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話~各懷心事

    安子沒想到，高嶽會不顧安危，奮不顧身來救她。

    一個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兒，竟然著緊奴仆的性命？

    況且我對他並不怎樣。

    高嶽是一個怎樣的人？這是安子心中的謎。

    解開這個謎，才能獲知姐姐死因的真相，安子要解開這個謎。

    無論真相是什麽，在此之前，你不能死。

    心中有很不舒服的感覺，是因為今晚所受的屈辱與羞辱嗎？

    安子從來未受過如此大的氣。

    若不是高嶽，怎會受到這氣。

    為什麽你要來？

    我寧願死也不要你救我。

    為什麽你要來？

    你不來，就不會發生之後的事，沒有侮辱，沒有中咒。

    你若不來，現在就不用為你擔憂。

    安子坐在高嶽的寢帳旁守著，不敢大意。

    看著他的臉上多了一陣緋紅，如同喝了酒。

    這緋紅色，比原來蒼白的臉色，好看得多了。

    自從知道高嶽身中蠱惑咒之後，安子不敢再撕開他的心，強行讀取他的心識。

    否則，這次高嶽心神不定，正是剝開他心識，進入他潛意識的好機會。

    望著高嶽，安子輕輕歎了歎氣，心中有一絲不忍，半分無奈。

    高嶽隻是昏睡，呼吸平穩並無大礙。

    他中的咒，顯然是桃花咒之類的咒術，應該沒有生命之礙。

    那個紅衣女子實在可惡，是從唐國來的麽？

    道教中人？身穿紅衣，是什麽樣的身份？

    我不管你是什麽人，這仇我一定會報的。

    不相信自己這次為了高嶽，為了這個仇人，竟然忍耐了那麽多。

    安子的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甜酸苦辣甘，更多的是，有苦自己知吧。

    美人兒？想起紅衣女子與高嶽的眼神，他們纏綿的對話，安子感到臉紅耳赤。

    的確，高嶽的確柔美得有點像女孩子。

    特別是穿著寢衣，長發散開的時候，確會讓人有點雌雄莫辨。

    可是那紅衣女子的手，她的手摸在高嶽身上，摸在他的胸前，怎會不知道他是男子。

    想起紅衣女子的無禮，安子覺得就像被人狠狠的打了幾巴掌。

    紅衣女子的話，還在安子腦中回響，“你一定會來求我的。”

    呸，要我求你，我恨不得扒你的皮呢。

    明天待覺哥哥過來，請他為宗長大人診治，看你奈何。

    回想起高嶽與紅衣女子的纏綿眼神，句句情話，安子心中又是一震。

    這個女子實在邪氣，竟然用這種方法對一個小孩子。

    兩個字——過分。

    安子不敢想象她的腦中裏想的是什麽？

    全部都是齷齪不堪的吧。

    一想到她對高嶽的那些動作，想到她腦中對高嶽的齷齪。

    安子就恨得咬牙切齒。

    蝶舞——你給我的侮辱我會好好記住，一筆一筆記住，總有一天，必定會還給你，總有一天，我要你來求我。

    她要小白狐幹嗎？為什麽說終於找到了？

    不過，既然你想要，我就偏不給。

    安子看了看身旁的小白狐。

    小白狐已經止了血、包紮過，它身上紮著的斷木安子不敢妄動，將它放在一個草籃子內，見它閉著眼，耳朵在一動、一動。

    很痛嗎？明天待覺哥哥過來，請他一並將你醫治好。

    安子拿起火匙在“火取”上加了些木碳，讓室內可以更溫暖些。

    火取是東瀛室內取暖的爐，上麵有網型的蓋子，加上木炭用作取暖。

    今天高嶽又淋了雨，千萬不要再著涼了。

    那隻攻擊我的蜘蛛妖又到哪裏去了？

    它從何而來呢？又由何而去了呢？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安子的手支撐在寢帳外，托著下巴，逐一回想，漸漸趴著衣櫃上睡著了。

    竹簾之外，田井抱著劍，挨著寢室外的柱子閉目養神。

    院子內外分布著留守的侍衛。

    折騰了一整夜，眾人皆疲憊不堪，但大家都不敢放鬆。

    ~~~~~~~~~

    折騰了一整天，終於將平安京皇宮內的結界布置好。

    安撫了嵯峨天皇與眾位皇室血脈女眷的情緒，空海終於可以靜一靜。

    為了確保眾人的安全，他們的左手上都被係上了護身之物。

    這個護身物，名為“五色金剛繩”由紅白黑綠黃，五色的絲線組成，結作繩結。

    “遇到危難之時，隻要念誦‘南無大師遍照金剛’，我就會來救你們。”空海如此說。

    眾人將信將疑，最終嵯峨天皇還是選擇相信空海，吩咐各人回到自己的寢宮，不可造次。

    宮闕內的安靜與空海內心的強烈不安，形成激烈對比。

    在這十六的晚上，空海覺得強烈不安，這種情緒從他的心中蔓延全身，連腳趾頭也覺得不安。

    為什麽如此？皇宮內外都布置了結界，不應該這樣。

    此時此刻，空海唯一擔心的就是清瀧。

    是清瀧嗎？清瀧失去聯係，他的氣息消失了。

    空海的意識中強烈的惦記著清瀧，如果能換回清瀧平安歸來，空海寧願放棄一切。

    如果在正子內親王、智泉、清瀧之間選擇，空海會毫不猶豫選擇清瀧。

    甚至如果要在自己和清瀧之間選擇，他也會毫不猶豫的選擇清瀧，放棄自己。

    千年護法神將，如果你為了我出事，叫我如何有臉目，麵對密宗的曆代祖師？

    空海心中是擔憂的，這份擔憂甚至逐漸從心底變大，變大為恐懼。

    懼怕失去，懼怕失去清瀧。

    如果當天我沒有呼喚清瀧，今日所有的事都不會發生。

    我應該放棄一切，去支援智泉，而不是讓清瀧去。

    自己實在太自大了，也太急進了，為了取得天皇的信任，為了將密法在東瀛發揚，竟然罔顧護法。

    這個晚上，如論如何要找到清瀧，越快越好，越遲找到他，他就多一份危險。

    空海在身前放了6個器皿……金色的器皿。

    開始吧……

    所有龍族，空海以密宗傳承人的身份，迎請你們來臨壇城……

    天龍八部……十方龍神……

    請降臨壇城……

    空海向法界發出勾召。

    “沙、沙、沙……”天空中忽然下起雨來。

    太好了，終於來了。

    龍神降臨，通常會伴著雨水而來。

    這些是甘露之雨，是如意寶珠的雨水！

    ……

    空海在幹什麽？

    清瀧又能否找到呢？

    十六的夜晚寧靜得出奇，皇宮內裏偶然傳來有宮人打更的聲音。

    在這寢宮的一角，架起了屏風，一個和尚以打坐的姿勢倚靠在牆角，他半閉目，雙眼似睡非睡，嘴唇輕輕細語，聲音若有若無，持誦密宗的真言咒語。

    他的相貌英俊，臉上是純淨之氣，左手的手臂顯然有傷，包紮著。

    他是智泉，昨夜受狐妖襲擊，手臂受了傷幸好清瀧來救，現在已經沒有大礙。

    相隔著屏風，在這寢宮內布滿了女仆，正子內親王被安置在寢帳中，由專人照看著。

    牆角點著一盞脂燭，燭火的火影映照在智泉的臉上，為他蒼白的臉龐平添上紅色，在他的臉上搖曳、舞動。

    智泉默默的持誦著咒語，專注而平靜。

    可是……

    天空沙沙的下起雨來。

    這場雨不太尋常，是誰來了？

    智泉感應到，空海內心的不安。

    密宗的師徒因為修法的原因，是能夠“會心”的。

    密宗的“上師相應法”，可以千古瑜伽，發掘千年之前祖師放在與宇宙中、自然界中的伏藏，彼此“會心”並非難事。

    師父的心很亂，是從未感受過的混亂，這真的是師父的本心嗎？

    有什麽事，能讓師父這麽心亂如麻？讓他如此不安。

    在智泉心中，那個充滿安全感的師父，穩如泰山，一切淡然的師父，心中竟然如此亂，何事煩心呢？

    是因為正子內親王的魂魄嗎？

    還是因為我受傷的事？

    還是……

    智泉努力回想昨晚發生的事，清瀧……

    清瀧來過……清瀧救了我……然後……

    然後……怎樣了？

    怎麽記不起來？

    清瀧……清瀧的氣息消失了……

    不可能，清瀧的氣息怎麽會消失了？

    但真的消失了！

    師父說清瀧去追妖狐了。

    清瀧是神將，他去追妖狐本無用擔憂的。

    師父又何須如此憂心、煩心？

    為何卻會連氣息也消失了？

    難道師父有事瞞我？

    ……

    十六的夜晚，難眠之夜，原來還有很多人未能入眠。

    夜雨落下，夾著風，吹得掛在庭院屋簷下的“鐸”，發出清脆的聲音——“叮、叮、叮……”

    “這場雨不尋常……真是越來越有趣了，我們不妨都鬥一鬥，誰先找到清瀧。”說話的人好像忽然發現了什麽，說道：“哦？原來如此啊！”

    聲音從庭院內的格子窗傳出，窗半開著，看不到裏麵，隻聽到那人在幽幽自語。

    雨逐漸停歇，平安京郊野忽然閃耀出七彩虹光……

    七彩虹光耀眼奪目，肉眼無法看見，卻無法逃過修行人的法眼。

    這陣光芒，在夜空中格外明亮，是什麽？

    這是朱鹮鳥發出的光，但朱鹮鳥很少在夜間飛翔。

    除了朱鹮鳥還可能是其他，但這顯然是很不尋常的。

    “蛛兒怎麽還未回來？需要我去接你吧！”那個人輕輕的說出這句話，聲音中很溫柔。

    一個光點在院子中央出現，越來越大，光圈中跳出一物，是那麽的細小，如果不是它身上的圖案特別明顯，在黑夜中真是難以察覺。

    赤蛛妖，真的是它！

    隻是，它變得那麽的小，已經不再是那巨大的身軀。

    赤蛛妖在光圈的結界中躍出，躍入格子窗，直徑跳到桌麵上，然後熟練的爬到桌麵的那隻手上。

    黑黑瘦瘦的手背托著赤蛛妖，放在肩上……

    “是嗎？這樣啊？你啊真是貪玩累事，好吧，我都知道了。”

    那人在自語，卻又好像在與赤蛛妖對話。

    他把手放在肩上，赤蛛妖熟練的跳上手背，那人將手背放在一個瓦罐子上，赤蛛妖一躍而入，藏入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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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海的法號是“遍照金剛”，“南無大師遍照金剛”的意思是：皈依遍照金剛大師。

    密宗有一個龍法，可以迎請天部龍神。

    開衍這個龍法，需要唱歌，很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