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拜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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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老先生聽見這詩倒是有些驚訝, 朝著章元敬的方向看去, 這一看又是一驚。

    章元敬長得好是鄉鄰們公認的,就是見不得別人好的王氏, 私底下也曾看著看子感歎過, 要是兒子能有隔壁的小崽子那麽會長,專挑著爹娘的好處長就好了。

    不過長得好看的孩子李老先生也見多了, 即使穿著藍色緞子鑲了紅邊的衣服,章元敬顯得格外的粉雕玉琢,他也不會這般驚訝。

    讓他吃驚的是這個孩子的眼睛,那雙微微挑起的丹鳳眼裏頭一片清明, 不是孩童那種純真無知懵懂, 卻像是大人似的通透,再有他挺直的脊背,帶著一股子天然的風骨。

    說一個孩子有風骨實在是奇怪,但李老爺子就是這麽覺得的,這孩子若不是被人特意教過, 那便是天生早慧, 是個讀書的苗子。

    這麽猜測著, 李老爺子便有些見獵心喜, 往這邊走了幾步,笑著開口問道:“小娃娃, 剛才你背的詩是何人所寫的?”

    薑氏一聽就有些緊張起來, 她好歹也是聽過三字經的, 雖然不能完全記住, 但也知道三字經都是三個字三個字的,剛才孫子念的分明是五個字啊?

    她忍不住想要替孫子回答,卻見章元敬朝她搖了搖頭,這才按耐住自己的衝動。

    章元敬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做了個禮,這才甜甜一笑,說道:“小子不才,這是我自己作的。”

    話音未落,站在李老先生背後的青年人就嗤笑了一聲,冷冷說道:“這小孩倒是敢誇下海口,就你這樣,三字經讀完沒有?還敢說作詩!”

    李老先生也皺著眉頭看著他,聰明的孩子固然好,但聰明卻喜歡耍滑頭可不太妙了。這詩雖然不算多麽精明,但怎麽看也不該是一個三歲孩子能做出來的。“你可得好好想想,這詩真的是你自己做的,而不是旁人做了讓你背下來的?”

    章元敬也不慌張,笑了笑說道:“老先生不相信嗎?”

    那個青年人又冷笑了一聲,也不跟他說話,而是對李老先生說道:“李老,咱們去那邊看看吧,八成是誰家知道您要過來,特意演了這出戲。”

    李老先生卻沒有依著他的話離開,他細細的打量這孩子,隻見他身上的衣裳雖然幹淨整潔,卻不是多好的料子,身上並無任何的配飾,連個銀鐲子都沒有看見。

    再看他身邊的兩個女人也是,一個看起來像是下人便不提了,另一個穿戴也就是老百姓的模樣,可不像是能雇人給孩子寫詩的人家。

    李老先生不樂意錯過好苗子,倒是多了幾分耐心,繼續問了一句:“你如何說?”

    章元敬這才笑了笑,如果李老先生一聽就不分青紅皂白的走了,恐怕也不適合當他的老師,他開口解釋道:“這詩確實是小子作的,前幾日祖母說要帶我出來玩兒,說起青河邊的柳樹,小子抓耳撓腮了好幾天,才想出了這麽一首詩。”

    李老先生還未說話,那個青年又多嘴說道:“說的好聽,駱賓王七歲才能作詩,你倒好,三歲就能了,難不成你還是個絕世天才不成?”

    章元敬被人為難了卻不生氣,反倒是笑道:“小子自然不如駱賓王,隻是之前讀過一首詠柳,寫的極好,老先生可有興趣聽上一聽?”

    李老先生瞥了一眼有些氣急敗壞的青年,倒是頗有幾分興致的摸了摸下巴,笑著說道:“不如你先念來聽聽看。”

    章元敬深深吸了口氣,念道:“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小子讀到的時候便覺得寫的極好,前幾日實在是想不出來,便就著這首詩改了改,才有了那首青江綠波高,細葉如絲絛,何人妝楊柳,春風似剪刀。”

    章元敬有些害羞的背著手,又說道:“說來慚愧,改了之後的詩自然不如原來的好。”

    李老先生一聽,果然起了興趣,問道:“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果然好詩,怎麽我從未聽過?”

    兩個世界是平行空間,他不知道也是正常,章元敬正要解釋,李老先生卻叉開話題,帶著幾分肯定和好奇問道:“你識字?”

    章元敬鬆了口氣,暗道拿古人的詩歌出來顯擺果然是具有風險的,幸虧他沒有那麽大臉直接掛在自己的名下,不然將來非得弄一個江郎才盡的名聲不可。

    小子不才,認得一些。”章元敬依舊是不卑不亢的說道。

    李老先生笑了笑,摸著自己的胡須問道:“何人是你的啟蒙老師?”

    章元敬帶著幾分靦腆,解釋道:“是家母,她識字不多,卻還能背三字經,後來小子找到了一本先父留下的說文解字,便一直自己對照著看,倒是多認得了一些字。”

    這時候,薑氏終於忍不住了,插嘴說道:“可不是嗎,我家平安從小聰慧,自說話就能讀書,如今還能自己作詩啦。”

    那個青年立刻嗤笑道:“從未正經讀過書,還敢說是自己做的詩。”

    李老先生又是皺了皺眉,心中對他胡亂插嘴十分不悅,要不是礙於交情他肯定不能帶著這樣的人出門,口中卻道:“你來看看,這是何字?”

    說完這話,李老先生隨意撿起一根樹枝,三來下在地上寫了一個孝字。

    章元敬一看就鬆了口氣,信心滿滿的說道:“這是孝順的孝字,百善孝為先,萬惡淫為源。常存仁孝心,則天下凡不可為者,皆不忍為,所以孝居百行之先。”

    李老先生又問道:“不是說隻讀了三字經嗎,怎麽還懂論語和孝經?”

    章元敬心中也是一愣,他隻是順口背了出來,背出來之後才想到這句話似乎是明清時期才有的,心中頓時冷汗直冒。聽見這話他才鬆了口氣,好歹這兩本書也曾提到過,看來他平日裏還得小心才是,讀書的時候東西背的雜,古代忌諱多,時不時就得給他設個坑。

    他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背著手鼓著臉頰說道:“並未讀過,隻是偶爾看過先父遺筆,才記得一些,小子獻醜了。”

    再次聽到先父兩字,李老先生心中倒是多了幾分憐惜,看著孩子不過是三歲大卻失去了父親,出門來隻能讓年老體衰的老祖母陪著,可見她們家處境。

    再看那詩歌,那筆記,想必孩子去世的親爹也必然是個讀書人,隻可惜亡故的早,未能聞名天下。李老先生先對章明亭有了幾分好感,再看章元敬更覺得可人,心中已經有了個主意,隻是這會兒卻故意不說,隻是笑道:“不錯不錯,既然知道百善孝為先,那你便先幫著祖母挖野菜吧,別讓老人家辛苦了去。”

    說完這話,李老先生甩了甩袖子就揚長而去,原本跟著他的一群人也呼啦啦的離開了,那個諷刺過章元敬的青年還嗤笑道:“癩□□想吃天鵝肉,李老可不是那麽好糊弄的。”

    章元敬囧囧然,就算他想要拜師,也跟癩蛤蟆沒啥關係吧。

    眼看著一群人走遠了,薑氏心中著急起來,皺眉問道:“這,這說的好好的怎麽就走了?”

    李嬸也插嘴說道:“可不是嗎,咱平安說的多好,又有詩又能認字,好多話我聽都聽不懂。”李嬸深刻的覺得她聽不懂的話才是讀書人的話。

    章元敬倒是鎮定如初,笑著說道:“奶奶,能做的咱們已經都做了,甚至比一開始預計的還要更好一些,李老先生還考校了我,問了幾個問題,若是他滿意,自然能成,若是不滿意的話,咱們就當出來踏青吧。”

    薑氏還有些暈乎乎的,奇怪的問道:“老先生考校你了嗎?我怎麽沒聽出來?”

    章元敬笑道:“他還寫了字呢。”說完他走過去看了看,能說不愧是進士嗎,老先生隨意拿著樹枝寫的字也十分好看,頗具風骨,可惜在地上,不然他非得帶回去臨摹不可。

    薑氏也過去看了看字,也覺得寫得好,但說不出哪裏好來,隻能安慰自己說:“得了,哎,這要是不能成的話,這老爺子也沒啥眼光。”

    說完她還頗為怨念的說道:“還說我是老人家,我能有他年紀大嗎?”

    不管是多大的女人,年紀對她們來說都是死穴。薑氏如今六十出頭,但因為連續喪夫喪子的緣故看著有些顯老,但被李老尊稱了一聲老人家,她心裏頭可不是開心的!

    光看李老家裏頭孫子的年紀,兩人還真的說不準誰大誰小,不過差距不會太大就是了。

    章元敬先是覺得好笑,隨機看了看薑氏頭上的白發,忍不住有些心疼起來,他抿了抿薑氏的發髻,開口說道:“都是我讓奶奶辛苦了。”

    薑氏一聽,倒是摟著他笑道:“能為著乖孫忙活,哪裏能算是辛苦。”

    章元敬微微一笑,心中卻發誓定要好好努力,讓這輩子為了他辛勞的家人們能夠舒舒服服的過後半輩子。他果然蹲下來幫薑氏挖起野菜來,薑氏見他堅持也笑吟吟的答應了。

    沒一會兒功夫,她們帶來的籃子裏頭都放不下了,薑氏這菜意猶未盡的準備回去。

    等走出幾步,薑氏忽然大叫起來:“哎呦喂,剛才忘記說名字來,這李老爺子不會是弄錯了地兒走錯了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