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赴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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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約姑娘可不是這種約法。”清歌屋側的灌木後突然現出一個黑衣人,他戴著黑紗鬥笠,漢話還有些生澀。

    “叫你不要跟著我。”清歌竟有些生氣。

    “不跟著你我能去哪兒啊?”對方無辜道。

    “隨你。”清歌懶得理他,徑直要回屋。

    對方一個箭步衝過來,攔住了他:“那東西你拿到了?”

    “嗯。”清歌承認。

    “那我看看你修為有沒有長進。”對方挑釁地伸將清歌攔住。

    “走開。”清歌一拂,將對方的打開。

    對方又伸出另一隻攔住了淸歌,兩人對視一眼,沒再廢話,直接就打上了。

    隻見一黑一白兩道身影上躥下掠,相互追逐。靜夜有兩人交的聲音,比風聲還迅捷。你來我往,還沒來得及看清,突然聽見一聲:“啊!”

    兩人同時落地,跟他們一起落下的,還有黑衣人的黑紗鬥笠。月光下,終於看清他的臉,竟是一個金發碧眼的大秦人。

    “玩夠了嗎?韋恩。”淸歌望著對方問道。

    “你這家夥,怎麽反而退步了?”韋恩笑道,“該不會那東西有什麽問題吧?”

    清歌睨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又或者,五十年的遊曆時間,你都拿去談情說愛了?”韋恩調笑道。

    “我不是你。”淸歌反譏道。

    “知我者,莫若淸歌。”韋恩得意道,“怎樣?我漢話是不是進步了很多。”

    淸歌再次睨了他一眼,不準備再與他多說。

    “你這家夥,還是一樣地無趣啊。”韋恩翻了個白眼,這家夥五十年來倒沒什麽變化,尤其這張英俊的臭臉真是幾十年如一日得討厭。

    本以為永遠都見不到他除了麵無表情外的其它表情,卻不想在上巳節意外撞到他跟那紅衣女人在一起時,臉上竟然露出了笑意!這簡直比見了上帝還稀奇。

    韋恩一路尾隨他們,看兩人的氣氛完全就是熱戀的qíng rén。他沒來由地很生氣,清歌可從來沒對他這麽溫順過!每次見到他都是愛理不理的,實在嫌他煩了就直接與他動。越想越氣的他終於沒忍住,弄了輛馬車去撞他們。淸歌當然會躲過,隻是他沒想到,那個女人會那麽蠢地受傷。當淡淡的血腥味飄散在空,隔得遠遠的韋恩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更別說離“血源”那麽近的淸歌。

    韋恩抱著看好戲的心態,想看淸歌顯出真麵目後,要怎麽麵對他的qíng rén。卻不想他竟在關鍵時刻摒住了,這家夥的自製力有時真是變態到可怕。

    同時,他也知道自己完蛋了,趕緊跑得遠遠的。果然,等那女人一走,淸歌就立馬追上了他,把他狠狠地修理了一番,還警告他不準再出現在他周圍了。

    “可惡的家夥。”韋恩很鬱悶,此刻他被淸歌揍過的地方似乎更疼了。

    “你何時回去?”淸歌問道。

    “任務完成咯。”韋恩回答。

    “任務?”淸歌疑惑。

    “不然你以為我沒事來東方幹嘛,每天還要戴這個破東西!”韋恩嫌棄地看了眼身旁的鬥笠,“在帝國不知有多少女人排著隊想看我這張臉呢。”

    清歌不理會他的自戀,問道:“什麽任務?”

    “物色新人啊。”韋恩回道。

    “新人?”

    “嗯,主教好像對東方很感興趣的樣子。”

    清歌繼續望著韋恩,韋恩攤:“你別看我啊,其他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了。”

    “找得怎樣了?”

    “差不多了吧。”韋恩聳肩,“到時我們可以一起回去。”

    清歌沒有回應他後麵的話,隻是回歸正題道:“我不管你幹什麽,城的命案已經引起官府注意了,你自己收斂些。”

    “你竟然會畏懼官府?”韋恩像聽見了什麽天大的笑話般。

    “我不想連累無辜的人。”淸歌回答。

    “我看你是不想連累你那qíng rén吧。”韋恩拆穿他。

    見淸歌沒回應,韋恩又說道:“其實你隻要把她給……”韋恩做了個****的表情,“不就好了?味道一定不錯。”

    淸歌向韋恩投來一個淩厲的眼神,韋恩聳了聳肩,看來這家夥是動真心了,難得啊,有好戲看了。

    “你還不走嗎?”清歌毫不客氣地問道。

    “走去哪兒?我就是來跟你睡的啊。”韋恩投給了清歌一個曖昧的眼神。這個畫麵要是被帝國的腐女們看到,又要激動好久了。

    “滾!”清歌簡單明了地表達了自己的意思。

    “這麽久不見,你都不想我嗎?”韋恩繼續肉麻道。

    “若你想躺著回帝國,你大可繼續。”清歌亦笑道。

    韋恩當然知道這家夥是笑裏cáng dāo,一般他對自己笑,就意味著他敢再多說一句,他就完蛋了。韋恩隻好點到即止,說道:“恰巧我今晚有事,便先走了。待我任務完成,再來找你一起回帝國。”

    這是他今晚第二次說回帝國的事了,清歌再次當沒聽見。

    韋恩想著這家夥至少該挽留一下自己吧,但清歌什麽話都沒說。韋恩正覺這家夥太無情時,卻聽見正要進房門的清歌背對著他說道:“你自己小心。”

    韋恩臉上露出了笑容,就知道這家夥嘴硬心軟:“知道了,你也不想想我是誰。”

    他是誰?百年前帝國最優秀的戰士。現在,主教最得力的助。在帝國,無人聽到他的名字,不產生懼意。

    背對著韋恩的清歌,亦笑了笑,隻是,韋恩看不見。聽得“簌”得一聲,韋恩消失在了月夜。

    “你今日可是要去百草園?”哺食過後,隱娘將宓諾單獨叫到正堂問道。

    “嗯。”宓諾回答,看來堯叔還是跟隱娘講了。

    “為何不告訴我?”隱娘問道。

    怕你擔憂,她在心裏回答。

    隱娘當然知道她的想法,望了她片刻,隻有歎氣。

    “姑娘,平津侯的馬車已在外等候了。”堯叔的出現打斷了她的思考。

    這麽快?宓諾臉上露出訝異之色。

    她望了眼隱娘,見隱娘麵有擔憂:“自己小心些。”

    “嗯。”宓諾點頭。

    兩人不再多話,對有些事都心照不宣。

    如夢樓門口,紫金紋路的馬車侯著。阿站在旁邊,一見宓諾就上前招呼:“姑娘,快上車吧。”

    宓諾望了眼馬車,又望了眼身後的堯叔,見他一臉擔心,她用眼神示意他沒事。

    “姑娘,請吧。”阿已經在催促了。

    宓諾隻好點頭,帷裳拉開,她看到秦祿居然坐在裏麵。

    “侯爺。”宓諾招呼了聲。

    “姑娘近來可好。”秦祿看上去心情不錯。

    “承蒙侯爺掛念,還好。”宓諾回答。

    “我的確是很掛念姑娘。”

    宓諾當然聽得出秦祿話的含義,但她內心不但不歡喜,反而感到了負擔。

    “姑娘還不上車麽?”秦祿又問道。

    宓諾望了眼天色,已是日暮時分。

    “明晚月十五有廟會,要一起去麽?”她腦忽然回蕩起了清歌的聲音,準備踏上馬車的腳步又開始躊躇了。

    “姑娘若再猶豫,就趕不上開場了。”

    秦祿的話將宓諾的思緒牽了回來,她望向他,他明明是在邀請,眼卻傳遞著不容拒絕。她隻好抬腳踏上了馬車,坐到他對麵。在帷裳拉上的那一刻,她向外麵一直望著她的堯叔投了個放心的眼神。

    “阿。”秦祿喚了一聲,阿立馬駕車而行。

    車輪滾動,車內的人心情複雜。

    “姑娘似乎有心事?”秦祿開口道。

    “沒有。”宓諾搖頭,“不知侯爺案件進行得怎樣了?”

    “姑娘竟然對此感興趣?”秦祿反問。

    宓諾愣了一下後回答:“侯爺前幾日來過如夢樓後,大家都人心惶惶,故希望侯爺能趕快找出凶。”

    “姑娘不必害怕。”秦祿望著她露出了笑意,“我會保你周全。”

    宓諾不自然道:“侯爺玩笑了,您如此忙,怎會有時間來顧及我一尋常女子。”

    “你在我心可不尋常。”

    秦祿話的意思,宓諾聽得明白,卻不知如何回應。

    “放心吧,案子很快便能破了。”秦祿回答了她的問題。

    “侯爺是覺得與我們如夢樓有關嗎?”宓諾聽到秦祿的回答,突然莫名感到一絲擔心,讓她忍不住問出了自己的猜測。

    秦祿沒想到她會這樣接話,想了想,說道:“今日既然是來看戲的,我們便別說那些無關的話題了。”

    宓諾見望了秦祿一眼,見對方氣場太強,便隻好作罷,說道:“是我僭越了。”

    秦祿點了點頭,說回了正題:“不知姑娘可否喜歡百戲?”

    “侯爺喜歡便好。”

    “我喜歡的是有你陪伴。”

    秦祿再次直接表態,宓諾被驚訝到。她看到他看自己的眼神,那種勢在必得的眼神,這讓她內心的負擔變得更大。

    百草園的百戲聞名京城,是達官貴族們平日裏最愛去的地方之一。百戲內容包含跳丸、弄劍、尋橦、跟掛……形式多樣、內容豐富。

    宓諾與秦祿坐在位置最好的下場門官座,秦祿興致盎然,宓諾卻如坐針氈。此時已是月上柳梢,他真的去那兒等自己了嗎?她不禁又想到了那個白衣人影。

    “可是有何事?”秦祿見宓諾心不在焉的模樣,湊近了問她。

    “沒事。”宓諾對這樣的距離很不適應,稍微避開了。

    秦祿見她的反應,笑了笑:“若待得不慣,我們可去其他地方。”

    “不用了。”宓諾回道。

    秦祿見狀,重新把視線放回了戲台,宓諾這才鬆了口氣。

    月明當空,已是亥時。百戲終於演完,看客們紛紛離席。

    “對戲可滿意?”秦祿問宓諾。

    “滿意。”宓諾心不在焉地回答,心裏想的是另一個人,這麽晚了他該不會在了吧。

    “我送你回去。”秦祿說道。

    “我會等你”宓諾滿腦子想的都是清歌這句話。

    “侯爺,抱歉,我想起我還有事,就先行一步了,謝謝您今日請我看戲。”宓諾一股腦地將話講完,不給秦祿反應的時間,就跑了出去。

    “侯爺,要我去幫您追回來嗎?”阿看秦祿的臉色問道。

    “不用。”秦祿望著宓諾匆匆而去的背影,眼露出精銳的光:“來日方長。”

    宓諾趕到廟會時,人群已散,隻有稀疏的幾對戀人還依依不舍。他真的還在嗎?若在,她心裏會很歉疚,他得等她好幾個時辰了吧;但若不在,她又會失望。

    繞著廟會地點走了一圈,眼見四下無人,她忽然想起了“吸血僵屍”的傳聞,忍不住一陣害怕。

    終於,在一潭幽池處,她看見了他的背影。他站在月下,衣角隨風,整個人那麽不真實,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見。宓諾突然有種想衝過去抱住他的衝動,她才發現她竟那麽想念他。隻一個背影,就讓她百感交集。

    他感覺到了她的到來,轉過身,望向她,嘴角露出淡淡的笑:“你來了。”

    “抱歉,我來晚了,廟會都已經結束了”宓諾愧疚道。

    “來了便好。”淸歌伸出,將宓諾跑得急切的發絲往耳後撥了撥。

    這個動作,如此曖昧,讓宓諾不禁再次想起那晚的事,麵上一紅。

    “隨意走走麽?”清歌語氣柔和。

    “好。”宓諾回答。

    兩人走在池邊,月影在水浮動,一切都那麽靜謐美好。就算彼此不說話,宓諾都感到很開心。

    “你的腳傷可好了?”清歌打破了沉默。

    “好了。”宓諾回答,又問道,“你的傷呢?”

    她的確還很擔心他的傷,那晚那傷口的可怖模樣給她印象他太深了。

    “無礙了。”清歌回答。

    兩人再次陷入了沉默,有些事,該提起嗎?宓諾不知該怎麽說。

    清歌忽然停下了腳步,望著宓諾。宓諾疑惑地抬頭,與他對視。

    他對她說道:“那晚的事,對不起。”

    宓諾滿心期待他的話,卻得來這個字,她的期望陡然化作了失望,一瞬間表情就黯淡下來。她不想要聽這個字。她該回什麽?

    “沒關係。”她還能回什麽。

    清歌當然看到了她臉上的失落,她想要的話,他知道,卻承諾不起。若她知曉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定是會無法接受的吧。

    “你要什麽我都可以補償給你。”清歌知道他不該說這樣的話,但除了這句話他還能說什麽?

    宓諾果然是臉色更加不好,她靜默了一陣後,望著清歌的雙眼說道:“我怕你等不到我來會失望,便急匆匆地來了。我帶著什麽樣的期望來,你會不清楚?現在,你就對我說這樣的話?”宓諾歎了聲氣,自嘲道,“也是,在這之前,我居然以為你至少,是有一點點喜歡我的。怪我不自量力。你高高在上,你無欲無求。我又怎麽配得上你。”

    宓諾將她的心裏話全說了出來,此刻,她生氣,更多的卻是難過。

    “你錯了。”淸歌望著宓諾說道,“是我配不上你。”

    你不知道你有多美麗、有多吸引人。你才是那高高在上的星辰,而我,隻能在黑夜仰望你。

    宓諾不知道淸歌怎麽會說這樣的話,但她看得出他這句話竟是出自真心的。他的眼神懷著落寞,在她心,這不該是屬於他的表情。他為什麽要這樣說?那一刻,她忍不住問他:“你到底是什麽身份?”

    見淸歌眼神閃過一抹訝異,她有補充道:“你不隻是琴師對不對?”

    宓諾雖是問他,語氣卻是篤定的。見淸歌沒有立刻否認,她說出了自己的猜測:“或許,你是不是……”宓諾話沒說完,她明顯看到淸歌的眼神有一絲緊張,她繼續說道,“修仙者?現在練功走火入魔了?”

    在她說完後,她見淸歌的神色明顯放鬆了些,她猜錯了?那還有哪種可能?

    “你覺得修仙者好嗎?”淸歌卻是反問道。

    宓諾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思考了一下說道:“好與不好,不是他人能夠評定的。重要的是,身在其的人自己怎麽認為。”

    淸歌對她的回答很是意外,世人都說修仙好,她卻有自己獨到的見解。

    而宓諾想的卻是,她之所以這樣回答,其實是拿不準淸歌的看法。她這樣模糊不定的dá àn,正好可以和稀泥。

    “那妖魔呢?”淸歌又問道。

    妖魔?這下宓諾可難到了。淸歌為什麽會問這個?難道他真的走火入“魔”了?

    “我沒接觸過,不敢妄下評定。”宓諾回道。

    淸歌對她沒有聞妖魔便變色感到詫異,問道:“難道你認為妖魔還有好的?”

    奇怪,他今晚怎麽對這個問題沒完沒了了?明明剛才他們說的是另一個話題啊,他這是在轉移話題嗎?

    “可能吧。”你放心,如果你走火入魔我也不會嫌棄你。這是宓諾想說的。

    “那傳聞的吸血僵屍呢?你怕麽?”淸歌問道。

    吸血僵屍?宓諾一聽這幾個字就莫名害怕。城的傳聞她或多或少都聽過些,況且,那晚在他的書架上還看到了關於它的記載,她一想到那副可怕的插圖,忍不住說道:“那當然是壞的啊!你沒聽過城的命案嗎,多可怕啊!”

    “可怕麽?”淸歌的聲音忽然變得很遙遠,像是飄浮在雲端般。

    現在的他,似乎有些,哀傷?宓諾驚訝於自己的想法,怎麽可能!他可是淸歌啊!而且,他有什麽理由哀傷?

    不對,她明明是問他身份的,怎麽被帶到這些問題上了?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宓諾說道。

    淸歌望了望她,似乎有什麽想說的。宓諾期待著他開口,卻隻聽他道:“夜深了,回去罷。”

    這是什麽意思?他們好像還什麽都沒說清楚啊。

    還有什麽可說的呢,他不是一開始就表明了態度了麽?宓諾忽然轉念一想到淸歌對她說的“對不起”。

    而且她都明問到這個份上了,淸歌還是什麽也不肯說,隻是一味地轉移話題,他對自己是不信任的吧?宓諾一想到此,內心就一陣酸痛。眼前的人,明明那麽近,卻像隔著月亮般的距離。那便算了吧,難道她還能強迫他對她負責嗎?

    “那走吧。”宓諾的語氣很輕。

    淸歌當然知道,那是極度失望的語氣。她不再回頭看他,徑直走在他前麵。她不知道的是,他在她身後,一直深深地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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