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水火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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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渾身因脫水而失去力氣,麵對懸崖下萬年之火的炙烤,汗水在從毛孔裏湧出來的那一刹那,就被高溫蒸發殆盡。

    肖遙吃力地坐起身來,仿佛全身的骨頭都已散架,環顧一圈,並未發現有第二個人。

    所以是的,自己隻是做了一個夢,夢裏有秦音,和一個躲在暗處的人。

    在這種鬼地方,能有第二個人才怪。

    崖底千萬年不熄不滅的岩漿,讓肖遙腦子裏第一個念頭就想到十八層地獄。

    肖遙在一本誌異的書上提到過,十八層地獄中有一層火山地獄,那些損公肥私、貪汙受賄、偷雞摸狗、殺人放火的人,死後將打入火山地獄,被趕入火山之中活燒而不死。據說佛門道門破戒的修行之人也要發配到火山地獄之中受刑。

    眼前是奔湧不息的岩漿,身下是燙熱的玄武岩,肖遙此刻何嚐不是身處地獄?

    屁股下坐著的那塊孤零零的玄武岩巨石,遍布密密麻麻的氣孔,懸在半空中。

    仰頭是被炙烤得通紅的洞頂,低頭是不時濺起火浪的岩漿洪流。隻要一失足,還沒摔死,就會先被那些吞吐伸縮的岩漿烈火燒得連渣都不剩。

    肖遙當然不願意待在這個鬼地方,可身後是濃稠的霧汽,那種水汽撲在臉上的劇痛,任何人不會想嚐試第二次。

    此時的肖遙看起來極為可怖,從霧汽裏衝出來的一刹那,極度的高熱瞬間讓肖遙的臉寸寸開裂。

    緊接著血水在滲出皮膚的一瞬間蒸發幹淨,幹裂的細密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結痂,此刻的肖遙滿臉都是紅色的血痂,眉毛和頭發都被烤焦。

    盡管流了那麽多血,肖遙卻聞不到任何的血腥味,充斥在周圍的反倒是毛發和皮膚被燒焦的氣味。

    他的鼻子每吸一次氣,都感覺一股火苗從他的鼻腔竄到咽喉,一直竄到肺裏。

    這樣下去不用太久,高溫便會攫取走他身體裏最後一絲水分,把他活生生變成一具幹屍!

    肖遙這才回頭看了一眼那道無形的屏障。

    粘稠的霧汽仿佛被一把刀硬生生斬斷,和高溫層之間隔著一道垂直的、界限分明的無形屏障。霧汽翻湧著撞在那層屏障上,發出“滋滋”的噪音。

    遭遇無形屏障的阻擋後,那些霧汽向上翻湧,抬升到一定高度後,便向冰洞的方向湧去。借助這道無形的屏障,霧汽輕而易舉地實現對流。

    肖遙終於明白,這道屏障,就是霧汽的盡頭,也是陰河的盡頭。

    發源於鏡湖的陰河之水流淌到這裏,遭遇高溫的無形屏障,短時間內急劇汽化,形成漫天的霧汽。

    怪不得酒中仙說,這裏是生死的邊界,更是陰陽的邊界,水與火的邊界。

    屏障的這邊是常年被岩漿地熱占據的空間,另一邊則流淌著冰冷的陰河水,綿延著數裏長的冰洞。

    水火不相容!

    水在短時間內汽化成的霧汽,粘稠而濕潤,與冰洞之中彌漫的寒氣相互交融。

    濕氣,寒氣,濕寒之氣!

    肖遙恍然大悟。

    濕寒之氣不僅能使脫水的身體快速得到滋養,更能讓人在短時間內,匯合巨量的濕寒之氣。

    招賢館神武台上,肖遙進行心武試煉時,一時不慎,渾身濕寒之氣散盡,淪為廢人,本非偶然。天生截脈,自身無法有效積蓄真力,肖遙強行開脈破境,辛辛苦苦匯聚在肖遙丹田裏的濕寒之氣,一直在高速流失。所以肖遙才在神武台上,放手一搏,企圖靠著殘存的真力,吸收更多的濕寒之氣,破境提升。

    然而,天下武道主修烈陽之氣,並非沒有道理。

    自然界中,烈陽之氣本就比濕寒之氣更加充足,也更容易汲取。一般的武者隻需在日光下每日打坐,烈陽真力便會穩步提升。

    可濕寒之氣不同,它需要武者主動尋找,主動吸收。事實上,肖遙在神武台上破境失敗從而淪為廢人,究其根本,是因為弋陽峰上濕寒之氣的轉化速度太慢,完全滿足不了破境的需要。

    可是這裏不同,這些霧汽是陰河之水遭遇岩漿熱流汽化的結果,能在短時間內提供大量的濕寒之氣,而陰河的源頭是整整一座鏡湖!

    如果要吸收濕寒之氣修煉,沒有一個地方比這裏更好。

    現在的問題是,如何吸收這些濕寒之氣。

    總不能再一頭紮進伸手不見五指的霧汽中去吧?那樣的話,也許在重新積蓄起修為之前,已經痛得昏厥過去。

    丹田。

    武者采納天地靈氣,均以丹田之力匯聚。

    人身丹田就像是一個轉換的機器,能將外界的氣息,轉化為自身真力儲藏起來。任督二脈連接丹田氣海,臨敵對戰時,便調動丹田之氣傷敵。

    可丹田之力並非天生,任督二脈打通後,調動內息時會產生反吸之力,使得丹田氣海產生吸收外界氣息的能力,進而沉澱下最初的真力。之後修為越強,越能在短時間內吸收更多的外力。

    但肖遙做不到。

    強行開脈後,經曆數次大戰和破境的巨大衝擊,肖遙體內任督二脈之間橋接的那部分,最終在弋陽峰頂神武台上全部中斷,成為徹徹底底的截脈。

    好比兩座山峰,原本之間還有藤蔓連接,而肖遙自己用刀將那些藤蔓斬得幹幹淨淨,一根不剩。

    他的任督二脈,已是徹底的死脈。

    絕望的情緒籠罩著肖遙,仿佛一團烏雲壓在頭頂,令他喘不過氣。

    肖遙的身體已經快吃不消,他很清楚,脫水到一定比例,人便會休克,然後在不知不覺中死去。

    他的意識開始昏沉,身體很快便會突破那個臨界點,留給他的時間不多。

    小腹傳來一股暖意,又是那股熟悉的氣流,溫潤中帶著一絲清涼,瞬間讓肖遙變得清醒。

    那股氣流到底是什麽?

    麵對如此高溫的炙烤,一旦昏厥,根本不可能再醒過來,隻會在睡夢中慢慢脫水,變成一具幹屍。

    可肖遙沒有死,身體裏的水分盡管不多,但仍能支撐他思考。

    掛在腰間的,一把斷劍,一隻破鼎。

    那把劍一直跟隨著肖遙,形影不離,此刻安靜地懸掛在他的左側腰際,肖遙很清楚,不是它。

    那麽,隻有那尊破鼎,武聖梵雲鼎,一個有著牛逼哄哄名字的——破鼎!

    肖遙把那隻鼎拿在手上,仔細端詳著。

    鼎身閃爍著微弱的光芒,三道半透明的氣流環繞著鼎足蜿蜒上升,最終在三足之間的一個點匯聚成一股,從鼎底繞著鼎身,穿過獨耳,向鼎中匯聚。

    血液用手輕觸那道氣流,涼涼的,濕濕的。

    沒想到,這隻破鼎竟然能匯聚濕寒之氣。

    原來肖遙昏厥過去的時候,是武聖梵雲鼎吸收周圍的濕寒之氣,源源不斷地湧入心口的靈台穴,護住肖遙的心脈。

    盡管與肖遙體內不斷流失的水分相比,武聖鼎吸收的濕寒之氣微乎其微,可生死一線之際,哪怕一丁點水分都會成為決定生死的關鍵因素。

    肖遙腦子裏靈光一閃,突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或許,可以利用這隻破鼎,做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