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五年三月四日，荊山。

    這是一座離睢寧縣城西南約三十裏的一處小山頭，山上有真武廟，還有一處廢寨。

    荊山西南一裏外有趙耳山，再西南又與彭山相連，更西南還有宋家山和軸山，這些山頭大多一二百米的高度，原有一些人煙，現在也都廢了。

    靈璧往睢寧的官道就從這些山腳下蜿蜒而過，道路情況非常不好，年久失修，三四米寬的道路，坑坑窪窪的，布滿爛泥，官道兩旁是密實的雜草，足有大半人高，一直連到周邊各山包上。

    特別是這荊山的對麵，官道的南側，這裏原有楊家圩等大村寨，人煙繁盛，不但開墾有大量田地，還有眾多的水塘溝渠，然都已荒廢，人煙不見。

    連日雨水，一個個水塘溝渠都灌得滿滿的，形成大片的沼澤窪塘，人馬基本無法通行。

    此時，荊山上人影人影綽綽，一隊隊的士卒揮舞著鋤頭鐵鎬正在挖掘泥土，一些軍官來回走動，不時的指揮著正在挖掘的士卒。

    在距離官道約五十步的山坡上，漸漸挖掘出兩道合適的壕溝，每道長約百步，可掩藏火銃兵百多人，兩道壕溝上下相鄰著，這樣兩總的火銃兵就可蹲伏在壕溝內，掩藏身形，站起時則可直接打射火銃。

    ……

    昨日，在睢寧練總署廨，最終楊河還是決定在野外伏擊前來睢寧的這股流寇。

    經過親自查看地形，選來選去，終於確定就在荊山這片地方預設伏擊戰場。

    官道就在荊山之下經過，流寇必走這裏才能去睢寧，山上雜草密布，利於掩藏身形，官道的南麵不足百步，就是連片的沼澤窪塘，流賊不易逃跑，也不便通過南麵繞道攻擊我方陣地。

    而西南約一裏處就是趙耳山，可以埋伏騎兵，關鍵時刻，從背後夾擊流寇，同時荊山東去二裏有一條不算小的河流經過，介時可在那處布設疑兵，吸引流寇注意，刺激流寇加速通過這片地方。

    確定伏擊戰場後，除留輜重隊在練總營房外，楊河親率全部隊兵一大早就出了睢寧城，趕至荊山布置伏擊陣地。

    還特別囑咐輜重隊長盛三堂，若知縣高岐鳳問起，就言練總楊河率隊出城演練，天黑前就會趕回，毋須擔心。

    率隊兵趕到荊山後，除了撒出騎兵，哨探流寇外，就是指揮這些隊兵挖掘壕溝，布置伏擊陣地。

    這次伏擊，練總署廨武庫裏那五門獵鷹炮也有帶來，在第一排壕溝的合適地方布設了五處炮位，每處炮位都略高於壕溝，而低於旁邊的地麵，同時炮位後的壕溝也略寬些，方便更換炮彈和打射火炮。

    五門獵鷹炮擺設好後，還在前擋板和炮架上塞些雜草，作為偽裝，遮掩獵鷹炮。

    一切布置好後，楊河還率各軍官道官道上，從各個角度觀察伏擊陣地，直到一點蹤跡也看不出來。

    ……

    “此戰的布置就是這樣……第一排火銃打完，第二排接著打，流賊衝近了，就用火炮屏瞄直打，用實彈。賊再近，擲彈隊投萬人敵……銃兵裝好彈後，再打兩排火銃。賊不退，火炮打霰彈，擲彈隊跟著投萬人敵後，銃兵再打排銃。如此流寇定然潰亂，突擊隊則可發起衝鋒……”

    在距離第二道壕溝約二十步外，荊山上的真武廟內，楊河在一張殘破的桌子上鋪開一張白紙，上麵用鉛筆畫著一副簡單的地圖，官道、壕溝、周邊各山簡單易懂。

    指著圖紙，楊河繼續說道：“這是正麵。為防流寇包抄兩翼，兩總殺手隊就分別部署在兩翼，以重盾配合長矛，列陣兩排，在第一道壕溝的兩側，潛伏與雜草之中，流寇襲來，則起身肅陣搏殺，結陣將流寇逼下山去。”

    楊河最後道：“護衛隊、哨探隊作為預備隊，隨時救援各處，醫護隊做好戰場救治。九爺的騎兵隊，就潛伏在趙耳山這邊的廢莊內，一聽到這邊火炮打射，就突擊流寇後部的廝養隊伍。”

    一眾將官，中軍官張鬆濤、一總把總楊大臣、副把總韓官兒、楊千總、二總把總韓大俠、副把總羅顯爵、護衛隊長陳仇敖、哨探隊長曾有遇、騎兵隊長錢仲勇、擲彈隊長崔祿等等都圍在楊河身邊，靜靜的聽著楊河的吩咐。

    楊河部署完畢，諸將紛紛領命離去，依部署各司其職，特別九爺的騎兵隊，還要提前策馬遠去到趙耳山埋伏。

    同時，九爺這邊還要分出一些哨騎，去那條不小的河流對麵，故作疑兵，分散流寇注意。

    ……

    眾人散去，楊河身邊伴著中軍官張鬆濤和護衛隊長陳仇敖，又巡視了一遍伏擊陣地。

    火銃兵們都掩藏身形在已挖掘好的壕溝內，挖出的泥土都運到真武廟後堆放，被破壞的壕溝邊緣也拔了些雜草遮蔽好了。

    擲彈隊也掩在第二道壕溝內，他們才二十三個人，每人身邊一個大框，一樣準備了火折子。

    殺手隊兵們都靜靜的坐在在第一道壕溝兩側的雜草從中，大半人高的雜草完全掩藏了他們的身形，盾牌長矛都平放在雜草從中。

    到處看過，沒有什麽問題了，楊河等人便回到真武廟，護衛隊和哨探隊也掩藏在真武廟內，所有人都在靜靜的等待著流寇的到來。

    雖是一切都已布置穩妥，但大家心裏都是很擔心著，楊河亦是。

    此刻，他站在真武廟前，看著靜悄悄的官道，時間已到午時了，仍是唯見雜草起伏，四下蕭條淒涼。

    楊河眉頭皺起，他在想流寇到底今天來不來？若是三天後來，自己就要在這裏埋伏著，連等三天嗎！

    張鬆濤仍是站在楊河身側，然此時他卻陷入了沉思……

    畢竟戰場上的各種變數太多了，比如流寇若不來，怎麽辦？

    不來也好，總歸是沒有傷亡。

    但若來的流寇比早前情報所知的人數多了，怎麽辦？

    那樣的話，我們打還是不打呢？

    打吧，一怕打不過，那就血本無歸了。

    二怕就算打贏了，我方卻傷亡過大，同樣得不償失！

    可是若不打吧，流寇直趨睢寧城，怎麽辦？

    此時，睢寧就等於一座空城也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