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沙海雪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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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殷太平一十七年,北境,漫天飛雪。
北境雄關人間嶺之外,瀚海狂沙,有大國者三十六,小國者不計其數。這片沙海從人間嶺開始,不知窮盡於何處。
這場暴雪已經下了三日。千百年來,生活這片沙海之上的人民,從未見過這樣的場景。初時還有些驚喜,這白色的如同鹽一樣地晶體,入手便成了水,多麽神奇啊。然而,不過一個晝夜,黃沙之上,雪深數丈。多少人蜷縮著睡去,便被永遠地掩埋在大雪之下。北境之外,猶如雪境。
此刻,人間嶺之外,一行人艱難地朝著關口跋涉,他們大多是有餘國的牧民。有餘國算是沙海最邊緣的小國,托庇於大殷之下,充當著大殷與北境諸國的緩衝。這一行人,為了不讓自己陷下去,他們用木板墊在身下,四肢滑動,艱難的挺近者,卻依然不斷有人陷入雪裏,留下一塊痕跡,很快卻又被大雪填平。往日裏在沙海中肆掠地沙妖幻獸也不斷死去,顯出身影,猙獰地倒在雪域裏,更增添了肅殺地意味。在這片雪域裏不想被大雪掩埋,便隻能不停地掙紮下去,再累也不能停。
人間嶺從小黑點變成大黑點,一行人變成零星的三兩個。在這些人中,有一位少年,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有著沙海中人一樣的膚色——病態的huáng sè,一如黃沙。如往日沙海上的打扮一樣,他**著上身,在這時候卻是艱難無比,他凍凍索索地在木板之上艱難地撥弄者雪,一點一絲地向前挺近著。他的手臂、胸部已經全是血,不斷滲出的血昭示著他還活著,大雪紛飛,他的身後是一道透著淡淡血跡的路。可他依舊在爬動著!
最讓人意外的是他的背上還有一個背簍,簍中有一個小女孩,女孩很漂亮,睫毛很長,眼睛應該很大,隻是這雙眼睛再也睜不開來了。雪撒在她的臉頰上,越發顯出她的美麗與精致,粉雕玉琢大致如此吧,卻毫無一絲的生氣。顯然,她已經死了。生命就是這麽脆弱與殘忍。
少年名叫蘇,背上是他的mèi mèi瑩。
“再堅持一下,瑩!哥哥一定帶你出去!不能睡啊!”蘇依舊在艱難的爬著,他的聲音帶著哭腔以及不容質疑的勇氣。他感受到血從血管中湧出的聲音,那聲音還帶著溫暖的氣息,即使很多年以後他依舊覺得那是世上最安靜,最好聽的聲音。這聲音讓他感受到生命的鮮活。即使他已經累的頭都抬不起來,卻依舊知道自己的手還在滑動,他們還是在向著人間前進。
也不知過了多久,蘇已然麻木,每一秒都仿佛一個世紀一樣漫長,血管脈動的聲音也越發的虛弱起來,即使速度越來越慢,可他確實是在向前匍匐,隻是由於速度太慢,雪漸漸沒過了他的身體。就這樣結束了嗎?蘇想到,一種解脫感閃過他的腦海,轉瞬他便失去了知覺。
此刻,一位老者在大雪中安然走來。他走得極慢,又極穩,一步便是一步,一步卻又不止一步,一步之間已越千裏。忽然,他停住了。凝視虛空,陡然喝道:“閣下一路跟我而來,此刻既然追到了何不現身來見?躲躲藏藏可不是陰陽師的作風。”
雪更加猛烈起來,一位女子在風雪中顯出了身形,狂風大作,卻連她的發絲都未能揚起。那女子一襲黑袍,容顏絕世,手持一支黃金三叉戟,腳下宛然是一頭巨龍在風雪中咆哮,吼聲震天動地。那女子聲音冰冷不含感情,卻依舊悅耳空靈。隻聽她凜然說道:“閣下一代大能,闖我北域,盜我寮中至寶卻邪鏡。不問自取,如此卑劣行跡難道就是大殷念士的作風嗎?”
“額,咳咳小娃娃話不要說得這般難聽,我隻是借用而已,來日還是要奉還的。”老者似乎知道自己的做法不對,臉色微微一紅。“隻是,為了追蹤我,使出這般幻境,隻怕方圓千裏人獸無存了吧。小姑娘這般作為,難道不考慮考慮天年時的報應嗎?”
“住口,用不著你操心,速速交出卻邪鏡!”巨龍猛衝而下,龍爪如鉤,直取老者麵門。老人衣襟飄揚,銅質的發束抵擋不住巨龍的威壓,崩裂開來,一頭銀發也在風雪中張揚開來。隻見他手捏劍訣,抵於唇前,口齒微合,一方道劍虛空展現,直插巨龍頭顱而去。一聲巨響,巨龍爆裂歸於虛空,劍勢卻未稍減,奔著黑衣女子而去。
那女子顯然早有準備,手中三叉戟蜻蜓點水一擊,輕鬆化解劍意。隨即將三叉戟懸於身前,手中凝出一方素紙,左右手上下翻飛,急速地撕動的。
老者召回道劍,負劍而立,右手輕撚白須,凝視著女子,說道:“式神術,老夫倒要看看你能召出什麽來?”卻也不急於攻擊。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周圍的氣氛卻變得詭異起來,四周的威壓越來越沉重。“不好”老人仿佛預感到什麽,倏忽淩空躍起。與此同時,女子突然灑出手中碎紙,一條巨蛇從老人所站位置衝天而起,緊接著又是八條巨蛇衝天而出。
老者腳步急點,堪堪避開九條巨蛇,剛暗歎一聲好險,九條巨蛇已然而至。老者勉力躲閃,劍氣縱橫,卻無法擊散惡蛇。於間隙之間,橫劍於前,雙指點於眉心,念力傾瀉而出,風雪為之一滯。又忽然風起雲湧,天地變色,隱隱有風雷之聲。值此之際,一杆黃金三叉戟突然從老人身前展現,黑衣女子持戟直刺而下,身後是九蛇跟隨肆虐。
老人躲閃已是不及,仿佛下一秒便要授首於此。存亡之際,老人祭出一麵銅鏡,一口舌尖血噴在銅鏡之上,瞬間一道白光閃過天際,照得天地如同白晝,不!不是白晝,而是炫目!眼前是一片虛無!一息之間,九蛇湮滅,女子倒飛而去,不知所蹤。老者也是一陣暈眩,落於地麵。
風雪一時便停了,老人定了定神,也不清楚那女子是生是死,用最後一絲念力朝著女子飛去的方向說道:“大殷李無極無意為敵,借卻邪鏡一用,他日必當親赴寮中請罪。”
說話,老人看了看人間嶺的方向,此刻念力消耗殆盡。好在人間嶺就在前方,盤算著步行前行,日落之前大抵便到了。正欲抬步,積雪之中一隻血手抓住了他的腳踝。
“救救我”蘇說道,聲音細若蚊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