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春風得意馬蹄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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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日齷齪不足誇,

    今朝放蕩思無涯。

    春風得意馬蹄疾,

    一日看盡長安花。

    站在白玉石鑄成的大殿之上,耳邊是蘇守則傳臚的聲音,章元敬卻隻覺得耳邊嗡嗡作響,  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中了狀元郎!

    雖說夜深人靜的時候,  他也曾想過自己若是中了狀元那會如何的風光,  但那畢竟隻是夢想,如今驟然成真了,倒是這有幾分恍惚失真的感覺。

    他捏了捏拳頭,感覺到自己的手心都是汗,中了狀元,他心中自然也是喜悅無比的,但是很快的,  他就想到了這次的考題,  想到文閣老與小皇帝的關係。

    這個狀元的名頭帶著刺,  一個不注意就會讓他遍體鱗傷,但即使知道如此,  章元敬也隻能勇往直前,他不能,也舍不得放棄。

    章元敬得了狀元,  榜眼是他的熟人安從容,  探花倒是個生麵孔,  隻是年紀看起來不過弱冠,  身姿挺拔樣貌出眾,  不論才華如何,樣貌絕對擔得起探花郎的名頭。

    與前三甲比起來,傳臚真的是吃力不討好的工作,一連串的唱名下來,嗓子也非得啞了不可,更別說前三甲能直接進翰林院,到了傳臚這兒卻沒有這個捷徑可走。

    章元敬粗粗的掃了一眼,也不知道殿試怎麽選的,反正至少前十名看起來都是年輕俊秀,年級最大的不過四十,前三甲更加都是年輕人。

    不說其他人,光看前三甲,章元敬眉目清雋,身量已成,雖然瘦了些,但頗有幾分少年得誌的昂揚感;安從容自有一番魏晉風度,瀟灑自如;探花郎則宛若好女,俊美不凡。

    等他們穿上紅袍遊街的時候,走過的官道兩旁都是行人,用人山人海來形容也不為過,大概是知道了三甲美名,有一些姑娘小姐倚著二樓的窗台,要麽嫣然一笑,要麽羞羞答答,也有那些大膽的,居然將自己隨身帶著的帕子都扔了下來。

    有第一個起了頭,後麵就開始一不可收拾,作為狀元郎,章元敬騎著馬走在最前頭,理所當然的承擔了大部分的火力,大概比起安從容的不羈和探花郎的秀美,他這幅模樣更加符合如今的審美,大量的簪花往他這邊扔過來。

    好死不死的,一朵芙蓉花直接插在了他束著的冠上,章元敬抹了一把,那位置不大好,要是硬拆下來的話恐怕頭都要散了,隻得就這麽將就著帶著。

    這麽一來,周圍的笑鬧聲更大了,鮮花一窩蜂的扔過來,帶著胭脂水粉的味道撲鼻而來。

    偏偏後頭的安從容還在看笑話,嘻嘻哈哈的指著他說道:“章老弟,這多芙蓉花不錯,嬌豔欲滴,哎,你說大興怎麽就不時興男人帶花了呢,多好看啊。”

    前朝那時候,士大夫流行簪花,上行下效,從高高在上的皇帝到下麵的平民都有帶花的習慣,那時候花農可是十分吃香的工作,光是賣花這一項就收入不菲。

    隻是一想到那些個半老頭子,或者大糙漢子都帶著花的場景,章元敬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相比起來,他還是寧願探花郎那樣子的美男子帶花,至少還賞心悅目嗎,想到這裏,他沒好氣的說了一句:“羨慕,羨慕你自己找支花兒帶不就成了?”

    安從容一聽,居然真的俯身拿起一枝花兒來,左挑右選的,將一串紅色的鈴蘭花戴在了頭上,別說,他自己還挺滿意的甩了甩。

    鈴蘭花長長的一串,安從容也不是那種秀美的長相,這麽看著頗有幾分古怪,尤其是想到鈴蘭這個詞,章元敬心中更是別扭,哆嗦了一下不敢再看了。

    相比起章狀元和安榜眼的從容來,新科及第的探花郎頗有幾分拘謹,尤其是他看著不太會騎馬,在馬上整個人都是繃直了的,後麵被鮮花手絹的砸了滿麵,探花郎臉色越來越冷了。

    也幸虧禮部準備的駿馬都是溫順無比的,牽著馬的侍者也是經驗豐富,不但讓駿馬在人群中安心無比,還能時不時避開重量級從天而降的“禮物”!

    即使如此,等終於能下馬的時候,三甲三人也是一身狼狽,幸虧袍子是紅色的,並不怕髒,不然的話這會兒看一定是一塊兒一塊兒的花汁兒顏色。

    章元敬跟安從容對視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安從容頭上的鈴蘭花已經掉了,章元敬頭頂的紅色芙蓉花倒是還好好的,連忙說道:“安兄,快幫我拆下來吧。”

    安從容卻搖了搖頭,攤了攤手說道:“何必急著拆下來,你戴著挺好看的,多戴一會兒。”

    章元敬翻了個白眼,見他就是不幫忙,隻能把視線投向探花郎,他們之前毫無交集,這會兒倒是厚著臉皮說道:“胡探花,可能搭把手?”

    胡探花似乎有些暈馬,這會兒臉色還是不大好,聽見這話倒是立馬上前來幫他拆,隻是一看就知道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的,弄了半天還是把他的冠弄散了。

    安從容一看,哈哈大笑道:“瞧你,我說別拆你非得拆,幸虧還能回家修整,不然看你怎麽赴宴,到時候還不把新科狀元的名聲給敗壞了。”

    章元敬聽了也笑,正要說話,卻聽見胡探花帶著幾分不耐煩的聲音:“安榜眼,您這話是什麽意思,難道我是故意弄亂狀元郎的頭的嗎,哼,真是不能當好人,好心沒好報。”

    說完這話,他也不管兩人的臉色,直接轉身就走了,臉色冷冰冰的。

    安從容一聽也是跳腳,憋著氣說道:“他這話是什麽意思,我不過是打趣了一句,他倒是能胡思亂想,這人長得像個女人,怎麽心眼兒也跟女人似得。”

    章元敬也是沒想到這位探花郎是這樣子的性格,實在是以前沒有打過交道,他暗暗後悔自己方才多事兒,一邊隻好說道:“怕是不太舒服,心中不太痛快。”

    安從容卻道:“他不痛快,哼,我還不痛快呢,娘們兮兮的。”

    章元敬翻了個白眼,反問道:“你說歸說,為什麽老是罵女人,女人又哪裏得罪你了,好了,方才是我多事兒,咱們快走吧,晚上不是還要赴宴嗎?”

    新科進士,按理來說是要赴鹿鳴宴的,一般由此次的主考官主持,若是皇帝有心的話,說不定也會出現。這可是這群新科進士第一次出現在人前,自然是無比重視的。

    安從容也點了點頭,顯然也沒把方才那點小事兒放在心上。

    走了幾步,章元敬略停了停,低聲問了一句:“蘇兄那邊,會不會......”

    安從容一聽便明白過來,知道他心中擔心安從容沒進三甲,心中不悅,便安慰道:“放心吧,出榜之前,守則就找我談過,說他知道自己這次無緣三甲,若能進二甲已是幸運。”

    章元敬的腳步一頓,大約明白在出榜單之前,蘇守則必定已經接到了一些消息,所以才會有這番話,或者說,在看見皇帝考題的時候,他心中已有幾分感覺了。

    蘇守則的消息從哪裏來,大概是文閣老,那麽蘇守則接受了這個事實,文閣老也就這麽平靜的接受了嗎,從朝中的狀態不難看出,這位太師可不是多麽隱忍的性格。

    章元敬卻不知道,這會兒的文閣老確實是大雷霆,文家的人都知道,如果這位閣老聲色俱厲,把脾氣出來,那倒是沒有什麽大事兒。一旦他憋著氣,麵上看起來風輕雲淡,那麽他們就要小心了,不知道什麽時候,這位閣老就會憋一個大招。

    這會兒,文閣老正拿著一把剪子,慢悠悠的剪著一顆盆栽鬆,哢擦哢擦的剪刀聲音,卻讓旁邊伺候的侍女臉色白,不敢出任何聲音來。

    從外回來的蘇守則見狀,低聲叫了一聲老師,文閣老撩起眼皮子,輕輕問了一句:“回來了,怎麽樣,熱鬧嗎?”

    蘇守則心中斟酌了一下,低聲說道:“每次殿試結束,必定是熱鬧的。”

    文閣老卻嗤笑了一聲,淡淡說道:“是啊,陛下會挑人,倒像是看著臉選的,老百姓能知道什麽,看見點顏色便簇擁著往前,卻不知道這幾人有沒有真本事。”

    說到這裏,他繼續修剪起來,一邊漫不經心的說道:“探花郎胡享運是貧寒學子,才華或許有,卻是個心胸狹隘小肚雞腸的,這樣的人一旦得勢,哼,倒是有好戲可看。榜眼安從容倒是世家子,可惜了,不是個有心向上的,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掛印而去了,至於章元敬......”

    蘇守則微微抬頭,看向文閣老,文閣老停了停手,說了一句:“我倒是有幾分看不透,如今看來,至少是個聰明的,既然是聰明人,就知道應該做什麽,不應該做什麽,陛下莫不是以為,一個剛入官場的新人能有多大的作為不成?”

    到底是有幾分情誼在,蘇守則忍不住說了一句:“老師,章元敬是個可造之材。”

    文閣老微微笑了一下,道:“是嗎,既然這樣,那就招攬進文派吧。陛下以為他欽點的狀元,就會一心一意跟著他,這可不一定。”

    說完這話,他略想了想,便道:“老五不是還有個庶女待字閨中,我文家倒是不怕多一個狀元女婿,既然你與他有幾分交情,守則,不如就你去問問吧。”

    蘇守則有些皺眉,拿不準這事兒是好是壞,文家老五,其實是文閣老最不成器的一個兒子了,別的本事兒沒有,兒子女兒倒是生了一大堆,光是他一個人嫡出庶出的女兒加在一起得有十幾人,庶出的庶出,雖是文家女,但也不太吃香。

    就蘇守則看來,章元敬完全值得娶一個更好點妻子,但如今文閣老開了口,他也不敢忤逆,隻得先應承下來。

    文閣老做了決定,倒是冷笑起來:“希望陛下知道這樁婚事的時候,還能穩得住,也不枉費那姓雷的日夜教導,沒白費了先帝的一番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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