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可怕的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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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暑假快要結束,臨近開學,黃四禮帶著豆豆瓜瓜去買上學用的東西,留下蜂鳥在家看守店鋪,還找來了兩大捆廢舊電線,讓他給廢舊電線剝皮。

    蜂鳥坐在店鋪的小塑料凳子上,看見房東和婷婷也出去了,他們一定是去買書包文具了。所有孩子都要去上學,隻有蜂鳥與上學無緣。他以後的人生就在廢品收購站裏度過了,往紙皮上灑水,給廢舊電線剝皮、打包捆綁廢舊物品,看著別的孩子上學放學。

    蜂鳥想著,眼淚湧出來。蜂鳥忍著哽咽,不敢抬頭,生怕二舅看見。

    人家都去上學了,他該怎麽辦?他的人生真的就這樣了嗎?他實在不喜歡黃四禮眼皮底下的生活。相看兩煩的人生活一輩子,有什麽意義呢?

    蜂鳥用刀子削電線的皮,結果一下子就削到了手,他捂著手指頭。

    “二舅!”蜂鳥低聲說。

    “叫二舅姥爺。”

    “嗯,”蜂鳥說,“你能不能看出我的手相,是不是一輩子就在這裏給電線剝皮?”

    蜂鳥原本不相信二舅胡言亂語,但蜂鳥實在不甘心一輩子就過這樣的生活。也許二舅胡說,但是蜂鳥還是想知道自己是不是一輩子就在這裏給廢舊電線剝皮。

    “你想的美!”二舅說。

    “啊?”蜂鳥驚訝,“什麽叫想得美,難道還有比整天給電線剝皮、被黃四禮打罵、不能去上學更加糟糕的生活嗎?”

    “當然!”二舅回答的幹淨利索。

    “真的!”蜂鳥摸了眼淚,高興起來。管他什麽生活,無論多麽糟糕,都比跟黃四禮在一起好。

    “你想這麽平靜過一輩子,是不可能的。”二舅說。

    “有什麽改變嗎?”蜂鳥迫不及待問。

    “可惜啊!”二舅答非所問,“如果不是斷掌紋,就能在中土一輩子。”

    二舅說起來好像是什麽壞事,但是蜂鳥卻不這麽認為,他很高興,看著自己手心。

    “斷掌握可不簡單啊,”二舅說,“似乎被封印了惡毒的咒語。”

    蜂鳥的斷掌紋確實有些奇怪,會在黑夜裏發亮,白天不明顯。

    “如果我沒有看錯,應該是宿命咒,你無論生活在哪裏,如何努力,都逃不出宿命。”二舅拿著蜂鳥的手掌說。

    “你說什麽啊,二舅?”蜂鳥聽不明白什麽咒語,什麽宿命。

    “也許我老眼昏花看錯了,”二舅不確定道,“我會幫你躲過劫難,讓你一輩子平安生活在這裏。”

    蜂鳥最大的願望就是不在這裏。

    “最近有沒有看到奇怪的事情?”二舅問。

    蜂鳥不知道該不該說,他聽見黃鼠狼說話,看見了好運、財神眨眼。

    蜂鳥想了想,還是算了吧,免得被罵頭腦不正常,那些事情,誰會相信呢?黃四禮全家都覺得蜂鳥是個不正常的孩子,蜂鳥不想給二舅留下這麽不好的印象。

    蜂鳥搖搖頭。

    二舅舒了一口氣,“沒有就好,沒有就好,放心!”

    蜂鳥聽到放心兩個字,就真的擔心起來。

    二舅看見蜂鳥不說話,問道,“怎麽又打碎了財神瓷像?我叫你小心的。”

    蜂鳥看著神龕上,又放了一個新財神瓷像,房東賠償來的。

    “我當時看見一個奇怪的東西,就......”蜂鳥猶豫著要不要如實相告。

    “什麽?”

    “奇怪的東西。”蜂鳥猶豫著要不要說實話。

    “什麽奇怪的東西?”二舅打破砂鍋問到底。

    “我看見了好運氣!”蜂鳥小聲說。聲音小的幾乎隻有自己聽見。

    “看見運氣?”二舅驚恐地盯著蜂鳥。

    二舅反應這麽大,蜂鳥馬上就後悔不該跟他說實話,大家都得到過好運氣,誰看見好運氣呢?

    “看見什麽,再說一遍!”二舅厲聲道,白胡子都在發抖。

    蜂鳥豁出去了,他總是看見一些別人都看不見的東西。感覺出別人都感覺不到的東西,幾乎快要鬱悶死了,“我神經病,我腦子不正常好吧,”蜂鳥委屈道,“我就看見了好運氣。”

    二舅謔得一下站起來。

    “你別生氣,我隻是......”蜂鳥解釋。

    “他們也敢......”二舅咬牙切齒,氣的臉上肌肉都扭曲了。

    蜂鳥迷糊了,不知道二舅說什麽話。

    “誰敢來?”蜂鳥小心翼翼地問。

    “盡管想讓你待在中土,可是他們也找來了。”二舅顯得焦頭爛額,“沒辦法了,我要帶你走。”

    “去哪裏?”蜂鳥問。

    “安全的地方。”二舅說。

    “我沒有危險啊!”蜂鳥感覺二舅說話有些瘋瘋癲癲。

    但是二舅不理會蜂鳥,一腳踢開電線,然後他就一指卷閘門,卷閘門就自動放下了。

    “收拾一下,跟我走!”二舅拉著蜂鳥的手。他們一轉身,發現不對勁了。

    房間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多出來一個人,就站在神龕旁邊,通往閣樓的樓梯處。

    來人穿著一件黑色的披風,戴著兜帽,他的臉—兜帽裏黑洞洞的,也許他的臉被黑布蒙著,或許他根本就是無麵之人。蜂鳥盯著兜帽裏黑洞,那裏深邃具有吸引力。

    二舅一把把蜂鳥拽到身後。“閉眼,孩子,閉眼,不要看。”

    蜂鳥根本不可能在這樣的情況下安心閉眼的,但是蜂鳥閉上了眼睛。

    “都瘋了,”二舅厲聲道,“你們也敢來。”

    “你不也來了嗎?”一個沉悶的聲音,想來是那個無麵之人的聲音。

    “馬上離開這裏,”二舅怒喝,聽上去很嚇人。接著蜂鳥聽見嗖地一聲,估計二舅出手了。屋裏好像有子彈飛過的嗖嗖聲。

    蜂鳥聽見二舅啊的一聲,也許是受傷了,蜂鳥想睜開眼睛看看。但是,有一個手卡住了他的脖子,把蜂鳥提了起來。

    蜂鳥感覺呼吸困難,隻有拚命掙紮。蜂鳥想要掙開眼睛,看看是怎麽回事,聽見二舅艱難的聲音,“不要看他,孩子!”

    蜂鳥被卡著喘不過氣來,直翻白眼,但是他從眼睛的餘光中,忽然瞥見神龕上,財神像笑眯眯地看著他。

    他要被掐死了,財神還在笑。

    可是就在這時,砰的一聲,財神瓷像爆炸了。碎片嘩啦啦從神龕上撒落下來,灑落蜂鳥一身。蜂鳥嚇蒙了,他看見財神像上下來一個影子,朝著打鬥的兩個人一揮手,“屏蔽隔離”幾個人都消失了。

    隻剩下蜂鳥望著空蕩蕩的神龕,望著空蕩蕩的店鋪,說不清剛才那一幕是怎麽回事?

    而這個時候,黃四禮一家買東西回來了,黃四禮拉開卷閘門,看到新買的財神瓷像又碎了,而蜂鳥坐在碎片處。

    蜂鳥怎麽說得清楚,不是他打碎的。財神瓷像好似要跟蜂鳥過不去,一連打碎三個。

    “你這樣得罪財神,生意還怎麽賺錢?”黃四禮不問青紅皂白,要打蜂鳥。

    蜂鳥掙紮著,想爬起來。也許黃四禮以為他要反抗,也許一連打碎三個瓷像,黃四禮氣昏了頭,隨手抓起一把沉重的木頭椅子,朝著蜂鳥砸過來。

    砰的一聲,眩暈襲來,蜂鳥頓覺天昏地轉,然後他就墜落在一片光明之中,好一個幹淨明亮的世界,蜂鳥待在其中,沒有痛苦,沒有傷心,沒有知覺。

    蜂鳥徘徊了好久好久。他想回家,又覺得回家黃四禮肯定要打他。他想跟著二舅走,可是又不知道二舅去了什麽地方。

    這麽徘徊下去也不是辦法,天都要黑了。蜂鳥有些著急,往前跑了一段路,迷失了方向,他不知道哪個才是回去的路。蜂鳥突然聽見了有人說話,仔細一看,是黃四禮家的客廳,牆上的時鍾指向淩晨三點,黃四禮夫婦還坐在客廳裏。鄭繡雲看起來忐忑不安,對黃四禮說,“你說人家會不會看出來—?”

    “怕什麽,”黃四禮心虛道,“就跟殯儀館的人說,他自己摔下來的?”

    “他們會不會看出來,你打得太”鄭繡雲十分擔心。

    “別人不會管的,我們咬定他自己摔下來”

    蜂鳥真的不想回冰冷的家。他一眨眼,剛才的客廳不見了。蜂鳥迷糊起來,聽見有人喊他,“蜂鳥,醒醒,醒來!”

    周圍都是迷霧,不知道誰在喊他。

    仔細聽來,好像是二舅的聲音,但是看不見二舅,蜂鳥想扒開眼前的迷霧,但手腳好像被束縛住了,無論怎麽拚命掙紮,手腳就是不能動彈。

    蜂鳥四處尋找,希望看清二舅在哪裏。如果說世間還有親情,就是這個最不親的二舅了。盡管隻有短短一個暑假,但是,他是關心蜂鳥的,蜂鳥一定要找到他。

    “孩子,不要讓夢魘困住。”

    蜂鳥想大聲回應,卻發不出聲音,他拚命掙紮。

    “二舅,二舅!”蜂鳥用盡力氣大喊。突然,他的手能動了,他摸到了席子的邊沿,摸到了冰冷冷的地板上一個溫暖的手掌。

    像快要溺死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蜂鳥緊緊握住那手,那手掌也緊握他的手。

    那人一用力,蜂鳥感覺渾身的束縛消失了,能動彈了,他吐出一口氣,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