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紫寰殿，嵯峨天皇直奔正子內親王的住處。

    正子的情況沒有什麽變化，沒有了魂魄不能動，如同活死人一樣，但好歹也是活著。

    看到她，是安心的，特別是智泉一直在旁守護著，嵯峨天皇很放心。

    智泉清純的眼眸中，滲透著對眾生的愛。

    這種愛……無論是對方誰，無論對方是人，還是六道眾生，都是平等的。

    這種愛，隻有智泉一人做得到，舍身忘己，說的就是他吧！

    嵯峨天皇將這兩天內，關於藥子怨靈的凶殺案，告訴了智泉，吩咐他要小心守護正子，然後又讓侍衛們前往城郊通知空海。

    “智泉大師，這幾件凶殺案都是在正子內親王出事之後發生的，請務必好好照顧正子不要讓她再出事。”

    “天皇陛下，請放心吧，智泉必不負所托。”

    “智泉大師，請注意身體，你的傷怎麽樣？”

    “謝天皇陛下關心，智泉的傷不礙事，禦醫官大人也給小僧上了藥，隻是皮外傷，沒傷及筋骨。”

    “雖然是沒傷到筋骨，但也要小心調理，否則會留下病根。”

    “天皇陛下放心，隻是會留下疤痕，不會有事的。”

    “智泉大師，宮中有一種除疤祛印的膏藥，我賜予你，怎能讓你留下疤痕。”

    “天皇陛下費心了，不礙事，不需要的。”

    “不許推辭，這是皇命，膏藥待會讓醫官送來。”

    嵯峨天皇如此說，智泉唯有遵命不再推辭。

    離開了正子內親王的寢宮，嵯峨天皇信步走在禦花園中。

    禦花園，草木皆被風災所襲，被毀壞了許多，要重新回複生機昂然的樣子，需要一段時間。

    最近的心煩事真多，風災的破壞，直接影響明年的農作物收成。

    嵯峨天皇忙於賑災，事務繁重，無暇停留在禦花園，提步往回走。

    “天皇陛下，大伴親王有事求見，要不要傳？”侍衛的聲音在嵯峨身後傳來。

    嵯峨天皇停住腳步，問道：“是大伴親王——皇太弟求見？”

    他再一次詢問，以確認自己沒有聽錯。

    自從收到詔旨，接替高嶽的太子之位，大伴親王一直都躲在府中不願見人，怎麽今天竟然來了。

    嵯峨天皇說道：“傳他進來，我在這裏等他。”

    大伴親王，是桓武天皇的第七子，母親是藤原百川（藤原式家）之女藤原旅子，是平城天皇、嵯峨天皇的異母兄弟，在藥子之變後，接替高嶽皇太子之位成為皇太弟。

    大伴親王身材修長，略胖，圓圓的臉蛋略有ròu gǎn，不似嵯峨天皇那麽高瘦，大概是不同母的關係，樣子也與嵯峨天皇也並不相像。

    看到禦花園中，滿目蒼夷，常寧殿的屋頂破損不堪，大伴親王臉上帶著驚訝。

    沒想到風災，令皇宮內裏，受損這麽嚴重。

    常寧殿的屋頂也破了，那個大洞不像是風吹造成的。

    雖然看到大伴親王臉帶疑惑，嵯峨天皇對這些都不在乎，先開口說道：“你終於肯見我了，我知道你會想通的。”

    大伴親王顯然有備而來，說道：“天皇陛下，我……”

    他剛想說些什麽，嵯峨天皇就打斷了他的話。

    嵯峨天皇似乎要將心中所想，全部傾吐，他搶先說道：“你是最適合的人選。你的兒子恒世親王，是與桓武天皇嫡係血緣最近的皇族，比母親出身於臣下的平城天皇之子高嶽親王、我的正良親王要近。你接任未來天皇之職，才能順利將皇位傳給他。我知道，你不喜歡做天皇，我又何嚐喜歡了。可是這個擔子總是要人扛下的。你不要再任性了，這是你、我之責，責無旁貸。我希望你是想清楚了。”

    “我……”大伴親王，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辯駁。

    心中卻在說：“我不要知道。”

    嵯峨天皇見他無語，問道：“你有話要向我講，對嗎？否則你不會來。但請不要說，你要放棄皇太弟之位，詔旨已下，沒有回轉的餘地。”

    嵯峨天皇將話，都說在前頭，他也不想大伴親王說不中聽的話。

    大伴親王顯然不能再說什麽，但心中的氣怎麽咽得下。

    他鼓起勇氣，說道：“我希望天皇陛下可以將高嶽，不，應該是將真忠接回來。你也知道，藥子之變與他無關的，他並沒有叛逆。”

    嵯峨天皇的態度很強硬，說道：“不行！難道你還不清楚，平城上皇的舊臣在朝中仍有很強大的力量。雖然上皇，他已經出家，但如果真忠回來，後果……”

    嵯峨天皇的話語，頓了一頓，不想說。

    這麽明顯的事實，還需要說嗎。

    彼此默然無語了一會，嵯峨天皇還是將話挑明，他說道：“後果，你是可以想到的。一旦引發政變，不是我們死，就是他們亡。我這樣做也是為了社稷安穩。”

    “社稷，又是社稷，你從來不為別人設想，你有沒有顧及我們的感受？你有聽過我說話嗎？從來都是你在說，我不再想聽”，大伴親王轉身欲走。

    嵯峨天皇伸手過去，一把抓住大伴親王的手臂上，說道：“這就是你一直生氣，不肯見我的原因。”

    “你明明知道，我不想繼承天皇之位，你明明知道，我不想我的兒子做天皇，你明明知道高嶽與叛逆無關，你卻偏偏為了所謂的社稷，犧牲我們。”

    大伴親王用手掰開嵯峨天皇的手指，將他的手掌用力推開，說道：“你別碰我”，欲離去。

    他手上的戒指與嵯峨天皇的戒指相碰在一起，那竟然也是一隻龍紋玉戒。

    兩隻龍紋玉戒，在雙手交接中，觸動在一起、分開。

    嵯峨天皇擋在大伴親王前麵，說道：“你聽我講，我讓真忠修學是為他好。”

    大伴親王有點生氣，說道：“你為他好，真忠——你在他臉上刺字‘真忠’，又為了什麽？他還未成年，這樣對於他來說，是不是太殘忍了。難道這也是為了社稷。為什麽要犧牲他去成全你的社稷？”

    “不，是為了他”，嵯峨天皇的聲音低了下去，這件事在他的心中，顯然是令他不好受的。

    嵯峨天皇幽幽說道：“我隻是為了，讓他知道宮中是險惡之地，任何人都不能相信，這樣他就不會回來了。隻要他不回來就是安全。”

    “你不想他回宮，就讓他做一個普通人吧，如果你擔心，可以將他貶為臣籍，隻要他不再是親王身份，失去皇位繼承權，就不會再有人想利用他了，為什麽要將他軟禁，放了他吧。”

    “這就是你來找我的原因”，嵯峨天皇冷笑著，說道：“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他死？”

    大伴親王無言以對，知道，他當然知道，至少他知道有一個人想高嶽死。

    而他不知道的，又有多少人？

    他的內心深處，知道有一個人想要高嶽死，所以他才來，才來求嵯峨天皇放了高嶽。

    嵯峨天皇冷笑著，轉過了身，背著大伴親王，說道：“我就是第一個想要他死的人，他死了就沒有後顧之憂了，我卻要保他平安。他死了，就會被人說是我逼死的，但至少沒有後顧之憂了。你卻要我放他，你這是要他死，可笑，很可笑。”

    嵯峨天皇哈哈大笑，笑得大伴親王心中發慌。

    嵯峨天皇大笑著轉過身來，目光盯著大伴親王的雙眼，說道：“他死了，你、我都無後顧之憂，你要我放他，是要他死嗎？但他不能死，他還不能死，至少現在不能死，否則……”

    嵯峨天皇的話語，再次頓了一頓，他再次轉過身去，背對著大伴親王，幽幽的說道：“會有人很傷心的。”

    無法看到嵯峨天皇的表情。

    此刻的他臉上該是怎樣的表情？

    是喜？是悲？還是無奈？該是怎樣的心情呢？

    麵對嵯峨天皇，大伴親王永遠都甘拜下風，他無言以對，隻能說道：“那麽拜托你好好保護他。”

    “你進宮來就是為了他，好啦，真忠的事你不要插手，我自有分寸。你回去吧，不許再生氣了。”

    “天皇陛下，我還想去看看高津mèi mèi，自從業良親王出事之後，我一直很擔心她，今天既然來了，想順道去探望。”

    “好，你去吧！”嵯峨天皇頭也沒回，向禦花園外走去，剩下大伴親王躬身行禮，呆在原地。

    一個侍衛，跑向嵯峨天皇，稟告道：“天皇陛下，有人向內裏送來了一包東西，說是一個和尚吩咐拿給天皇陛下的。”

    “是什麽東西？”嵯峨天皇心中疑惑，難道是空海派人拿來的。

    他的手不自覺的轉動著戒指，白玉龍紋的戒指被轉動著，那玉龍彷如在手指上盤旋而動。

    侍衛回稟說道：“我們查看了，是綠豆。”

    “綠豆？拿過來。”

    這是一個麻布袋子，裏麵裝著綠豆，還附有一張字：撒在宮中重要之處，可保平安。

    “什麽人拿過來的？”

    “是一個女子，說是一個和尚叫拿給天皇陛下的。東西放下就走了。”

    “女子？”

    “是。”

    難道，真的是空海大師擔心內裏的安全，讓人拿過來的。

    還是小心謹慎些為好。

    “將這東西拿給智泉大師確認一下。”

    嵯峨天皇還是有些放心不下，向隨身的侍衛吩咐道：“你們，多帶些人去找空海大師，看看空海大師有什麽需要支援的，順便將今天的凶案告訴空海大師。去吧！”

    侍衛領命而去。

    =========

    中醫認為綠豆可解百毒，能幫助體內毒物的排泄，促進機體的正常代謝。

    在中國民間傳統風俗裏，被看作有神通，有靈驗的豆，都是小豆。

    凡黑豆、黃豆、青豆等，都屬大豆，如赤豆、綠豆、白豆、豌豆等，就屬小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