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角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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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和殿是百官上朝的正殿,  同樣也是整個大興的門麵。這座宮殿並不是大興王朝興建的,  在前朝時期就已經存在,  前朝末期,皇帝一個個都驕奢淫逸,  這宮殿自然也組建的寬敞豪華,雖然在戰亂之中被人搶了許多次,連刻在雕梁畫柱上的金箔都被刮走,  但底子到底是留下了。

    大興王朝開朝之後,  開元皇帝就擺出了愛民如子勤儉樸素的架勢,  自己所住的宮殿也不過是簡單修建了一番,就如現在的太和殿,  看起來雖然不至於坑坑窪窪吧,  但至少不金碧輝煌。也就是一個寬敞明亮大氣能夠值得說道。

    相比起來,皇帝辦公的用的太華殿,裝飾的就好許多,  不但采光好,屋內的擺設也比太和店講究許多,光是熏香用的爐子就不知道凡幾。

    入冬之後,  太華殿也比太和殿暖和許多,畢竟是小皇帝待的時間最久的地方,  自然不能跟糊弄大臣們似得隨意亂來,開春之後更是暖洋洋的

    但是現在,  這個原本還算是敞亮溫暖的大殿內,  卻透著一股股的寒氣。四月春花爛漫的時候,  大好的太陽下,殿內的人卻都在瑟瑟抖。

    小皇帝冷著臉端坐在龍椅之上,目光帶著幾分刺骨的寒意,從一個個低著頭裝鵪鶉的官員身上掃過,讓那些大臣恨不得把頭低到地板上去。

    半晌,小皇帝不言不語的看起呈到他麵前的卷子細細的看起來,他看的十分仔細,十份卷子看完花了一個多時辰,看完之後便放下了手,抬頭問了一句:“這些就是你們覺得好的?”

    下頭的大臣還算鎮定,額頭說道:“陛下,這些便是微臣等覺得優秀的卷子。”

    小皇子忽然冷笑一聲,抬頭問道:“錢大人,你莫非對朕早就心懷不滿?”

    錢大人一聽,連忙跪倒下來,連聲說道:“微臣冤枉啊,這話從何說起,陛下,微臣對陛下的一腔衷心日月可鑒,絕沒有絲毫不軌之心。”

    錢大人嚇得臉色白,不明白一眨眼的功夫,皇帝陛下怎麽就把這麽大的一個罪名壓在了他的頭上,他當然是不能認下來的。

    小皇帝卻像是沒看見他的慌張和恐懼,淡淡說道:“若不是心懷不滿,怎麽送上來的卷子,一個個倒像是在指著朕的鼻子罵,難道這不是錢大人授意的嗎?”

    錢大人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識的朝著文閣老看了一眼,又迅立刻低下頭去,顫顫巍巍的跪了下來。額頭重重的磕在冰涼的石磚上,錢大人聽見自己飽受驚嚇的聲音:“陛下,冤枉啊陛下,微臣絕無此意,若有此心,就讓微臣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小皇帝一聽,忽然嗤笑道:“錢大人,說話就說話,動不動唱戲做什麽。”

    就在這時候,文閣老忽然輕輕的咳嗽了一聲,開口問道:“陛下,錢大人是兩朝元老,先帝時期的狀元出生,在審卷方麵定是夠格的,若是他有做得不足的地方,您盡可批駁就是。”

    小皇帝一雙鳳眼朝著文閣老看去,眼中可沒有多少善意,對著這位自己名義上的太傅,壓在頭頂的輔政大臣,小皇帝的態度一目了然。

    “照文閣老的意思,這錢大人朕還打不得罵不得了,怎麽,文閣老也覺得這次殿試名次毫無問題,還是說,這姓錢的膽大妄為,就是文閣老你指使的!”

    這話一出,不說在場的其他人,就是老狐狸文閣老的臉色也變了,臉色鐵青的看著皇帝,雖說這其中是有他幾分授意在,但若不是皇帝突奇想出了那麽一個試題,他也不會如此下他的麵子,再想到會試的時候,他已經退讓了一步,誰知小皇帝卻得寸進尺,文閣老心中更是惱怒不已,覺得台上的這小皇帝就是個被先帝寵壞了的孩子。

    一時之間,殿內的氣氛僵持到了極點,忽然,那位最為默默無聞的輔政大臣,顧閣老顧大人站了出來,笑盈盈的說道:“陛下,文閣老,何必為此動氣,既然陛下覺得名次不合心意,那大家再閱卷一次,眾人再評評就是了,不必傷了和氣。”

    顧閣老也是老臣,雖說他平日裏不太管事兒,但文閣老卻願意給他幾分麵子,小皇帝對他也頗為重視,兩人的臉色雖然都不太好,卻沒有反駁他的話。

    倒是雷太師笑了笑,看了一眼顧閣老沒有說話,他們三個都在場,哪還有其他人說話的份兒,一群文官不得不又把所有的卷子過了一遍。

    看得人多了,挑出來的卷子倒是真有幾分不同,畢竟文閣老在朝中也做不到一手遮天,等這一批卷子送到了小皇帝的麵前,他看起來似乎滿意了許多。

    翻完了卷子,小皇帝難得露了個笑容,淡淡說道:“倒是多了幾份實實在在的,可見人多看的還是更準一些。”

    文閣老眼觀鼻鼻觀心,似乎聽不懂皇帝的話裏話外,雷太師但笑不語,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顧閣老還是笑得跟彌勒佛似得,看誰都和和氣氣。

    小皇帝倒是也不客氣,大手一揮直接定了名次,還問道:“這麽排名,諸位意下如何?”

    錢大人鼓起勇氣抬頭掃了一眼,得,那高中狀元的可不就是得了小皇帝青眼,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章元敬嗎。也不知道這位是倒黴還是幸運,狀元倒是拿到了,以後的仕途堪憂。

    再一看,更糟,小皇帝心不慈手不軟,居然直接將蘇守則刷出了一甲,落到了第四名傳胋的位置,這可真是照著文閣老的臉上來了一巴掌又一巴掌。

    錢大人都不敢抬頭去看文閣老的臉色,隻聽見小皇帝帶著幾分得意的聲音:“這位章元敬自幼家貧,還能奮讀書,可見是個有毅力也有才華的,他的恩師還是當年的翰林院學士,也算有些淵源,此人高中狀元,足以服眾。”

    鬧到了這個份兒上,除非文閣老當庭給皇帝難看,那還不是小皇帝說什麽就是什麽了。他施施然的定了名次,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還轉身問了一句:“文閣老,您看這名次如何,可還有需要調整的地方?”

    錢大人誓,他絕對是聽見了文閣老咬牙切齒的聲音,但是很快的,他隻聽見這位老閣老淡淡的說道:“皇上決定便是,何必再來問老臣。”

    皇帝也沒真打算聽他的意見,笑了一下將名單遞給了填榜官,又說道:“既然名單已經定了,那諸位就回去好好歇一歇吧,之後還有的熱鬧。”

    這一場角力,看起來似乎是小皇帝大獲全勝,文閣老冷著臉告退離開,一群文臣跟在他身後退了出去,等宮殿之內隻剩下雷太師的時候,雷太師才有些不讚同的開口說道:“陛下,雖說文閣老頗有幾分霸道,但這種小事,我們何必跟他對著幹。”

    就雷太師的想法,有些位置自然不能退讓,但這不過是一屆恩科,就算是狀元的位置又能如何,多少狀元郎就在朝中蹉跎了歲月。

    為了一個狀元的名額跟文閣老過不去,怎麽看都是得不償失的事情,相比起這個,還不如多擔心擔心朝中現在的狀況,又出現了哪些空缺。

    小皇帝自幼是先帝帶大的,哪裏會想不到這些,但這會兒他臉色冰冷,帶著幾分厭惡甚至是憎恨的罵道:“朕就是不能讓這老匹夫如願。”

    雷太師聽了也是嚇了一跳,下意識的四下查看,確定無人才說道:“陛下,慎言。”

    卻不料他這一句話像是徹底激怒了小皇帝,他跳了起來,憤怒的罵道:“慎言,慎言,朕是天下之主,一國之君,對一個臣子為何要慎言,他憑什麽!”

    雷太師眉頭大皺,以前小皇帝雖然也不是多麽隱忍的人,但絕不是這麽焦躁甚至是暴躁的性格,他心中覺得不大對勁,低聲問道:“陛下,您可是受了什麽委屈?”

    聽了這句話,小皇帝冷靜了一些,臉色卻還是難看異常,哆嗦著嘴叫了一聲:“老師......”

    雷太師歎了口氣,伸手握住小皇帝的手拍了拍,低聲安慰道:“陛下,您說得對,您是一國之君,誰能給您氣受,但有些事情,我們得從長計議。微臣,總是是為君分憂的。”

    小皇帝的眼中滿是感動,但不知道為何,他到底是沒有說出自己受了什麽委屈,隻是說道:“文閣老越來越囂張,再這麽下去,朝中怕是成了他的一言堂。”

    雷太師卻道:“陛下請放心,微臣還在,顧閣老還在,文閣老想要當一言堂,也得看我們答不答應,再說了,您已經大婚,早晚都要親政的。”

    小皇帝眼神微微一閃,半晌,才歎息了一聲,說道:“是啊,朕已經大婚了,他攔不住多久了。”

    說完,他眼中又閃過一絲厭惡,低聲說了一句:“老師,芙妹妹最近如何,可還心口疼,上次太醫開的藥可得用?”

    小皇帝口中的人是雷太師的嫡幼女,如今年方十四,隻是她母親高齡產女,所以胎中帶出來幾分不足,一直以來都是要吃藥才能好。

    雷太師樂得他們有幾分情誼,笑著說道:“有陛下的關心,她怎麽能不好,不過陛下,當務之急,還得好好處理前朝後宮的關係,您才能高枕無憂。”

    小皇帝心知他這是提醒自己不要冷落了皇後,以至於文家對他更加不滿,到時候鬧出不好的事情來,隻是一想到那個女人,他就說不出的惡心厭惡。

    即使如此,小皇帝還是答應了下來,文家固然不會造反,但讓他的日子難過幾分卻是能做到的,他確實是不能跟文家撕破臉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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