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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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孤峰之上,月華如霜,兩個身影對立在峭壁之上,若僅從容貌上看,一個還翩翩似少年,另一個則已經鬢角染霜,風塵滿麵。

    陸牧雲當是早就想到了今天的見麵,臉上隻掛著老友相逢的淡淡喜悅,李乘風卻是猝然相見,麵對著幾乎快認不出來的老友,心中之複雜可想而知。

    “你倒是一點兒也沒變。”陸牧雲笑著道。

    “可你變了好多,”李乘風歎道,“想當初你我在靈山學院分別時,你還是那樣的意氣風發,如今卻……如果是在大街上擦肩而過,我可能都認不出來。還好聲音變化不大。”

    “當年接到了你大喜的消息,我本想要去恭賀一番……”李乘風低聲道。

    “沒事,”陸牧雲笑著打斷到,“你晉封鎮國侯,迎娶秀漓公主的時候,我也沒去。”

    “你還敢提那件事,”李乘風的聲音猛地拔高,臉上現出惱怒之色,“我和秀漓都以為你會來,我還和玉山城的貴女們打了包票,說你我合稱靈山學院風雲雙傑,你自然會親自過來為我賀喜,結果最後就送了一枚騰蛇鱗……”說到這事時,他停頓了一下,惡狠狠地剜了陸牧雲一眼,臉上泛起微紅。

    陸牧雲清楚自己這個老友的脾性,自然能想出他遲遲不來道喜時,李乘風是一個怎樣的窘態,也難怪李乘風談到此事時會如此憤怒。

    李乘風繼續說到:“我當時還想,等你來到了玉山國,我們風雲雙傑會合,看那幫老家夥還敢不敢對我受封鎮國侯說三道四,指手畫腳。我倒是對爵位無所謂,可也不能讓秀漓受委屈。”

    “所以你就三天內連挑玉山城內二十七個同階世家子弟?聽說每場都是在一柱香之內解決,那些觀戰的世家貴族臉都黑了。這倒是符合你的風格。”

    “嗬,要不是你不肯來,我何至於此?本來可以不戰而屈人之兵,結果這麽一通亂打下去,威風是威風了,他們也不敢再阻攔了,可本來就不太好的關係也破壞的差不多了,花了好幾年才慢慢把關係彌補回來。”李乘風埋怨道,然後又說:“後來才知道原來你那時……”

    他突然停頓了一下,抬眼朝陸牧雲望去,陸牧雲臉上並無什麽變化,隻是淡淡然道:“你想怪我重色輕友?”李乘風神色一鬆,然後怒道:“我是那種人嗎?我當然是為你高興啊,要不是我不方便離開玉山國,早過來為你賀喜了。”

    “所以我那時就沒有叫你一定得過來喝我喜酒。”陸牧雲道。

    “可你要了我一大堆的賀禮!”李乘風恨恨到。

    “你可是堂堂鎮國侯,要少了賀禮豈不是等於看不起你?”陸牧雲笑道。

    “果然是好兄弟,這樣的話你也說的出口!”李乘風忍不住走上前去,拍了拍陸牧雲的肩膀,恍然間又看到了當年那個臉上總帶著玩世不恭的笑意的損友,隻是回過神來時,那染霜的鬢角,滄桑的麵龐又出現在眼前。他歎了口氣,慢慢沉默了下去。

    “你想知道我當年怎麽逃出來的吧。”陸牧雲說到。

    李乘風一怔,他確實想問這個問題,但怕觸及到陸牧雲的傷心之處,所以一直在旁擊側敲,卻沒想到陸牧雲自己先提出來了。

    這十二年來,他從未停止過對陸牧雲消息的搜集,據說當年天沐城那場大變中,蘇家滿門被滅,無一幸存,但也有傳言說當時蘇家家主蘇亦荀的孫女婿,聞名中州的天才陸牧雲在大變之前就離開了天沐城,因此在大變之中活了下來。

    昨日兩人靈域神意的碰撞,李乘風從中感受到了一股難以言喻的蒼涼苦寂,想來應該和陸牧雲這些年的心境有關。他自然不願老友如此痛苦的活著,若是知道當年的情況,或許有一二補救勸慰的可能。

    “那時候爺爺舊傷複發,情況比以往都要凶險,再也壓製不下去了。雖然對外假稱爺爺是在閉關尋求突破,家中也隻有少數幾人知道爺爺舊病複發,但時間一長,那些窺視著天沐城掌控權的家族必然會打探到實情,那時便是蘇家的末日了。”

    李乘風聽著,心中也是戚戚然,玉山國現在全靠老國師撐著,若是老國師一走,他又還沒晉入天境,那麽玉山國很快就會被鄰國瓜分,玉山王室也會步蘇家後塵。

    “小萱拿了一份藥方給我,說六年前爺爺的舊傷曾複發,也很凶險,幸好那時葉神醫恰好路過天沐城,蘇家花了大代價請葉神醫出手相救,雖然未能治好爺爺的病,但也將其壓製了下去,直到這次複發。葉神醫臨走前將其治療爺爺的藥方留了下來,蘇家這些年已將其他藥材收集齊,隻剩一味藥引,如果缺了藥引,那麽藥效就會少了一半,難以幫助爺爺壓下舊傷了。那藥引是隻產於瀾州紫瑤山的一種數量稀少的怪蟲,離開紫瑤山後不久就會死亡,葉神醫也是靠著藥王鼎才能帶著活的怪蟲,因此隻能即時去尋找,外人不可靠,家中諸叔叔兄弟能力又不夠,隻能靠我去尋。蘇家這些年常購一些奇藥,與這藥方上的藥材相合,因此我也不疑有他。我雖然不舍小萱,想要親眼看到我們的孩子出世,但爺爺的傷勢關乎蘇家的命運,我也隻好假作閉關,偷偷潛出天沐城,幾乎片刻不停地趕往紫瑤山。在紫瑤山中找了沒多久,就碰到了與我結拜的兄弟,我當時就有種不好的預感,他也一直旁擊側敲,說著一些……奇怪的話。”

    陸牧雲仰起頭,出神地看著青墨的夜空,臉上帶著回憶的神情:“我那時或許就有了猜測,但我一直不敢真正去想,直到那個消息真的傳來……”

    “我不顧兄弟的勸阻,要返回中州,返回天沐城,結果在路上碰上了四下追殺我的李家人,我和兄弟與他們大戰了一場,雖然把他們都殺了,但我兄弟靈海受創,修為被廢,我的右手也被砍斷……”

    “你的右手……”李乘風伸手向陸牧雲右袖抓去,果然隻是一截空蕩蕩的袍袖。

    陸牧雲當年在靈山學院,最為出名的便是他那飄逸輕靈的劍術,每次比試台上他那衣袂翩飛,寒劍飛舞的模樣不知吸引了多少學姐學妹的青睞,也曾讓李乘風暗恨自己為什麽學的是大開大闔的槍法,特別是當年靈山大比最後一場,風雲之戰,聽著幾乎滿場的為陸牧雲鼓勁之聲,李乘風隻感覺人生之悲痛莫過於此,要不是聽到秀漓那幾乎被淹沒的為他鼓勵的聲音,他真想和陸牧雲決裂。

    摸著陸牧雲空空的袍袖,李乘風能想象得到陸牧雲當時該是一種怎樣絕望的心情,有心想要安慰,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陸牧雲反倒是微微一笑,說:“那些事已經過去了,現在我的左手劍可比以前的劍術強多了。”

    李乘風勉強一笑,說:“你為蘇家……也已經盡力了……嫂子她,也定是希望你能好好活著的。”

    “是啊,”陸牧雲點點頭,說,“我後來輾轉來到商盟,找到了葉神醫,請他幫我清除暗傷,續接靈脈。他知道我的來曆後,告訴我,那藥引,其實隻能用一次……”

    李乘風神色一黯,他歎了口氣,說:“嫂子她也是……你最好能活下去。”

    “我盡力,”陸牧雲點點頭,說,“所以我來找你。”

    “難怪,我說一個靈域境強者怎麽會如此輕易地暴露,原來是為了引我過來,”李乘風搖搖頭,“你早該來找我。要我怎麽做?”

    “我這些年一直在恢複傷勢和埋頭修煉,又怕暴露身份,一直沒能盡全力地打幾場戰鬥,對靈域境之間的戰鬥並不熟悉,所以想和你對練一段時間。”陸牧雲說到。

    “剛好,我也想要和同階靈修對戰。”

    “那小心了。”

    陸牧雲話音剛落,左手握拳綻放寒光朝李乘風砸過去,李乘風也早有準備,右掌迎了上去,冰火碰撞間,兩人各自借力向後飛退了幾步。

    李乘風向後一招,豎立在懸崖邊的赤紅長槍嗡鳴一聲,飛到了他的手上,灼熱的溫度自長槍上擴散開去,附近原本就艱難生長的小草很快枯黃起來,然後無火自燃。

    “玉山國先王所用的烈王槍?玉山國主把這件靈器都賜給你了?”陸牧雲皺眉道。

    “沒錯。”李乘風點頭道。

    “嗬,希望你不要步我後塵吧。”

    “那得看運氣。”

    陸牧雲歎了口氣,左手往背上伸去,很快握住了劍柄,然後慢慢往外拔。

    劍身方一出鞘,月光從中折射到李乘風臉上,一片銀白。李乘風感到臉上有些寒涼,然後那寒涼慢慢往下擴。他手中緊握著的烈王槍劇烈顫動起來,發出陣陣嗡鳴聲。

    陸牧雲的劍也不甘示弱,在劍鞘中顫動錚鳴起來,仿佛迫不及待地想要戰上一場。陸牧雲猛地一拔,那柄劍鏘然出鞘,照的四下皆白,無論草木土石,都像覆著一層霜。

    “劍名霜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