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終於等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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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循著酒中仙的目光看去,隻見一個一米見方的冰洞向外呼呼冒著冷氣,洞口上沿掛著鋒利的冰錐,如一頭洪荒凶獸滿是獠牙的巨口,每一次呼吸都噴出寒冷刺骨的氣息,令人戰栗。

    一股股冷風從洞中襲來,如刀子在身上來回劃弄,正值晚春,肖遙身上穿著秦音那天送過來的單薄衣衫,哪受得住這麽強烈的陰寒,凍得直打冷噤。

    反觀酒中仙敞開胸脯,一張臉仍然圓潤通紅,像個沒事人一樣,看肖遙凍得瑟瑟發抖,又是擠眉弄眼,又是得意地扭屁股,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

    肖遙這才知道酒中仙進洞前為什麽喝那麽多酒。

    酒是辛辣之物,喝到肚子裏,舒筋活血,渾身都熱起來,才能抵禦洞裏的濕寒陰冷之氣。

    肖遙忍不住心裏暗罵,這種隻顧自己不管徒弟死活的徒弟,到底要來有何用!

    也許是肖遙憤恨的眼神發揮作用,酒中仙到底還是怕失去這個唯一的徒弟,不情願地把手裏的酒壺扔給肖遙,說道:“看你可憐,給你喝一口,我們要進去了。”

    肖遙仰起脖子猛灌一口酒,那酒水溫潤滑膩,剛一下肚,心底便湧出一股暖意,直竄向周身四肢。

    算你還有點良知!”

    前兩次喝酒,肖遙還覺得辛辣紮喉,難以下咽,此刻卻覺得世上再也沒有比酒更好的東西,咕咚咕咚又灌了幾大口。

    你到底帶我來這兒做什麽,冷得要命,我才不進去。”盡管驅走些許寒意,洞口那股冷風刮在身上,仍然讓肖遙難以忍受,隻想掉頭就走。

    你小子,還想不想打敗路十三了?這點苦都吃不了嗎?”

    酒中仙一把搶過他手裏的竹竿,用力在河底一撐,竹排倏地一下,徑直穿過洞口。

    肖遙根本來不及反應,就已經進了洞,隻得蹲了下來,用力裹緊衣衫,雙手環抱肩頭,勉強抵禦。

    竹排一穿過稍顯狹窄的冰洞入口,視線便開闊起來,舉目一看,豁然開朗。

    這個洞,竟然全是冰構成的。”肖遙忍不住讚歎大自然的奇妙。

    洞壁上掛滿冰花,姿態各異,晶瑩剔透。尖利的冰錐倒懸在洞頂,仿佛經過匠人的精心打磨和雕琢,無比光滑。洞頂和洞底之間連接著粗細不一的冰柱。整個洞裏,充斥著冰簾、冰鍾、冰花,四周都是冰的世界,冰層下麵還隱隱泛著金色的淡淡光暈,仿佛置身一座夢幻般的晶瑩宮殿。

    肖遙實在沒有想到,穿過一個小小的洞口之後,竟是如此美妙絕倫的世界,忍不住輕聲吟道:“千年石窟萬年冰,剔透晶瑩巧天成。不聞世間芳菲鬧,長願身寒居玉門。”

    酒中仙雖能聽懂詩的字麵意思,但對詩中深意不甚理解,撇撇嘴道:“讀書人就是矯情,你若是少讀些書,多練幾年武,還用得著怕路十三?”

    誰怕了?”

    肖遙翻個白眼,懶得理他,繼續沉浸在洞內美輪美奐的景色中。

    一穿過冰洞入口,那種刺骨的寒冷之感減輕不少,肖遙想到冰洞的入口必是書上提過的“風口”,恍然大悟。

    冰洞內的場景和外麵的溶洞區別不是很大,隻不過溶洞裏的洞壁、石柱、石錐、河道和河岸全都是流水衝蝕溶岩形成,而冰洞裏的冰柱、冰錐、冰簾、冰壁......全都如天造地設一般,光滑無比,毫無流水作用的痕跡。

    你讀了那麽多書,可知道這冰洞是怎麽形成的嗎?”看到肖遙驚歎莫名的樣子,酒中仙麵露得意,故意考問。

    肖遙沒有回答酒中仙的話,仿佛老僧入定,盯著河床的冰層發呆。

    酒中仙以為肖遙在賭氣,隻好閉嘴。

    那是因為他發現透過厚厚的冰層,隱隱有金色的東西流動。

    流動的速度很慢,與陰河之水的流動相比,那些東西幾乎是靜止的。

    可肖遙能看見,經過萬千逯經洗煉,他的神識無比敏銳,意念一動,五官的效能可以發揮到極致。

    萬千逯經要能發揮提升神識的作用,須得借助修為,修為盡失之後,肖遙的神識被削弱不少,隻比普通人好些,難以跟修為高深的武者相比。

    自從來到鼎湖劍塚,肖遙的神識在逐漸恢複,這才讓他能留意到冰層下那些光芒的流動。

    下麵,是什麽?”肖遙感覺雙目腫脹得難受,隻得放棄努力,出言詢問酒中仙。

    酒中仙神秘莫測地一笑,答道:“我剛剛問話你不回答,這回兒你又來問我,我也不答。”

    肖遙剛剛看得入神,沒留神酒中仙的問話,並非故意不答。沒成想這老酒鬼竟然如此傲嬌,真叫人哭笑不得。

    竹排又行了一段距離,周圍的環境沒有發生變化,仍舊是一片寒冰的世界。

    隻是河水較之前更加湍急,河床更加寬闊,河水偏偏還愈來愈深,長長的冰洞裏,充斥著流水的嘩嘩聲。

    鏡湖並非是高山之上一汪靜止的死水,而是流動的。

    這條陰河猶如鏡湖的一道傷口,鏡湖的湖水必是從這條河裏不斷流失。

    可是,為什麽越往裏,水流反而越大呢?

    答案就在洞頂的那些細密的水滴上,是它們一滴滴悄然匯聚,不斷充實到這條流往九幽深處的陰河中。

    肖遙想不通的是,這些水滴究竟是怎麽形成的?

    寒冷的冰洞裏幾乎沒有找不到任何蒸發所需的熱量來源,難道這些水滴都是從山體中滲出的地下水嗎?

    洞頂的堅冰如此之厚,而且常年不化,已然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風的鐵牆,這些水滴怎麽可能穿過厚厚的冰層呢?

    肖遙隱隱覺得,這個長長的冰洞盡頭,一定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在操縱著一切。

    酒中仙有條不紊地劃著竹排,酒壺安靜地懸在腰間,許久沒有擰開來喝上一口。

    除了睡覺的時候,肖遙還是第一次見酒中仙這麽長時間沒喝酒。

    能讓這個老酒鬼放下酒壺的,究竟是什麽呢?

    你怎麽不喝酒了?”

    不知是不是幻覺,在這堅冰環繞的洞裏,肖遙竟然感受到一股燥熱,加上實在無聊乏味,忍不住找些話來聊。

    酒中仙回頭看肖遙一眼,微微一笑,打個啞謎:“快到了,不能浪費這些好酒。”

    話音剛落,洞裏便響起“滋滋滋”的雜音,像是鐵匠鋪裏燒紅的鐵塊被扔進冷水,令人心煩意亂。

    酒中仙臉上現出喜色,哼著小曲兒手舞足蹈起來。

    哈哈哈,我又來了。多年不見,老朋友你還好嗎?聽你的口氣,倒是老樣子。”

    冰洞裏光線還算充足,可酒中仙手舞足蹈的模樣和神經兮兮的語氣,著實讓肖遙心生恐懼,聲音發顫地問:“你,你在跟誰說話?”

    肖遙有些後悔跟進來,竹排在洞裏行駛了足足兩炷香時間,按水流速度估計,少說也有五六裏水路,可長長的冰洞依然望不到盡頭。

    偏偏在這時,酒中仙還神經兮兮地跟老朋友打起招呼。

    住在這麽深的冰洞裏,這老朋友鐵定不是人......

    你聽不見嗎?他在跟你打招呼啊!”酒中仙回過頭來,眉開眼笑,充滿著老友重逢的真摯喜悅。

    酒中仙的話讓肖遙心裏發毛,汗毛直豎,隻覺得那些風拂過臉頰和脖頸,便如同有一隻手在輕輕的撫摸自己。

    肖遙呸了一聲,破口大罵道:“神經病!怎麽會有人待在這個冷得要命的冰洞裏!”

    聲音和憤怒都能讓人產生勇氣,肖遙現在很需要。

    可酒中仙隻用了一句話就將他剛剛找回的一絲勇氣全部帶走。

    唉,他在這裏等了不知多少日子,終於等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