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內坐了一會，喘過氣來，忍不住在樹後張望，剛好看到這一幕，心中不禁讚歎：“好美啊！”

    七色虹光，被荒神展示出來，若不是他的展示，若不是空海為河內打開心眼，河內一輩子都不會知道，虹光原來是這樣的。

    美……

    美得無法形容！

    畫麵在這裏，卡然……消失……

    “後來怎樣……？”空海問道。

    荒神說道：“後來的事，不能說，白鳥的事，我隻能告訴你這些。”

    空海心中明白，是有人設下了結界，令外人不能窺探，因此荒神也不能說。

    這個設下結界的人，是誰？

    與赤蛛妖又是何關係？

    赤蛛妖竟然在昨晚，出現在山中。

    狐妖……赤蛛妖……受傷的清瀧……紅衣女子……金發道人……

    這山中還會有什麽？

    空海心中對清瀧的擔憂，又增加了……

    清瀧你不要出事，我不要你出事。

    深深的悔意，在空海心內沉澱……凝結為繭——心繭。

    跌下山穀深淵，不能代表你已經往生，我相信你清瀧，你等我，要等我，我來了。

    “荒神大人，請告訴我，關於這事。”

    空海的手略一抖動，錫杖環環互碰，發出清脆的金屬撞擊之聲。

    將錫杖插入地下，空海雙掌攤開，結了一個持水手印，說道：“請看。”

    手印左右相分，隨著他的手掌向外拉開，白光如水幕般……

    在手印之間，白光變動，一個畫麵映入眼簾：

    森林、樹、郊野、血脈瓶、發絲……畫麵一一展現。

    荒神明白，空海在展示想要找的地方。

    “西郊的山嶺連綿不斷，一直延伸，如果要找出這些地方，有點難，我卻可以為你指一條捷徑。”

    荒神將手揚起，一個個畫麵，在空海臉前展現，是西郊郊野，山中的住宅、寺廟、房子……一切一切，建在山中的建築，所有的一切，都因荒神之手，在空海臉前被展示。

    “看吧，全部都在這裏了，看看有沒有你想要找的東西？”荒神將山中的一切，迅速的展示。

    六道傳來的信息，那些畫麵，與荒神展示的都吻合，隻是那些地方如何到達呢？

    搜索，需要時間和人手，沒有人幫忙顯然不行。

    看到與到達，是兩回事。

    正如空海看到荒神展示清瀧前往的山頂的捷徑，但能否到達卻是另一回事。

    在這些畫麵中，空海在短短的一窺探中，看到了一個輕微的震動。

    結界！

    這裏，有一個結界！

    空海看到結界邊沿的震動，有一些東西令這個結界受到了震動，被空海發現。

    “停一下”，空海指向畫麵說道。

    “好”，荒神將畫麵停住，是一大片密林。

    “這裏是哪裏？在哪個方向。”

    荒神說道：“密林深處。”

    “我要如何達到這裏。”

    聽到空海的話，荒神沒有立刻回答，似乎有所顧忌。

    “我不能答你”，荒神最終都沒有回答。

    “我明白的”，空海說道：“我想知的都知道了，荒神大人謝了，我會遵守承諾，在這事完結之後為你做供養。”

    “好，我等著”，荒神的身形由實變得虛無，逐漸的消失。

    既然血脈瓶在山中，那麽就讓它引領我找到清瀧吧！

    空海默默的持誦著真言咒語，是摩利支天顯形咒，空海拍打手掌，從地上抽取錫杖，向前搖動，錫杖的聲浪，如同海潮一波一波向外推進。

    顯形咒伴著錫杖的法聲，被推送……周圍的一切，好像被剝皮，被層層剝開。

    林中昨夜的甘露之雨的露水，在顯形咒的碰觸下，發出金色的光芒，如同一粒粒金色的葵瓜子，沾在樹葉上。

    一粒粒如意寶珠立在樹冠上。

    整個森林散發著迷人的金色光暈，美得令人窒息。

    天空中，發絲被顯形，甘露之雨沾在發絲上，金色的光暈，令發絲被呈現出來。

    發絲被展現，連接的兩邊卻陷入結界中——隱沒。

    連接到天際的發絲，顯然有結界的保護，無論連接著血脈瓶，還是連在白影女姬身上，都是隱沒的。

    哪一邊是血脈瓶，那一邊是白影女姬呢？

    一邊是清瀧，是血脈瓶，另一邊則是白影女姬，是凶手，空海必須做出選擇。

    是去救密宗的護法？

    還是去捉住凶手救回正子內親王的魂魄？

    救清瀧是護法有情，捉凶手是為弘揚密法，一邊是情，一邊是法。

    兩邊都不容有失。

    兩邊都刻不容緩。

    時機轉眼一縱即逝，空海該如何抉擇？

    這山中還隱藏著什麽樣的秘密？

    看著荒神離開了，河內從樹後走出來，空海也迎了上來，向他說道：“侍衛大人，看來我們要兵分兩路了。”

    說話中，身旁白影轉動，是白龍在盤旋，龍頭在空海的旁邊停住。

    空海說道：“娑伽羅龍王，清瀧的事，看來要勞煩你了。我們各自追尋一方吧。”

    河內的腦中，有個聲音在回答：“清瀧的事，我怎能不管，我先去了。”

    是白龍在回答，河內感到身旁白影炫動，向天際的發絲而去。

    河內今天見到的事，都是不可思議的，白龍會說話，現在對他來說，不稀罕的事了。

    腦中的聲音消失得很快，隨著白龍的離開，周圍的白光褪去，森林中剩下迷濛的霧氣。

    一切如夢似幻，彷如做了一場白日夢。

    河內兩手拍了拍自己的臉，以證明自己是清醒的。

    “哎呦，痛”，不是做夢啊。

    空海見狀，臉上露出了笑意，一邊笑著，一邊解開馬的韁繩。

    河內臉上疑惑，跟過來問道：“大師，我不是在做夢，剛才見到的，到底是什麽？”

    空海說道：“你不是在做夢，剛才是見到法界內的六道眾生了。”

    河內那裏明白什麽是六道眾生，問道：“大師，荒神到底是什麽？你說的供養又是什麽？”

    “荒神是這郊野的靈魂凝聚的意識體，是荒野中的幽靈。我答應了他們為他們做供養，是要超渡他們，讓他們有機會重新投胎轉世。”

    “荒野中的幽靈？他們？你是說，那是這荒山中的遊……魂野……野……”。

    河內口震震，支支吾吾不敢講出“鬼”字，心中仍是疑惑，問道：“他們？大師說，剛才不是一個人。”

    “不是人，是森林中宿世沉淪的怨魂，無法投胎而滯留的幽靈，隻有他們才最清楚這裏的事。”

    “哇，這麽多的冤魂，你怎麽能全部超渡？那你幹嘛不找山神、土地，來問？”河內顯然覺得空海做了件蠢事。

    然而，這件蠢事又很偉大。

    “的確，是很多靈魂需要超渡，我已經答應了，就不後悔。這個月是神無月，東瀛所有護法都會在聚集在‘出雲’，所以妖孽才特別猖獗。”

    “白龍呢？大師，白龍從何而來？我生平第一次見到龍，原來還以為隻是神話。”

    空海說道：“這白龍來曆可大了，你仔細聽好，好好記住。他是娑竭羅龍王，八大龍王之一，梵名sa^gara－na^gara^ja，又叫娑伽羅龍王。娑竭羅，意譯為海，是依其所住之海而得名。”

    河內聽得口瞪目呆，八大龍王之一，光聽這個名號，已經分量十足。

    沒想到，竟然能見到龍中之王，剛才龍王還來救自己，心中暗自欣喜，又不禁感慨萬千，人生如此夫複何求。

    回想當時的情景，河內覺得臉上生光，心中很知足，這事待我回去之後，必須好好宣揚。

    “空海大師，這個龍王這麽厲害，你再給我說說吧。”

    空海已經將馬韁除下，縱身躍上馬背，說道：“龍宮居大海底，縱廣八萬由旬，七重宮牆，七重欄楯，七重羅網，七重行樹，周匝皆以七寶嚴飾，無數眾鳥和鳴。然諸龍皆為金翅鳥所食，僅娑竭羅龍王、難陀龍王等十六龍王幸免此難。此龍為降雨龍神，古來祈雨皆以之為本尊。又此龍為千手觀音之眷屬，為觀音二十八部眾之一。身呈赤白色，左手執赤龍，右手握刀，狀甚威武。其女年八歲，智慧利根，以持法華經之功，即身成佛，現男子身，具菩薩行。海龍王經、佛為海龍王說法印經、佛為娑伽羅龍王所說大乘經等諸經，皆為佛對此龍王所說之法。”

    河內聽得津津有味，意猶未盡，還想追問。

    空海，揚起錫杖，輕拍在馬背上，說道：“侍衛大人，我要去林中追尋凶手，此行凶險，你馬上趕回平安京，請天皇陛下派兵封鎖山嶺。我會在沿途留下箭頭作記號，你速速去請天皇派兵前來支援。”

    話音未落，馬兒已跨步躍入山道，空海望著天際，沿著山道向發絲追了過去。

    “那龍王，他為什麽會來？”河內還在追問。

    空海遠去，這句話，顯然是問不到dá àn了。

    龍王是因為空海大師而來嗎？

    在空海身上，河內感受到：不可思議、威武、充滿安全感、偉大……

    因為空海，河內接觸到另一個世界。

    這是一個令他充滿好奇、刺激的世界。

    還是正事要緊，河內快速的跳上馬背，往平安京內裏奔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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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是一種古老的生物，東方的龍與西方的龍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