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我剛開客棧門，就看到他暈倒在門前。我把他背到臨街醫館那，讓劉郎中醫治，便沒再管。第二天在客棧吃飯的客人那聽到有一個孩子在城主府門口跪了一天一夜，現在還在跪，求城主出兵剿匪，聽說他那個村子整個都給屠了，就他一個逃出來了，真是慘啊。我那時也沒多想，第三天劉郎中就過來跟我說，我讓他救治的那孩子在城主府門口跪了兩天兩夜，已經暈了過去。

    “劉郎中不敢去把他帶回來，我本來也懶得去，可又想到那少年是在我門前暈倒，又是我背著去讓郎中救治，也是和我有緣，他全村被屠，或許再無親友，不然也不會暈倒在那沒人敢去管。

    “他暈了兩天才醒來，我問他你還有親人嗎，他說沒有，我說你就留在這當個夥計吧，”

    木胖子臉上逐漸露出溫暖的笑容，“他那時才十歲，卻什麽活都搶著去幹，我那時以為他隻是為了感恩，沒想到他也是為了在月底時多向我要一點工錢。

    “他用第一個月的工錢買了本靈修啟蒙，沒事的時候就在那翻看，有時還偷偷去黑山武館那聽講，武館那些人看他年紀小，遭遇又悲慘可憐，又還沒正式修煉，就沒管他，隻是以後要正式拜入武館修煉的話，很多花銷是避免不了的，他也不願太承別人的情。之後他就更加勤奮地賺錢了，連每天早起買菜的活都攬了過去，那小子，為了多得一點錢，討價還價時什麽招式都使得出來，比我還不要臉。”說到這時，木胖子一臉欣慰的神情，“我就欣賞這樣的少年。

    “他雖然資質不是上佳，可他勤奮肯吃苦不怠惰，再跟著你闖幾年，日後成就也不會太低。”

    “可他一心隻為報仇，”陸牧雲搖頭道，“在報仇前，他尚能忍受極大的痛苦，心無旁騖地勤奮修煉，可報仇後呢？我看他並非那種心懷大誌積極進取的人，若是日後畏懼艱險，厭惡枯燥，或囿於情感，有了耽擱牽絆，便難以攀上更高境界了。”

    “就為了不辜負傳授的墨尺和功法絕學，他也會勤奮修煉的，而且，”木胖子感慨到，“在這亂世中，隻要走上了修煉這條路，就沒有停下和退縮的可能。”

    轔轔的車馬聲從後巷裏傳來，院子裏的樹上響起風信鳥的叫聲，伴隨著穿廊而過的風聲，南小磊躺在床上怔怔地看著房梁屋瓦，四周的聲音不斷湧來，卻又仿佛隔著一層膜聽不真切，像是醒著，又像在夢中。

    如果隻是一場夢多好。

    可腦海裏還在不斷地回想著昏迷之前的情景，那般真實而又可怕，眉心處隱隱傳來的疼痛也在提醒他，那不是噩夢，那是現實。他有心想要探查一下意海的狀況，但是心中又慌亂如麻，總是聚不起精神。

    人體周身諸處，除了關乎性命的髒腑外，對想要修煉靈力的人來說，意海和靈海就是最重要的兩處，傷了哪一處，都難以修煉下去。對於已經成為靈修的人而言，意海若受傷，便難以催動念力進行修煉和運用靈力，而對於還沒正式踏上靈修道路的南小磊而言，這更是一個極可能斷送修煉前途的災難。

    “吱呀”的一聲，木胖子推門進來，看著南小磊呆呆地躺在床上，忍不住嘿嘿笑了一聲，卻又立馬換上一幅傷心的神色，走到床前，歎氣道：“小磊，我知道你很傷心，可是還是要想開點。”

    “掌櫃……”南小磊這時才回過神來，看著木胖子的臉色，心中就涼了下來，他勉強一笑，說，“我沒事。”

    “唉，”木胖子哀歎一聲，“這三年來，我都知道，你一直很用心，每天都很勤奮，雖然發生了這件事，可以後還是有機會的。”

    南小磊垂下頭，努力掩住微紅的眼眶和欲滴的眼淚，咬牙低聲道：“我知道，謝掌櫃的關心。雖然我意海受創，但是天無絕人之路，我不會放棄的！”

    “你意海受創了？”木胖子一臉訝異，“他不是說幫你鎮壓靈元了沒什麽大問題了嗎？難道他騙我？我問問他去。”

    南小磊一怔，木胖子難道不知道這件事？那他剛才說那些話和那副沉痛的表情是什麽意思？他說有人幫自己鎮壓了靈元，而且沒什麽大問題，那麽意海就應該沒事。隻是自己剛才一醒過來時就記得昏迷之前靈元即將bào dòng的事，下意識以為意海受創了，看到木胖子一年傷心的過來安慰他，更是認定了天池穴被毀了，可沒想到木胖子說的不是這件事。

    “是我搞錯了，意海應該沒受創。”南小磊連忙擺擺手說到。

    木胖子說：“是嗎？那就好，要是你意海受創了就沒法跟他去修煉了。”

    “啊？”南小磊疑惑著問到：“跟誰去修煉？”

    “陸牧雲，昨天入住的那家夥，是他救的你，他看你勤奮修煉，土靈的修煉資質也還行，就想把他故人的功法絕學傳授給你，讓你跟著他一起去修煉。”木胖子說，然後又感慨到，“我想你在我這做事做了這麽久，要離開了肯定很舍不得，很難過，過來一看，果然如此。”

    南小磊不好意思說自己是以為意海受創了所以難過，隻能訕訕一笑，連忙擦去眼角的眼淚，可是又感覺到哪裏不對，他仔細觀察了下木胖子的神情，看到木胖子隱藏在感慨神情下的那一絲狡黠，這才恍然大悟，怒聲道：“木胖子，你耍我……”

    木胖子哈哈大笑，轉身就往屋外跑去，一邊跑，一邊說：“看到你都難過的哭了，我好欣慰，哈哈哈……”

    平時走過無數次的樓梯，在此時卻有些陌生，南小磊一步步地走著，他不知道自己此時該想些什麽，在想些什麽，或許什麽都沒想，又或許想的太多。

    他聽過不少的chuán qí故事，有人的地方就有故事。故事中的主角都是沒出身沒天分，突然有一天，或摔下山崖，或掉進山洞，或救了個老者，或者隻是給某個乞丐一碗飯，然後便得到了強大的功法秘籍或傳承，從此就一路修煉遇神殺神遇佛殺佛，走上人生巔峰，成為世間傳說。他曾經也希望過自己能有這樣的奇遇，可後來失望多了就不再想了。他老老實實勤奮掙錢，就是想著掙夠了武館學費之後就去武館專心修煉，修練有成了之後就能去找那夥山匪了。可現在突然有個人在他麵臨險境的時候救了他，然後又說看他資質不錯，要傳授他功法秘籍。chuán qí故事裏的主角好歹都要先摔下山崖，可他什麽都不做就有這樣的奇遇……

    這是他做夢都不敢想的事，所以他很怕現在就是在做夢。

    “沒事，就算是假的，就算他又不帶我去修煉，好歹意海沒事，自己還可以像以前一樣攢錢去武館修煉。”南小磊在心裏鼓舞安慰了自己幾句，快步穿過走廊，走進了那客人的房內。

    一進門，便看到桌前坐著那麵容淡漠的客人和滿臉古怪笑容的木胖子，南小磊肅容道：“謝陸大俠出手相救之恩。”卻是半點不看木胖子。

    “不過舉手之勞而已，算不得什麽。”陸牧雲說，“而且我和你們掌櫃的熟識，救他手下的夥計也是應該的。”

    “對您隻是舉手之勞，對我卻幾乎是救命之恩，”南小磊說，“我現在也沒什麽可報答的，隻能以後慢慢報恩了。”

    “什麽以後慢慢報恩？”木胖子滿不在乎道，“你那點小心思我還不知道，不就是想盡快知道是不是以後就跟著他去修煉？”

    “木……掌櫃，你胡說什麽……”南小磊瞪著木胖子，怒聲道，心裏卻是憋屈無比，自己確實有那麽點小心思，可確實也對陸牧雲很感激，想要報答他，現在木胖子這麽一說，倒顯得自己的這番話全是別有用心。陸牧雲和木胖子熟識，自己想叫他一聲木胖子都不好叫，隻能老老實實地叫一聲掌櫃。

    “好了好了，說了會傳授你功法秘籍就會傳授你功法秘籍，你不用擔心這麽多。我這位朋友要不是現在不方便去中州那個天才紮堆的地方，又急著幫人傳承這些功法秘籍，這好事哪輪得到你頭上？”木胖子沒好氣地說到。

    木胖子的話雖然難聽，可卻讓南小磊有些忐忑的心穩定下來，他對著陸牧雲作勢欲拜，可膝蓋剛一彎就被一股無形的氣給阻擋住了。

    “我雖然傳授你這些功法秘籍，但也隻是替我故人傳承而已，算不得你師父，你也不必向我下拜。”陸牧雲搖頭道。

    木胖子說：“我朋友雖然沒修煉過這些功法秘籍，也不修土靈，可他身為靈域境強者，教你還是綽綽有餘的，可比去……”

    “靈域境？”南小磊身體猛地一震，喃喃自語到。木胖子說的其他話他都已經聽不到了，靈域境意味著什麽，那可是中三境最高一境，若是再能破天關進入天境，便是在整個天下都算是真正的高手，在一些小國基本就是最強者。即使是靈域境，在小國裏也很少超過十個，在這黑山城，可以說整個城主府的人馬在一名靈域境強者麵前都隻有被屠殺的份。

    木胖子看到南小磊的異狀，便停下了話，南小磊眼眶泛紅，咬牙一字一頓道：“真-的-是-靈-域-境？”“我騙你幹嘛？”

    南小磊雙膝猛地下跪，磕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響，又雙手撐地，連磕三頭，起來時額頭一片猩紅。

    “小磊，你這是幹嘛？”木胖子急道，說著就要將南小磊扶起，但南小磊跪在那不願起來。

    “我說過不做你師父。”陸牧雲漠然地看著南小磊冷聲道。

    “我不是要你做我的師父。”南小磊急切道，“我是想求你去殺了當初屠我村莊的山匪。”

    “報仇……”陸牧雲的聲音緩和些許，“報仇也不必急在一時，而且這種大仇豈能假手他人？”

    “我……”南小磊猶豫了一會，澀聲道，“我姐被他們擄走，我要救她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