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殺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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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置了原先的莊頭,趙永澤又重新任命了新的莊頭和田莊管事, 並吩咐他們, 田莊的育種一有進展就要回稟他。之後,又帶著那個老農繼續巡視原先種好的冬糧。
“這麥苗看著很健壯, 如果來年天氣正常,應該收獲不錯吧?”劉珍兒看著滿田很喜人的綠油油道。
老農搖頭:“今年大雪時, 下的雪不大, 來年收成好不了。”
“那這些苗和你們的辛苦勞作都浪費了?”劉珍兒皺眉。
老農看著劉珍兒滿眼憂慮的臉, 笑著安撫了一下:“隻要沒有蝗災,再認真侍弄, 來年還是有口糧的。”
“隻有口糧又怎麽行?”劉珍兒不會忘記朝廷還要收稅, 即使朝廷定的稅率是三十稅一,但下麵的州縣府衙總能巧立名目。
老農是皇莊的‘傭農’,自然不用交稅,他對劉珍兒的話有些疑惑。趙永澤卻能隱約猜到珍兒心中所想, 安撫道:“放心,若來年不幸真有大災, 朝廷會免稅。”
“如果有人敢貪贓枉法, 魚肉百姓, 朝廷不會手軟!”趙永澤頓了頓又道。
劉珍兒這才放心,又和殿下將皇莊巡視完了, 才一同坐車回宮。
這次回宮的路就沒再經過永安街, 速度快了很多, 到宮門的時候天上還有火紅的晚霞。
“今天也累了一天了, 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我去給父皇稟報了種子的事情就回來。”趙永澤將劉珍兒送到長壽宮的宮門口輕聲囑咐道。
劉珍兒也知道,種子的事情是重中之重,點了點頭就踩著腳凳下車了,目送著馬車又調轉了頭,才轉身進長壽宮。
“女史,你回來了,殿下呢?!”剛剛進門,就被焦急的來福堵住了,他壓低的聲音有些尖細。
看著來福的神情,劉珍兒心中頓覺不好:“殿下去了紫宸宮,長壽宮裏發生了什麽事?”
“遭了!”來福大急,立馬把劉珍兒往外推:“慈安宮來人指名要帶你走,你先出去躲躲,殿下回來後再說。”
來福話還沒說完,一個穿著女官服的中年女官就大步走了出來:“劉女史回來了?跟本官走一趟吧。”
劉珍兒看著那個嚴肅的方臉女官和她後麵的一個宮女,心中一個咯噔。終於知道來福為什麽這麽急了,來者不善啊!
既然已經被堵上了,就不能再逃了,殿下又去了紫宸宮,怕是救不了急。劉珍兒心中急迫,思緒急轉如電,臉上的神情卻分外鎮定,看著那個女官和來福的方向問:“女官的品級雖比我高,但也不能隨意支使我吧?”
“是太後娘娘命我等‘請’你去慈安宮,請吧。”女官蔑視了看了劉珍兒一眼,對她的這些小把戲不看在眼裏。
劉珍兒沒有被這個眼神影響,繼續問道:“太後娘娘要吩咐奴婢什麽事?奴婢知道了也好提前準備?”
“你也不用打馬虎眼,說是自己走,還是我們‘帶’你走?”女官冷哼了一聲。
來福此時也顧不得冒犯慈安宮的女官了,咬牙切齒道:“是羅宜人!她假冒殿下的旨意,混出了長壽宮,去太後娘娘麵前告刁狀了!”
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劉珍兒壓製住沸騰的情緒,對著慈安宮女官行了一禮:“勞煩女官了,我這就跟你們去。”
“算你還有點自知之明。”那女官說著就大步邁出了長壽宮。
來福看著這個場景急得直跺腳,咬咬牙直接往紫宸宮方向跑。他不敢把這個事情交代給下麵的人,得自己親自去才放心。
劉珍兒雖是規規矩矩的跟著後麵,但那四個慈安宮小宮女還是緊緊的圍著她走。劉珍兒清楚自己的處境,對於這個待遇也沒多說什麽,隻全力思考著應對之策。
現在隻知道是羅宜人去告了刁狀,卻不知道她具體汙蔑了她什麽,以至於皇太後會這樣大動幹戈的把她帶過去。
雖然在慈安宮呆了一段時間,但劉珍兒對皇太後的性格並不了解,隻知道她喜歡禮佛。但她並不會像宮裏其他人一樣認為太後仁慈和善,畢竟是養育了先皇唯二的子嗣,並執掌後權和皇權幾十年的人。
劉珍兒知道皇太後不喜歡她,甚至可以說厭惡她,她之所以到現在都能活的好好的,全靠殿下的維護,皇太後是不想因為她這麽個小人物影響了和孫子的關係,才能夠容她。
羅宜人到底說了什麽,能改變皇太後的態度?皇太後到底打算如何對她?劉珍兒的步履有些沉重。
快點!再快點!來福被地上的東西絆了一個趔趄,穩住之後又繼續往前跑,連絆倒他的東西都來不及看。
如果劉女史出了什麽事,以殿下的脾氣,他就真的完了了。來福顧不得火辣辣的肺部,又繼續往前跑。隻希望時間趕得及!
昏暗的光線中,宮牆上的朱紅越來越壓抑,宮道也似乎越來越長,然而再長都是有盡頭的。人走在其中都顯得很渺小,劉珍兒的心越來越沒底。
看著慈安宮的高牆,劉珍兒恍惚又回到了曾今弱小無力的時候。是啊,她現在還是一樣的弱小。
“劉女史,請吧。”走在前麵的女官讓開半個身子。
另一邊,來福終於氣喘籲籲的跑到了紫宸宮,都還沒有截住皇長子殿下。
殿下進了紫宸宮,他就不能再冒失的跑進去請他出來了。整理了儀容,深吸了口氣勉強平複了呼吸,才通過盤查進了紫宸宮。
“這不是小福子嗎?這麽急急慌慌的過來做什麽?”來福運氣比較好,一進紫宸宮就碰到了總管太監。
來福連忙躬著背行了一個禮,殷切的陪笑道:“小人是過來找殿下的,不知殿下在哪個宮殿?”
“殿下在養性殿說話,氣氛正好呢。”總管太監拍了拍來福的肩,語重心長道:“這個時候,你就不要去礙眼掃興了。”
來福急的冒汗:“可,可是……”
“可什麽是?!還有什麽事比天家父子親近更重要嗎?作為主子身邊的人,看事要站在大局上,可不能被些雞毛蒜皮的事情糊了眼。”總管太監想著這段時間陛下和殿下的親近,對來福也起了幾分提點之心。
可劉女史的事兒,對殿下來說從來不是小事!可來福心中再急,也不能闖進去,隻能對著總管太監央求道:“我知道公公說的都是金玉良言,隻是這事兒確實重要,能麻煩公公通稟一下嗎?”
“陛下和殿下正說到興頭上,咱家可不會去冒犯。”總管太監對著來福滿眼失望,他自然對長壽宮的情況也了解七八分,年紀小有沒有臣屬妻兒,能發生什麽天大的事兒?
時間不夠了,劉女史她們應該已經到慈安宮了,可養性殿重地又不能隨意亂闖。來福隻能在殿外記得團團轉,心裏不停地祈求殿下能夠早點出來。
慈安宮,各處的道路都已經點上了宮燈,燈光照不到的地方就顯得更加的昏暗了。
劉珍兒看著麵前這個麵相凶惡的老嬤嬤,心繃的更緊了,卻也知道自己如今沒有反抗的餘地,隻能壓下心緒跟她往裏走。
皇太後喜靜,所以慈安宮裏非常安靜,侍立在走廊旁的宮女都紋絲不動,沒有發出任何聲響,簡直像是木雕而不是真人。所以前麵老嬤嬤不輕不重的腳步聲,在寂靜的空氣中顯得十分清晰,像是一步步踩在劉珍兒的心上。
“太後娘娘,人帶到了。”老嬤嬤在一個已經閉門了宮殿門口回稟。
“進來。”皇太後的聲音仍是中氣十足,不變喜怒。
大門一下子被打開了,驟然明亮的燈光,讓劉珍兒的眼睛有些刺痛,但她仍舊不敢閉眼,隻低頭進去,恭敬的行了一個跪拜禮:“奴婢劉珍兒,叩見太後娘娘。”
殿中仍舊十分安靜,隻有佛珠被撚動時輕微撞擊出來的細響。這殿中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著她,劉珍兒維持著以手貼額的跪伏姿勢不敢輕動。
時間一點一滴,走的格外緩慢,繃著一個艱難姿勢的劉珍兒覺得十分的難熬,全身的肌肉似乎都開始酸痛了,但她還是要咬牙忍著,不能出了一絲差錯,否則不用其他理由,她就可以被治罪了。
不知過來多久,劉珍兒的背上已經沁出了汗水,即使緊繃了身體,也覺得自己快堅持不住了。這時,皇太後的聲音終於大發慈悲的響起了:“抬起頭來,給哀家看看。”
還沒免禮,但好歹能直起身子了。身體已經發僵,劉珍兒怕穩不住,直起身的動作十分緩慢,但好歹沒出差錯。
直起身時,膝蓋猛然又是一陣刺痛,劉珍兒咬牙忍住,盡力忽略身體的感受。臉色盡量平靜的抬起頭,低垂著目光,餘光仍舊看清了跪在前麵不遠的羅宜人。
羅宜人的待遇不好,看來太後對她的話也沒全信,劉珍兒提起的心稍稍放鬆了些。
皇太後看著劉珍兒一直挺直的脊背,溫馴的目光,心裏對她的評價高了些。但她清楚越能忍的人,越值得提防,隻看這個劉珍兒短短時間就把羅氏在長壽宮擠得無處立足就知道了。
“永澤的奶母羅氏,狀告你蠱惑皇長子,令他性情大變、行為失常,可是真的?”皇太後的聲音不急不緩,但卻字字蘊含殺機。
雖然她不想和孫兒起了間隙,但孫子的性情改變一直是她心裏的一根刺。如果這個劉珍兒真的操控的皇長子,影響了大慶江山的未來。即使永澤恨她,她也要誅殺此人!
劉珍兒心中一緊,這要回答不好,她就真的走不出慈安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