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薊城飛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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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靄沉沉,嬴政和昌平君、昌文君商談政事忘了時辰。
“報!”秦王近衛少峰打斷了三人的談話。“啟稟陛下,信陵君魏無忌死了。”
嬴政眉頭一皺,隨即大笑:“大仇得報!大仇得報!”
“恭賀陛下。”昌平君、昌文君齊聲道。
嬴政看了一眼時辰,已是不早。“時辰不早,兩位愛卿不如留下與寡人一同用膳。”
昌平君、昌文君相互對視了一眼,昌平君上前道:“信陵君雖曾聯合五國大敗秦國,但其智而忠信,寬厚而ài rén,尊賢而重士,奈何魏王氣量狹小,嫉賢妒能,遂使信陵君斷念欲絕,此皆因君臣不信,臣下皆深受王上愛戴,更有一賢者欲以舉薦。”
嬴政挑眉,昌平君、昌文君皆由秦國王女與現任楚王所生,但自幼生長在秦國,按秦國輩分與嬴政為表叔侄,嬴政自登基以來此二人盡心輔佐,為嬴政左膀右臂,兩人又大不了嬴政幾歲,少年般的年紀又同樣胸懷大誌,與嬴政惺惺相惜如兄如弟,此二人深得嬴政信任,如今他二人舉薦之人,必是良將俊才!“何人?速速說來與寡人聽聽!”
“秦國王後。”
嬴政饒有興趣的抬頭看著文昌君:“嬴楚之前還在散布謠言說你mèi mèi如何囂張跋扈,讓朕不'親近'她,好讓母後和國相不把她當成威脅,如今你卻叫寡人重用她?你在打什麽如意算盤?”
“陛下,臣之前委實是不想讓王後過快展露風頭,可如今信陵君一死,五國之中唯一可以合縱對抗秦國的人才已死,隻怕有人會借此大做文章,再次使五國聯合,而五國為求生存,不出兩年,信陵君之徒遊說各國,必定會再次抗秦。臣若等那一日再向陛下舉薦王後,怕是為時已晚。”
“五國合縱,她一介女流又能做什麽?”嬴政心想她一個聖女,難不成要供起來?可昌平君絕不是如此胡鬧之人,便沒說此話,認真聽昌平君之言。
“楚國聖女自幼接受嚴酷訓練,不僅懂得巫醫藥理,祭司星象,更是受不斷訓練,身經百戰,又習得霸道渾厚內功。”聽聞此處,嬴政心想新婚之夜阿房那一掌雖未使出全部功力,卻是常人所無法企及的雄厚,沒想到小小女子,竟也受得了殘酷訓練,而自己小時候在趙國隻是打了些基礎,回到秦國因不想被周邊勢力所擺布,自己暗自刻苦訓練,隻有瀕臨過死亡的人才知道死亡是多麽強大的一種恐懼,正是那種深深的恐懼,讓嬴政無論政事還是武功都不敢有絲毫懈怠,時刻緊繃的神經,時刻會被刺殺的命運,想到此處,竟對阿房有些好奇,不由唇角帶笑。
昌平君看陛下嘴角泛起的笑意,便繼續說起:“不僅如此,她還曾在稷下學宮,諸子百家聚集的地方求學,深諳百家之理,對了,之前她還曾遊曆五國,對各國的風土人情皆有掌握。。”
“等等!你說她之前遊曆過五國?是何時?”
“這,陛下不如與王後一起用膳,順便和王後詳談。”
——椒房殿內,趙良人談論著秦國的美食如何如何,說得阿房都餓了,便吩咐膳房可以上膳了,說著還想著留下各宮美人一齊用膳,誰知趙良人起身說:“不了,臣妾還是回騰芷殿吃吧。萬一陛下來看臣妾了呢。臣妾比不了王後娘娘每日能如此清閑。”阿房充耳不聞,心想好家夥,說了這麽多,原來是在這兒等著我呢,又一想這趙良人說得也不錯,便不想同她計較,拿起筷子便往嘴裏塞食物,頭也不抬的說:“回吧回吧!”
趙良人是除了王後之外,後宮之中位份最高之人,新後又不得寵,看著趙良人說著要離開,各宮妃嬪也說要回宮去吃,不打算麻煩王後娘娘,趙良人是趙太後侄女,阿房未來時她在後宮一人獨大,掌管後宮事務,阿房嫁入之時她也曾幾夜未眠,不過好在這王後並不得寵,一時未有人提起後宮之權應歸還王後,如今看著妃嬪對自己馬首是瞻的樣子,趙良人覺得王後不過是個頭銜,也沒多了不起,很是得意。便放肆的多譏諷的問了一句“臣妾很是羨慕王後就從來不用等王上用膳呢。”
“王後是不必等寡人。”眾人皆驚,跪迎王上,誰也沒有想到王上自大婚一個月以來從未來王後宮中,今兒個什麽西北風把王上吹來了。“王後宮中飯食這樣香,要是還等著寡人豈不是要饞壞了。”說著便伸手摘下阿房嘴邊的飯粒。“寡人怕王後吃不慣秦宮飯食,便吩咐人找了楚人來做了幾個楚國的小菜。”
此刻眾人還跪著聽著秦王從來不說的“酸話”,眾人皆明白了這是什麽意思,王後就是王後,妃嬪媵嬙再得寵也不可有妄心。
阿房倒不是出於什麽好心讓眾女少跪一會兒,這一個月來她身為王後也沒少聽到冷言冷語,隻是覺得嬴政這舉動實在反常,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於是就讓她們起來散了吧,後妃們聽了這話如臨大赦,跪了安馬上離開。
嬴政似笑非笑的看著阿房,“如果不是你膚若羊脂,看你這吃相分明就是一個粗鄙村婦,看來楚國的王宮禮儀也不過如此呢。”
阿房也不停下吃飯,實在是這些妃妾嘮嘮叨叨的把阿房餓壞了,瞥了一眼嬴政然後說道,“若不是看你英姿不凡,聽你這話分明就是長舌之婦。”
嬴政一時語塞,倒還沒有一個後妃敢這樣與他說話,竟頭次有些不知該如何還嘴,再看那阿房的吃相,竟讓他也想嚐嚐有那麽好吃麽,於是便吩咐人另準備一雙碗筷,夾起一道菜嚐了起來。“不過是些平常的菜色,這裏還有一些楚國的菜色,你若吃不習慣秦國菜係,倒可以讓人每日給你做楚國菜。”阿房吃飽喝足用清口茶漱了嘴,然後接過小諾遞來的牛乳,滿臉幸福的說:“吃得慣吃得慣,自小雲遊,什麽都吃得慣的,就喜歡這些和家鄉不太一樣的。”
“你自小雲遊?不知師從何處?都去過什麽地方?”
“師傅倒是很多,不過帶著我雲遊的是楚南公。雲遊各國啊。我最喜歡的就是燕國了。”阿房說著說著眸子淡了下去,不過,是跟師兄一起去的,世人皆說薊城的雪最是迷人,就跟著子房跋涉萬裏從齊國稷城(又稱臨淄城,齊國國都)到燕國薊城,隻為了看一場雪,那天大雪隨風而舞,這樣的景象在巴山楚水是看不到的,如臨仙境,大地上白茫茫的一片,子房從身後抱住她說:“聽聞飛雪翻舞的時候可以許願。”阿房便信以為真,將凍得紅彤彤的雙手合十放在腦門上,張良看著她傻乎乎的把手凍得這樣紅,連忙把自己的手掌附於她的雙手之上。雖是張良的一番戲言,阿房也很認認真真的在許願:瞻彼淇奧,綠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在想什麽?怎麽忽然就換了一個人?”嬴政看著走神的阿房關切的問道。
“隻是在想,可惜楚國氣候炎熱,燕國的糖葫蘆在楚國做不了。”阿房隨口搪塞了過去,不過這真的讓阿房那時鬱悶了好一陣子。自己吃過的第一根糖葫蘆也是那個人給買的,而如今,世事難料,人心易變,一切過往已如夢幻泡影,回憶如炮烙時時刻刻折磨著阿房,哪怕有片刻停歇也是好的。
“等再冷一冷吧,鹹陽也可以吃到的。有的時候鹹陽也會下好大的雪,雖是跟薊城的雪比不了,可也不是能在楚國看到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