睢寧守城第一戰，大獲全勝，雖繳獲不多，但流寇也著實留下不少首級功勞，何況還有解救被擄掠饑民的大功。

    而且參戰的所有軍士，包括防守西門的社兵，不但傷亡極小，且大多通過殺敵和打掃戰場，摸流寇腰包，幾乎人人有所收獲。

    睢寧城裏從上到下，從官到民，無不歡欣鼓舞，士氣高漲，負責守衛其他三門的社兵，甚至抱怨自己竟沒輪到防守西門，初時畏賊、懼賊的心態都是蕩然無存。

    ……

    雖說隻是驅趕饑民，試探著填壕，攻陣，流寇老營主力幾乎沒有損失，但這潰敗的速度也是太快了些。

    而且壓陣和尾隨準備試著衝陣的流寇步賊的損失也著實大了一些，這才是讓他們吃驚的地方。

    以往攻城，就算第一陣敗退下來，也隻是饑民損失慘重，壓陣流寇和準備衝陣的步賊，都是損失不大的。

    然今日卻是不一樣，饑民損失殆盡，衝上去的流寇步賊總共一千二百餘，可撤回來的卻不足一半之數，而且馬隊還陷裏幾十騎，怎麽能不吃驚痛惜！

    流寇此番前來睢寧，出動馬隊精騎二千，步卒四千，隨軍帶來廝養四千，饑民五千，統共一萬五千軍馬。

    這第一波攻城就損失差不多兩千人，雖大部為饑民，卻也超過了總兵力的百分之十，戰損還是頗大的。

    流寇沒有繼續組織攻城，收攏兵卒退回營地，隻是派出一隊隊精騎，不時的繞城往來奔策。

    第二天開始，流寇也不繞城挖壕，做長久圍困的打算，也沒有退兵而走，隻是一隊隊步卒、廝養、饑民便開始在睢寧西門外，不停的進進出出忙碌著。

    站在圩牆上遠遠望去，那些流寇竟似在打製攻城器具，隻見他們驅趕騾馬，拉回一根根大木，營地裏一片緊張氣息。

    張鬆濤向楊河稟報此事後，立時引起睢寧各官的注意，最後決定仍由騎兵隊小股出擊，不求作戰，隻希望抓獲一兩個活口，好拷問流寇營地內的情形，加以應對。

    果然，經拷問抓獲的流寇廝養，才知流寇並不甘心就此退走，正在四處收羅大木、門板等，要在近日趕製出一批盾車、轒轀車、轎廂車、尖頭轤、壕橋車等等眾多的攻城器具。

    中國幾千年的曆史，朝代更迭，戰爭經年不斷，這期間各類攻城、守城器具發展很快，用途繁雜，種類豐富，遠比流寇此次所打製的器具要多得多。

    當然，時間緊迫，他們也不可能打製得那麽齊備，隻能就地取材，依著需要和材料臨時趕製一些必要的器具而已。

    ……

    城外流寇的動靜已然基本掌握，就要製定對應的防守方略。

    睢寧各官齊聚在西門附近的練總署這邊，知縣高岐鳳對此頗為擔憂，經此一戰，他對楊河麾下的火器信心大增。

    但聞知流寇打製了盾車等器具，準備再次大舉攻城，便不無擔心的說道：“慎言，流寇如此，當何以應對？”

    楊河也是皺眉，他麾下的後膛新安銃，六十餘步的距離可以擊穿重甲，甚至可以擊穿一寸厚的木板，就算進入三十步，最多也就勉強擊穿三寸厚的木板，但流寇的盾車肯定要比這厚得多，確為難辦。

    總社周明遠看楊河沒有發言，便搶先說道：“諸公，可否在矮牆前再挖幾道壕溝，阻攔流賊攻城器具通行？”

    楊河搖著頭說道：“終是無用，此法最多隻是延緩流賊攻城的速度，最多可擊殺些饑民，壕溝終會被填平。”

    張鬆濤站在楊河身後，插言道：“練總大人，火炮可破盾車。”

    “隻能用炮了！”

    楊河做出了決定，他繼續說道：“但距離遠了火炮就不易打中，惟有棄守外間土牆，全軍撤回圩牆，讓流賊進入第二道土牆內，使他們都集中到這三十多步的範圍內，任我火銃、火炮轟射！”

    挾連續兩戰大勝之威，楊河威望前所未有的高，已儼然成為睢寧守城之戰的主心骨，對他的戰術布置，各官決無異議，就算心中略有不解，卻也是提不出其他更好的戰守之策。

    知縣高岐鳳更提議道：“既是如此這般布置，流賊又主攻我西門，是否將餘者三門的火炮，都集中到西門使用？”

    這個提議，讓縣丞劉遵和、主簿鄭時新臉色為之一變，他們分守北門、東門，若火炮都調到西門這邊，流賊來攻，僅憑些許社兵，如何抵擋？

    讓他們分守各門，這是職責所在，不容推脫，但現在若要移走火炮，他們心裏就恐慌，沒有火炮怎麽守城，那些社兵怎麽個情況，大家心裏都清楚。

    雖然他們心裏驚慌，張鬆濤卻臉有喜色，若是火炮都集中過來，那此戰取勝的把握就是更大了。

    這是，卻聽楊河說道：“不必，其他三門雖非重要，卻也當嚴加防範，莫不可被流賊偷襲了，火炮還是不動為上！”

    張鬆濤點了點頭，楊河所言具是實情，其他三門的火炮還是不動的好，抬頭看去，縣丞和主簿的臉色瞬間轉喜，眉眼都舒展開來。

    當下，睢寧諸官又詳細的商議防務的細節，針對種種可能，一一製定應對方略。

    確定的方針就是，針對流寇可能的攻城之法，睢寧要加緊趕製相應的器具，托叉、撞杆、檑義夜、狼牙拍等等都要打製一些，還有懸戶也要增加，並且糞水金汁、滾木擂石、灰瓶火罐、萬人敵也都抬上城牆、圩牆。

    最後還決定，在各圩門內側左右各十步距離的位置，開始堆土緊急修建一道高一丈厚一丈的土牆，建成一個全新的半甕城，這土牆內側為斜坡，方便登牆作戰，外側牆上還要修建一道厚實的胸牆，以保護登牆防守的鄉勇和社兵。

    為了方便內外通行，在新建的半甕城側麵都留有一道城門，門板也是極為厚實。

    當然，這些工程要發動睢寧全城人等，都行動起來，而且要優先建設西門這邊的半甕城等防禦設施和器具。

    楊河最後目光森寒的說道：“各圩門都是如此，特別西門這邊，由我的輜重隊、部分擲彈隊、社兵防守。就算流寇撞破圩門進來，就讓他們在這裏，流盡每一滴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