咬牙瞪著林楚的背影，一跺腳也跑出了教室。

    六班外麵的走廊那站著兩個女生，一看到宋嬌出來立刻揮手，“這裏。”

    見宋嬌一個人，那兩個女生皺眉，“林楚呢？”

    “她走了，她說她不去。”

    宋嬌硬邦邦的回應，語調裏還帶著怒氣。

    “她不去？那可怎麽辦，李非說了一定要有林楚才肯來的。”

    那兩個女生也生氣了，李非那麽帥，她們幾個都喜歡李非喜歡的不行。平時那麽難約的李非這次終於同意出來喝奶茶了，結果林楚竟然不來！？

    宋嬌咬牙，最後恨恨的說，“我們就直接告訴李非，林楚說她根本不想和他喝奶茶。”

    那兩個女生麵麵相覷，“這樣說行嗎？我感覺李非對林楚好像有好感。”

    “怎麽不行，林楚就是這意思，她之前還爽約李非請吃冰的事，現在又不去，明顯擺架子吊著李非呢。我們為什麽還要替她遮掩，讓李非看清她的真麵目。”

    宋嬌垂眼說著，在她看來林楚就是欲擒故縱。

    以前明明是喜歡李非，還經常去看李非打球。現在李非注意到林楚了，林楚就開始拿喬裝逼了。

    這樣的做法讓宋嬌惡心，也讓她有點急。她怕這樣下去李非真的會對林楚更上心，上學期林楚沒去吃冰後，李非就追問了好幾次。

    那兩個女生想想也同意了，她們都挺喜歡李非的，林楚這樣做，無論是想吊著李非還是不給李非麵子，都讓她們挺不開心。

    於是三個女生背起書包往校外的奶茶店走去，結果才出校門就看到林楚站在街對麵，她身旁還有一個瘦削高大的身影。

    因為離得遠，那人又是背對著她們，所以三個女生隻能看到那個身影帶著帽子，穿著t恤短褲，踩著涼拖。

    雖說在九月份的白天這樣穿並不冷，但那打扮放在校門口怎麽看怎麽怪異。

    三個女生對視一眼，接下來就看到那人牽起林楚的手，林楚竟然也沒反抗就和那人一起走了。

    兩人明明隻是並肩而行，卻讓人無端的覺得氣氛很親密。

    宋嬌瞅著林楚那兩人的背影，冷哼一聲，“難怪不願意和李非去喝奶茶呢，原來林楚在和社會上的小混子鬼混。”

    另外兩個女生一驚，不過想想看到的那人穿著打扮，加上隔著老遠都能感受到的‘不好惹’的氣息，也點頭同意了宋嬌的判斷。

    那兩個女生聽到‘哢擦’一聲，看到宋嬌拿出手機拍下了林楚和那人的背影。

    宋嬌看著手機裏的zhào piàn，露出笑容。

    “走吧，去奶茶店，這下李非不會認為我們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