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憐取眼前人(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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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燈已上,嬴政幾人來到君侯府已經夜半。

    嬴楚未睡,披上一件墨色衣衫,攜竹簡一卷,早早坐在這裏等候。秋日風大,吹得嬴楚的長發隨風揚動,整個人看上去甚是單薄。

    嬴政和阿房來此看到嬴楚羸弱的身影,嬴政不緊眉頭一蹙:“你這樣也忒不愛惜自己了,終究身邊是應該有個貼心的人照顧著。”

    嬴楚淡淡的一笑,那笑容中似有數縷淒涼。嬴政與阿房相視一望,都知昌平君與夫人情深意切,夫人過世不過半月有餘,現在暗示他續弦著實有些強人所難,便也不再說什麽。隻是寒暄幾句,嬴政與阿房便回到房間休息。

    可是嬴楚的管家不知嬴政與阿房分房而睡,隻為他們二人準備了一件客房。嬴政看阿房麵露難色,便用管家能聽到的聲音對阿房說:“寡人與嬴楚好久沒有促膝長談,今晚便睡在他處。王後不必等寡人了。”

    阿房對嬴政感激的眨了眨眼,便推門而入,待小諾為她洗漱之後,便躺在暖洋洋的被窩裏。

    嬴楚此時正在自己房中讀書,抬頭一看,看見嬴政推門而入,隨即坐在自己身邊。嬴楚會意,然後指著嬴政笑了笑:“嬴政,你小子不會是被媳婦趕出來了吧?”

    嬴政聽聞此話,臉色忽白忽紅,然後輕咳了一聲:“早點睡吧你。”然後便開始寬衣解帶,拉過嬴楚的被子。嬴楚拿著手中的竹簡打了一下嬴政的手,嗔怪到:“洗臉去,髒兮兮的,怪不得你媳婦不要你。”

    嬴政小聲嘟囔著:“誰叫你瞎說什麽實話。”起身準備洗漱,然後稚子之心大盛,便偷襲了一下嬴楚,嬴楚猝不及防的摔倒在床邊,怪道:“我可是個病人!”

    月明星稀,窗外秋風颯颯,隻有淺淺的風聲。

    阿房原來睡意已濃,可是躺下去的時候又睡不著,便拉著小諾一起躺著,說說女兒家的私房話。

    想著白天的種種,嬴政在身邊的那種溫暖而又踏實的感覺,阿房恍惚又覺得不太踏實,“你說今日這些是他為我準備的麽?”

    小諾沒什麽心事,已經困得睜不開眼,再加上秋意涼爽,躺在被窩裏的感覺實在太愜意了,兩隻眼睛一直在打架,半聽著阿房明知故問的話,便敷衍的答道:“不是不是,為我為我。”

    阿房推了小諾一下,“為什麽我會覺得不真實,心中的這種感覺卻怎麽也說不上來。”

    小諾掰開自己的眼皮瞪著阿房:“那你的心裏,有他?還是有他?”

    阿房被小諾這麽一問更覺得心亂如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我的心中怕是還有另一個他。那天的雷雨好像就落在我身上,滲透到我的心中,那個人的眼神我隻怕這次又是一場辜負。”

    小諾搖搖頭,“可是你這樣總把這個他推開,豈不是你要辜負他人了?在感情中,本來能夠相互不辜負的就少,不是自己辜負別人,就是自己被別人辜負。可若什麽都沒有開始,就被別人辜負了,奴婢有些為大王不值。你若是有一絲一毫的心動,因為各種顧忌而踟躕不前,豈不也是辜負了自己的大好時光。況且,這個他未必是那個他。”

    阿房似懂非懂,一時覺得這小丫頭平時迷迷糊糊,此刻說起男女之情倒是剔透,好學之心便被勾了起來,想讓她多講講。誰知小諾一聲不發,在那裏裝睡,阿房見怎麽搖她也搖不起來,便一時放過她了。

    燭火下嬴政溫柔的聲音和氣場,讓她眷戀的貼心,自己真的是心動了麽?又是在什麽時候呢?他和他,阿房覺得自己可惡極了,怎麽一顆心裏容下兩個人呢。嬴政的少年英姿和張良的溫潤如玉,兩個截然不同的身影在她眼前晃動,阿房一時覺得燥熱心煩,披上了一件外衣,便想出去走走。

    而另一旁,嬴政和嬴楚兩人也睡不著。

    嬴政雙目緊閉,可伊人的笑靨和身姿卻在眼前晃動。嬴楚見嬴政這番模樣,便調侃道:“你越想快點入睡,便偏偏不能入睡。”

    嬴政懊惱的看了一眼:“那你倒是給寡人出出主意。”

    嬴楚笑了笑說:“這夫妻之間的事,外人又能幫到什麽?”

    嬴政踹了嬴楚一腳:“就知道你憋著壞,不肯告訴寡人,不然你怎麽與妘夫人”嬴政突然挺住,想到自己又不小心觸及嬴楚傷心之處。

    嬴楚反倒笑了笑寬慰他到:“沒事。我與她”嬴楚想起從前,自己敬她重她,並非因自己寵愛她,隻是自己在逢場作戲,而白白辜負了人家的一片真心。可人呐,卻總是這樣,最好的總在掌心之外,直到失去的時候才會意識到這個人有多麽重要,隻是陰陽兩隔,一條黃泉路,阻隔了多少真心,又使多少假意浮出水麵。思及此,嬴楚勸到:“憐取眼前人。我與妘兒,你與阿房,終究不能一概而論,但唯有以真心換真心。”

    嬴政苦笑:“難道寡人做得還不夠麽?”對於動情這種事,嬴政還是個新手,十七歲的他,麵對朝堂上和江山外的豺狼虎豹他可以冷靜果決,可是麵對這一小小女子,他倒覺得束手束腳。

    嬴楚亦是隻顧在外拚殺之人,又何曾問過閨中女子的冷熱,不過是年長嬴政數歲,加之夫人又罹患大難,對男女之間的感情,看得稍稍比嬴政明白了些,可終是這樣,他今生亦不能成為兒女情長之人。

    嬴楚想到妘兒多年對自己的包容和關懷,歎息到:“若是愛一個人,怕是不求回報。”

    嬴政看了嬴楚一眼:“可惜你我這樣生於王室的人,動情可以,愛上一個人,怕是犯了忌諱。寡人,絕對不容許自己愛上任何一個人。”

    而阿房正閑逛於此處,聽到嬴政此言,心中有些許失落,嘴角露出一抹苦笑,自語到:“我原以為,他是與別人不同的。”

    嬴楚深知嬴政的性子,外冷內熱,從小受了不少波折,他內心深處所渴望的溫暖怕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了安全,一層一層城牆把自己的心圍住。“阿房是個心思單純的女娃,她的那些小機靈皆是因為心思澄明,請王上無論別人做了什麽,都要將她心中的這份淨土守護好了。”嬴楚這話隻說了一半,若是他日因為自己連累阿房與嬴政夫妻反目,阿房的機靈便會變成算計,可嬴楚卻沒有想到,阿房有朝一日會算計的大秦百年基業毀於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