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再也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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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黑暗,是誰在幽幽彈琴?聲音忽遠忽近、若有似無,讓人心緒舒緩。能彈出這種音調的人,是了,是他。

    忽然一點柔光出現,漸漸地,柔光越擴越大,完全驅散了黑暗。這時才看清,原來那柔光是月亮的光。而月光之下,正是如夢樓的後院。

    院的梨花正含苞待放,將開未開。樹下的人比梨花還要清雅,他雙輕撫古琴,仿若畫仙。這樣美好的畫麵,任誰也不願去打擾。琴師抬頭,望向這邊,臉上露出了笑:“過來坐罷。”

    “好。”

    離琴師越來越近,走過去的人心跳聲也越來越大。

    “你想聽什麽曲子?”琴師含笑問坐落的人。

    “都可以,隻要是你彈的我都喜歡。”

    琴師笑了笑,抬起音。舒緩的琴聲再度響起,比起剛才若有似無的彈奏,這次明顯有了連貫的曲調,讓人仿若聽見了花開的聲音。而他們背後的梨花,也確實在琴聲悄然綻放了。

    真希望時間不走,我們能永遠停留在此刻。望著琴師彈琴的人心默默想到。然而在下一秒,琴師的琴音忽然變得哀婉,讓人不禁流淚。更可怕的是,他的腰腹處突然浸出了血跡,越浸越多。頃俄間,已將衣衫全部染紅。而琴師,似沒察覺,依然望著對麵的人淺笑彈琴。琴聲似鬼哭,淒厲又悲愴。

    畫麵雖詭異可怖,但望著琴師的人內心卻隻覺哀傷。

    “淸歌……”宓諾躺在床上昏睡著,嘴裏下意識地喊著淸歌的名字,眼淚不停從眼角滑出。

    坐在床邊望著宓諾的rén miàn色陰沉,雙唇緊閉著,熟悉他的人都知曉,他此刻很不悅。

    淚眼模糊,宓諾睜開了雙眼,映入眼簾的是暗紫色的綢緞帳幔。這是哪?

    “這是我的別院,你可以安心休息。”

    宓諾順著聲音的主人望去,才發現秦祿竟然坐在床邊看著她。他的表情……

    刹那間,夜晚、城門、淸歌、鮮血……這些畫麵灌入她的腦海,包括剛才的夢境。一股悲痛的心情湧上來,對上秦祿的臉,化作了憤恨。

    “他呢!”宓諾開口,發現自己的嗓子有些沙啞,這個“他”,自然指的是淸歌。

    “重大案件凶自然是送往廷尉府審訊。”秦祿回答。

    京城誰不知廷尉與平津侯的關係?

    “你們把他怎麽樣了!”宓諾激動地坐了起來,想要下床,卻發現自己身體很虛。

    “自然是秉公bàn lǐ。”秦祿平靜回答。

    “呸!”一向不喜粗魯的宓諾也忍不住憤恨的心情,對秦祿喊道,“你怎麽可能秉公bàn lǐ!你怎麽會秉公bàn lǐ!”

    “那夜在城門之上,你也見到了他發狂的模樣。你覺得我和廷尉是冤枉他?”秦祿反問道。

    “那是你們逼他的。”宓諾自知淸歌並不那麽無辜,他的身份的確……

    “逼不逼他,事實都擺在眼前了。不管廷尉會如何判他,我都管不了。”秦祿說道。

    宓諾知道秦祿這樣的態度,是在無聲地宣告自己的勝利,她沒辦法贏他。她恨秦祿,更恨自己的無力。廷尉的殘忍她或多或少有些聽聞,那個如月光般皎潔的人,就算他在她麵前露出了最殘暴的一麵,她依然不願他受到那樣的玷辱。她要救他!

    “我答應你。”宓諾忽然對秦祿說道,“不管你要我怎樣,我都答應你,隻求你放過他。”

    秦祿眼露出一絲詫異,他沒想到她會這麽快妥協,妥協得這麽決絕。

    秦祿忽然失笑,又忽然斂起了笑,他直直地望著宓諾道:“就算沒有他,你以為,我想要你,是你能拒絕的嗎?”

    讓人後背發涼的壓迫感,是的,這才是秦祿。

    宓諾抓著被角的指已然發白,她強壓住內心的恐懼,對秦祿說道:“那我要怎麽做!”

    “好好休息吧。”秦祿隻是笑了笑,站起了身,“我過兩日再來看你。”

    宓諾對他這驟轉的態度感到詫異,卻仍然沒放鬆警惕。直到她看見他的確是出去了,且對門口的侍女低聲說了什麽,就真的離去了,她緊抓被角的才終於鬆開。

    “姑娘,侯爺叮囑您一定要好好用飯。”侍女領著另一個端著飯菜的侍女進來,對宓諾說道。

    宓諾皺了皺眉,很是反感。本想砸了飯菜讓她們出去,然而理智卻告訴她,此時不是鬧脾氣的時候。她需要冷靜,需要吃飯,需要有力氣,才能做更多的事。

    “可以幫我端過來嗎?我腿還有些麻。”宓諾對侍女們說道。

    侍女們明顯有些意外,又鬆了口氣的樣子:“好。”

    “我叫宓諾,你們叫什麽名字?”宓諾問兩個侍女道,她需要跟她們拉近關係。

    “婢女名叫百合,她叫翠兒。”侍女回答道。

    “百合、翠兒,麻煩你們了。”

    “姑娘太客氣了,有什麽事情直接使喚我們就好了。”

    宓諾笑了笑,問道:“我睡了多久了?”

    “姑娘是前夜被侯爺帶回來的。”百合回道。

    “現在外麵是何時了?”

    “已是申時。”

    竟睡了快兩日!宓諾很慌張,但她沒有表現出來,隻是對她們說道:“謝了。”

    “姑娘言重了。”百合回道。

    宓諾笑了笑,接過飯菜,不再多說什麽。

    轉眼兩日過去,宓諾的身體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這兩天,她知道了這座別院位於西郊,占地寬廣,甚至還有溫泉,是皇上去年賞賜給秦祿的。一切都還很新,平日裏也不住人,在這裏完全不會有人打擾。

    這對於修心養性自然是極好的地方,然而她知道,秦祿把她安住在這兒,是為了阻隔她跟外界的聯係。院內她可以隨意走動,但每次一走到院門,就有家丁將她攔住。別說她這麽大一個活人,就算是飛鳥,也越不過去。

    她忽然覺得自己就是隻被關在籠的鳥,逃不出飛不掉。外麵任何事都不知道。他怎麽樣了?她擔心得快要瘋掉了。

    然而事情,總是會出現轉的。

    靜若寒蟬的夜,宓諾從後園回房。一進門,就被人從身後捂住了嘴。她嚇了一大跳,想努力掙紮卻掙紮不過……

    翌日,宓諾正在飯廳用午膳,秦祿便風塵仆仆地來了。

    他毫不客氣地坐在宓諾對麵,宓諾隻當沒看見他,隻是靜靜地吃飯。秦祿望了她一會兒,開口道:“身體可有好些?”

    “好了。”宓諾說話時,眼神根本不看秦祿。她很不喜他自然隨意的態度,儼然一副回家模樣,而她就是等待他的姬妾。

    “這幾日公務繁忙,沒來看你,別往心裏去。”秦祿語氣竟有絲難得的柔軟。

    宓諾繼續吃飯,不想再回話。

    秦祿也不介意,笑了笑道:“我給你帶來了一個你想見的人。”

    宓諾繼續夾菜,動作卻明顯緩了一下。

    “阿。”秦祿一個吩咐,隻見門外阿領了個人進來。

    “宓諾!”

    “隱娘!”

    被阿帶進來的人正是隱娘,宓諾見到她的那一刻,心所有壓抑的情緒仿佛地下河流翻滾的浪終於找到了出口,一下子噴湧而出。

    “你瘦了。”隱娘走到宓諾跟前,心疼地拉過她的。

    宓諾望著隱娘,萬千情緒於眼。

    “這幾****怎麽過的?”隱娘問道。

    宓諾沒有回答,而是望了眼秦祿,見秦祿亦正望著她。準確地說,從進屋起,秦祿的視線就沒從她身上移開過。

    秦祿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他站起身來,說道:“你們聊罷,我先出去。”

    說完,向屋內的阿和百合示意,二人便跟著他出門而去了,阿還將門拉上了。

    “你看到的,我這幾日算是被軟禁了。”宓諾回答了隱娘的問題。

    “那晚的事阿諾後來跟我講了,宓諾,對不起,是我沒籌備好便讓你們匆匆出城。”

    “怎麽能怪你呢,要怪也要怪我,非要與他一起,拖累了他。”宓諾一提到淸歌,內心就一陣酸痛,“隱娘,他現在怎麽樣了,你知道嗎?”

    “我隻知道他那晚被關進廷尉獄後就再也沒出來過。”

    “我一定要救他。”宓諾態度堅決。

    “別傻了。”隱娘勸道,“宓諾,你跟我一起回南郡吧。”

    “回南郡?”

    “嗯。我已將如夢樓遣散,今夜便可離京。你若願跟我一起走,我有辦法帶你離開這裏。”

    宓諾驚訝於如夢樓解散的事,問道:“是我們連累到你了嗎?”

    隱娘搖頭:“我不是說過你像我的mèi mèi麽。我之所以來京,其實是對她的逝世一直耿耿於懷,逃避著。如夢樓這件事,隻不過是個契。有些事,我終歸是要回去麵對的。”

    宓諾知道隱娘是個有故事的人,也知道她的身份不簡單。此時她不知該從何安慰起她,隻好像隱娘之前安慰她那般,拉起她的,說道:“隱娘,我相信善有善報,你那麽好,一定會有福報的。”

    “我失去過一個mèi mèi,不想再失去第二個。宓諾,你跟我走吧。”隱娘望著宓諾道。

    宓諾握著隱娘的,她很想答應隱娘跟她一起走。自小沒有親人的她,比誰都渴望親情。可是,他還生死未卜。

    “對不起,隱娘,我要救他。”

    “你要怎麽救他?”

    “總會有辦法的。”

    “就算救了他,你覺得你們會有好結果嗎?”

    “我隻想他好。”

    隱娘望著宓諾,久久沒有說話,她看到了宓諾眼的堅決。最後,她隻是歎了口氣,說道:“你怎麽這麽傻。”

    宓諾隻是笑了笑:“隱娘,今夜我不能送你了,日後,也不知何時能相見。”她拿起桌上的茶盞,一飲而盡,“以茶代酒,祝你一路順風。”

    隱娘心情複雜地望著她,最終點了點頭,塞給她一個紫檀木的梳妝盒:“日後,若想來南郡找我,帶著這個去靖王府,會有人幫你的。”

    “謝謝你,隱娘。”宓諾的萬般感謝都化作了這一句簡單的話。

    “我想去見淸歌。”

    隱娘走後,宓諾找到正在書房看書的秦祿,開門見山道。

    秦祿放下的書,抬眼望了她好一陣,仿佛要將她看穿:“我為何要答應你?”

    秦祿話剛說完,就見宓諾一把取下頭上的芍藥簪,發絲散落,簪尖已抵在了脖子上。

    她直直地盯著秦祿,沒有一絲的畏懼,有的,隻是決絕。不用說話,她已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秦祿望著她,眼有無數情緒夾雜,驚訝、惱怒、譏嘲……

    “我平生最恨人威脅我。”秦祿的語氣透著明顯的怒意。

    宓諾卻沒停止動作,上的簪子又往前了幾分。肌膚劃破,她能感到有血從脖頸慢慢流出。

    陽光從窗外打在宓諾的身上,沿著脖頸流下的血格外紮眼。秦祿仿佛看到了一朵即將凜然凋謝的絕美芍藥。他眼波流動,終究是開口道:“但是,這次你賭贏了。”

    他愛美,他不想看她凋謝。

    宓諾臉上露出了一抹殘笑,的簪子已放下。但簪尖,還在滴血。

    “今後,你的命隻能是我的。”秦祿說出了自己的條件。

    “好。”宓諾回答。

    對不起,隱娘,你給我的東西該是用不到了。

    廷尉獄,關押朝廷犯人和民間重犯的地方。位於京城以南,守衛森嚴。

    宓諾被阿帶入,牢獄的犯人都單人一間,比普通的牢獄條件好一些。他們雖麵容淩亂,卻大多都氣定神閑。當然,也有喊冤大吼大叫的,嚇了宓諾一跳。

    牢獄最深處,有一道堅固鐵門,隨著“吱呀”一聲怪響,獄吏將門打開。宓諾走進去,看到裏麵還有一扇木門,清歌就關在裏麵。

    他背對著他們而坐,還穿著那晚的白色衣袍,卻被血漬和汙跡浸染。頭發淩亂,後背佝僂,似乎很痛苦的模樣。

    他們竟然把他折磨成了這樣!宓諾又氣又惱:“快開門!”

    阿被她的語氣嚇了一跳,趕緊給獄吏使了個眼色,讓他將門打開。

    宓諾立馬衝了進去,蹲到清歌麵前。她日思夜想的人,此時麵色慘白,雙眼緊閉,麵露痛苦之色。

    “清歌!”宓諾喊他。

    隻見他眉頭一皺,捂在了腰腹處。

    宓諾視線往下,將他的輕輕拿開,麵露驚愕之色。清歌腰腹處有一條長且深的傷口,正隱隱冒著黑氣,有黑色的血液流出。這正是之前那夜她見過的那道傷口,隻是現在更嚴重、更駭人。他不是吃了那顆藥丸便好了嗎?宓諾驚疑,一時慌亂,眼淚不知何時已止不住。

    “對不起,是我害了你。”宓諾顫著聲音說道。

    然而回答她的,卻隻有靜謐。

    “你們到底對他做了什麽!”宓諾望著牢門之外的阿和獄吏吼道。

    他們自然是不能回答她的,因為他們已經倒下了。

    一道黑影閃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他們擊暈了。

    “你還不快點。”黑影說著話停了下來,他戴著黑紗鬥笠,說話的音調有些奇怪,正是韋恩。

    他站在牢門口,似乎在忌憚什麽,不敢踏入。

    宓諾會意,將事先揣在袖的一道黃符抽出,望了眼韋恩。

    “快啊。”韋恩催促道。

    宓諾深吸了口氣,將符一把貼到了清歌身側的地上。瞬時間,隻見清歌噴了口血,順勢倒在了她身上。宓諾抱住清歌,他的身體燙得可怕,她的眼淚滴在了他的衣衫上。

    “來不及了,我得趕緊帶他離開。”不知何時,韋恩已進了牢門。

    宓諾望了眼他,點了點頭。

    韋恩蹲下身,接過清歌,將他背在了他身上。

    “他會好起來麽?”宓諾還拉著清歌的衣角問道。

    “沒有主教大人治不好的傷。”韋恩回道。

    宓諾的心情終於輕鬆了一點。

    韋恩不再浪費時間,往外走去,牢門卻“嘭”地一聲,自己合上了。韋恩伸去拉,竟是被灼傷。宓諾亦是拉不開。

    “怎麽回事?不是說以符破陣就好了嗎?”韋恩一個人念叨道。

    “果然不隻一個。”鐵門打開,秦祿帶著阿和獄吏進來。

    “侯爺神算。”獄吏在旁拍馬屁道。

    宓諾和韋恩望著秦祿,知曉是計了。

    “多虧讓二叔幫忙布下的陣。除非芒山弟子,否則誰也不能破。”秦祿難掩內心的快意,望著韋恩道。

    “都說平津侯心狠辣又心思縝密,果真名不虛傳。”韋恩說道。

    “閣下過獎了。”秦祿語氣客套道,“若我猜得不錯,城案件的真正凶是閣下罷。”

    “正是我。”韋恩的語氣隨意,絲毫不慌的樣子。

    “很好。”秦祿嘴角勾起了一絲笑意,“那閣下便關得不冤。”

    “不知你要如何處置我們?”韋恩很是輕鬆地問道。

    “連環行凶shā rén,按當朝律例,處以梟首。”秦祿回答。

    “你若敢,便試試。”韋恩的語氣雖不痛不癢,威脅的意味卻足夠強烈。

    沒有人敢這樣對秦祿講話,秦祿看不清韋恩的臉,但能感受到他的蔑視,這是強者的語氣和態度。秦祿內心升起一股火,讓他不再多說,直接做了個勢,鐵門後陸續湧出了八名獄卒,他們都持利箭,對準了牢內之人。

    “銀箭。”韋恩嗤笑道。

    “除了她,殺無赦。”秦祿說這話時,望了眼宓諾。

    宓諾以為他定是想將自己千刀萬剮的,然而,他竟沒有。她知道這已是他對她莫大的寬容,但,她還是要負了他的心意。毫不猶豫地,她站到了韋恩麵前,一動不動,無聲地宣告了自己的立場。若想殺他們,便先殺了她罷。

    秦祿望著她,發出了一聲冷嘲,似在對她說,又似在自言:“第二次了,你還是為了他。”

    “對不起。”宓諾能說的,隻有這個字。

    氣氛陡然僵住,秦祿與宓諾對視著,誰也沒有移開視線。獄卒們偷偷看著秦祿,等待著他的指示。

    “放箭。”終於,秦祿發了指令,他的目光依然望著宓諾。

    宓諾亦不退縮,望著他,仿佛剛才秦祿所下的生死令,與她無關。

    利箭離弦,直朝宓諾而去,眼見就要射她,韋恩單抱住她,一下躲開。還未歇過氣,第二把箭又襲來,韋恩又迅速躲過。接二連的箭不停射過來,牢房就那麽小點地方,韋恩還同時帶著宓諾和清歌,就算他體力再好,也不是長久之計。

    宓諾當然意識到了這點,卻隻能著急,不知如何是好。

    “唰”地一聲,韋恩被一把箭劃過肩膀,黑衣驟開,擦出血痕,傷痕竟還在隱隱冒煙。韋恩怒了,想去直接衝撞牢門,卻被灼傷。

    “該死的陣法!”韋恩不禁罵出了聲。

    已成為困獸的他們,難道就隻有等死了嗎?不,一定會有轉!

    突然,箭雨停了,獄卒們竟紛紛頹然倒地。

    一個同樣身穿黑色布衣,頭頂紗笠的人出現在獄。

    阿大驚:“你是誰!”

    說完,就要衝上去與對方廝鬥,然而他還未動,就感受到一股氣流,向自己襲來,隨後,他便昏倒在地了。

    秦祿望著來人,第一次感受到了勢單力薄。來人一揮,他便跌倒在地,無法起身。

    來人望了眼牢的狀況,說了句:“迚陣。嗬。準備得很充分。”

    秦祿眼露出驚訝之色,他怎麽會知道?

    來人用事實證明,他不僅知道,還會解。隻見他隨口念了個訣,做了個勢,便將陣法破了。“嘭”地一聲,牢門自動打開。

    韋恩帶著清歌奪門而出,宓諾亦跟著出來。

    “你怎麽來了?”韋恩對黑衣來者說道。

    “你死掉就沒人帶我去大秦了。”對方的聲音很冷,像極寒的冰雪。漢話標準,應該不是大秦人。

    “你太低估我了。”韋恩望了眼別在腰間的一把通體烏黑,隻刀柄處刻著一朵黯紅薔薇的短刀。

    “迚陣可不是一般人能破。”

    “那你給我那張破符有何用!”

    “是我推測失誤。”

    “知道就好。”

    “走罷。”

    來人不再多說,讓韋恩一起離開。

    韋恩點頭,望了眼宓諾,歎了口氣,對來人說道:“你帶她。”

    來人默許。

    眼見著他們就要離開,一直看著他們的秦祿突然開口對宓諾說道:“你不能走,你承諾過的。”

    “今後,你的命隻能是我的。”

    “好。”

    是的,她承諾過。

    宓諾望了眼秦祿,再回頭望著清歌。他躺在韋恩的背上,似乎睡著了。他閉著雙眼的模樣,此時竟有些安詳,這樣的模樣她見過。

    去他屋裏找他的那夜,發生那件事後,第二天她醒得很早。當睜開眼看到他時,他還在熟睡,毫無防備的。那種自帶的疏離感,也消失了,他整個人都變得柔和。她那時就想,若他平時也這樣多好,不再遙不可及。她望了他很久,不願將他擾醒。

    此刻他該是很安心的吧。這個背著他的黑衣人,牽扯著他的另一麵,那個她全然不知的一麵。她甚至有些嫉妒這個人,比她了解他太多。

    跟她在一起,他該是一直都沒安心過的吧。她似乎,隻能成為他的負擔,拖累他。她很想與他一起,了解他,參與他生活的每一麵,但是,這似乎是不現實的啊。

    “你不是說,人類跟血族在一起,是不會有好結果的麽?我擔不起這樣的風險,就不隨你們走了。”宓諾對韋恩說道。

    一直以來,都是我纏著你;現在,我放。

    韋恩側過頭看她,黑紗鬥笠掩住了他的表情:“你確定嗎?”

    “嗯。你們快走吧。”宓諾的聲音聽著很釋然,但她眼泛起的淚卻出賣了她的真心。

    韋恩望著宓諾,沒有說話,仿佛在猶豫。

    “來不及了。”黑衣人對韋恩說道。

    “他看女人的眼光一向不好,想不到這次,卻看對了。”韋恩眼有對宓諾的讚賞,他終於知道淸歌為什麽會對她動真心了。

    可惜,你們相遇在錯的地方。

    宓諾抿了抿嘴,說道:“若他傷好後要來找我,請一定要阻止他。”

    “好。”韋恩承諾道。

    宓諾伸去輕拉住淸歌的,仿佛回到了上巳節那夜,他拉著她穿過人群。

    黑衣人和韋恩帶著淸歌走了,宓諾的卻還停留在半空,上還殘餘著淸歌的溫度。

    到最後,我竟連一句道別的話都沒跟你說上。

    “再也不見。”宓諾輕聲對著空蕩蕩的走道說道,眼飽含的淚,終於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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