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絕命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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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東郡,安邑縣中一處院子中正徐徐傳來陣陣極其悅耳動聽的弦聲。

    這弦音如玉相碰,如水潺潺,宛如天籟一般。

    屋中燭火闌珊,一名年近六旬的白衣老者正襟危坐琴前,手指在其上翻飛如與靈魄共鳴。這名老者雖年紀已經不小,但從相貌和神采上看,卻絲毫看不出老邁的腐朽。他此時側耳朝琴,雙眸閉合,眉毛伴隨著音律輕微抖動,仿佛整個人都融入其中一般。

    “叮~嗡!”

    美妙弦音突然戛然而止,一條琴弦應聲斷裂。老者睜眼皺眉,始終端正的身子突然一泄,癱坐在一旁。呆滯著望著斷線,嘴唇顫抖難平,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此時,從門外走進一名****,身著錦綢漢袖服,烏黑秀發工整得盤在腦後,她一步步走到老者身前,雙膝跪坐了下來,伸手將其攙扶起來,口中緩緩說道:“夫君,自從早些時日黃巾作亂後,妾身就再沒見過焦尾琴的弦斷過。今日這是怎麽了?”

    焦尾琴傳自東漢末年,正是當世的大音律師——蔡邕的愛琴。蔡邕早些年在朝上屢次直言進諫漢靈帝,遭受靈帝厭惡,後又拒朝中招封,僅當了個郎中、議郎的官名,是當時典型的才高八鬥卻官職卑微的特殊人物。但是這一類人在當時雖說任職不高,但是威望卻是極高,況且在漢代,蔡家始終都是名門望族,家族底蘊極為深厚,哪怕是大他幾級的官吏也都尊稱他一聲“蔡先生”。

    一代名士蔡邕此時看起來,再沒有任何的光彩照人,就如同一位平凡的老人。他兩眼有些無神,看著一旁的美婦竟也不知該說什麽。

    那美婦見他不言語,臉上滿是心疼,於是說道:“焦尾琴的弦雖然珍貴至極,但是家中尚且還有剩餘,等明日一早我叫管家拿去換上便是,也好不妨礙夫君你練指。”

    但是如今看來,焦尾琴斷弦並不是蔡邕如此慌神的原因。蔡邕揮袖,淡淡說道:“全按愛妾說的做便是。但是焦尾琴向來與我心意相通,它取自西蜀深山中的一塊神木,後流傳於江東,與我巧遇在火海,才有了如今的‘焦尾’。”

    美婦眨了眨眼眸,說道:“老爺的意思是這焦尾琴乃天材地寶,如今斷弦定然是天下必有大事發生?”

    蔡邕說道:“我也拿不準,但是如今朝中這般雜亂,佞臣宦黨肆意橫生,更有豺狼虎豹暗中環視,前些時日還有書信從西涼傳來。”

    美婦疑問道:“西涼?我還不曾聽聞夫君還有西涼的故人。”

    蔡邕搖頭說道:“哪裏是什麽故人,不過是些狼子野心的粗人想要得到蔡家的擁護罷了。”

    美婦眼睛瞪得溜圓,驚呼:“誰這麽大膽?如今尚且還是劉家的天,少帝雖然年幼,但也有羽翼豐滿的一天。如今就想要招攬名門望族的擁護,莫不是真的起了天誅的賊心?”

    要知道在一個王朝中,天子腳下斷然是不會允許任何人去招攬各大名門望族的擁護,更不要說在這種朝中形勢極為敏感的時期,一旦朝中穩定下來後,傳到朝中之中,那麽帝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誅盡一切這等罪行的全族。這種事在另一方麵看來也可以算是篡逆大罪。

    蔡邕麵無表情,回答說:“如今的並州牧大人,董卓。鬼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麽,但此人狼子野心,怕是天下又將動亂。”

    “對了,琰兒有沒有什麽消息?”

    美婦皺眉,麵露悲傷,搖頭說道:“還沒有,但是蔡睦賢賢弟已經遵循去向搜尋,她一個女兒家也惹不了什麽dà má煩,想必不出幾日一定會將琰兒帶回來。”

    蔡邕微微點頭,歎了口氣:“哎,誰知道這孩子這般心性,早知如此我又何必答應了衛家的這樁婚事。”

    美婦輕輕靠在了蔡邕的肩頭,兩臂環著蔡邕的身子,細聲說道:“女大當嫁,琰兒也到了嫁人的年紀,況且她這般脾氣,總需要有個人去管教管教她,我見衛家公子秉性純良,想必也會對她疼愛有加。”

    蔡邕點頭稱是,心想家裏的這個小魔王總是要到嫁人的時候,此時自己若卸下氣來,怕是咋難管教自己這個心肝寶貝了。

    待賢弟將小女帶回,便嫁了衛公子罷。

    落花終需隨流水。

    。。。

    大河畔前的劉青山卻根本不想知道自己的落花此時究竟在何處?

    因為他此時的眼中隻有一人。

    那名糾纏已久的無名shā shǒu。

    他的手中隻有一物。

    那把名為“七星”的寶刀。

    他的心中也隻有一個念頭。

    “恐怕今天,你我二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大河中巨浪翻滾,狠狠拍打在岸邊,萬千水珠騰空而起,盡數砸在二人的身上。

    劉青山懷中鋒芒畢露,宛若流星當空。這一刀劉青山再沒有絲毫的保留,刀芒直逼shā shǒu的心窩處。

    這把意外得來的七星刀如今已經是劉青山的最後的底牌了,如果這一刀他還要保留的話,一旦失敗,自己必然墜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回想起夜半更深起床為自己鋪床的母親,又想到為了能夠攢夠禮金冒雨進城售賣皮毛的父親,還有那個無時無刻不依偎在自己身邊的果子。

    不知他們此時過得如何。周黎的追兵是不是已經打道回府?他們是不是已經在安邑縣找到了重新活著的希望?他們此時還在記掛著我麽?

    劉青山熱淚洋灑,所有的成敗都在這一刀了。

    刀鋒冷冽絕頂,仿佛一瞬間將空中的河水盡數凍結。空氣的溫度越來越低。

    劉青山不知曉這名shā shǒu得來曆,自然就不會知道這名shā shǒu對於危險的嗅覺究竟有多麽靈敏。

    劉青山的動作再快,也不過是一個少年。

    劉青山的想法再出其不意,在武力上的差距仍舊是道不可逾越的鴻溝。

    shā shǒu的防守動作要比劉青山想象的更快,甚至他可以斷定如果不是先前的一箭重傷了shā shǒu的小腹,那麽這一刀根本沒有任何機會可以要了這名shā shǒu的命。

    因此現在情況出現了不同。

    shā shǒu的小腹被箭矢重傷還在流血,腰腹一旦扭轉就會導致傷口被鏃刃二次的割裂,那樣的話疼痛致使神經的反應就會變得緩慢。別說躲避,甚至一旦扭轉劇烈,傷口因再次裂開導致斃命當場的可能也都存在。

    這樣一來,就克製了shā shǒu閃身躲刀的機會。這也是劉青山算好的下刀位置,若身體不能扭轉,這一刀必定會是致命一擊。

    除非,他還能長出一雙翅膀出來?

    劉青山眼神突然由呆滯變為驚恐,仿佛眼前的這個活生生站著的根本就不是一個人類。從這一夜起,劉青山再一次重新認識了古代武人的變態體質。

    shā shǒu的身體在一瞬間突然騰空而起就如同真的長出一雙翅膀一般,急速上升的身軀或許根本快不過劉青山的這一刀。

    但是這在生死關頭,對於shā shǒu本身來說就已經足夠!

    這一刀如果不是捅在自己的要害之上,存活下來的人就一定會是這名shā shǒu。

    劉青山懂這個道理。

    shā shǒu更有著披靡天下的自信。

    “噗呲”

    鮮血如注流淌出來,混著大河邊的浪潮浸潤著shā shǒu的衣衫。那名shā shǒu單膝跪在地上,盡管此時他的的痛楚在隨著心跳一震一震,近乎讓人癲狂。

    可他還是抬起頭看了看那輪聖潔的月亮。

    這個少年已經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兩道深刻的疤。

    或許,他一早就不該輕敵,一槍將對方挑死在馬下。那樣的話,“老夥計”也不會死,自己也不至於被逼成這般窘迫的模樣。

    “有趣!”shā shǒu搖頭慘笑道。

    劉青山大驚。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