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無妄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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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離了臥龍淵以來,已過了數日光景,二人並未禦劍,就在這山間走走停停。

    話說血魂老祖連日下來實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氣,祝淩也不知最近犯了什麽神經,時不時就雙目發直,愣愣的杵在原地,一臉豬哥相,口水都流了一地。

    這也就罷了,偏生每次自己要傳授他心法口訣,這小子就百般推辭。每每到傳授到心法要點,不是要拉屎就是要放屁。屎尿比牛馬還多,一輩子的穢物都要被他拉盡了,幾日下來竟連最基本的運功口訣都未教完。

    這日二人坐在河邊,抓些活魚生火烤了吃,正吃著,祝淩“呸”的一聲吐出一口魚刺,看了看血魂老祖,眼中光芒閃閃爍爍。“老…老祖……”祝淩猶豫了一陣,開腔道。

    “嗯?”血魂老祖正盤坐在地上運功吐氣,聞言睜開雙眼,心中有些詫異,這臭小子每次不是死老鬼就是矮冬瓜,怎得突然說話如此客氣了。

    他聽慣了祝淩出言不遜,乍一聽老祖二字,心中倒還不甚習慣。

    “額……是這樣……嗯……”

    “臭小子有屁快放!”血魂老祖不甚其煩。

    祝淩一咬牙:“不知老祖當日在庭院之中可否見過一個青衣女子?”他說這話時扭扭捏捏,神態竟是與以往大異。

    原來祝淩自從在庭院與那少女相遇,一別多日,念念不忘。一閉眼,那少女的音容笑貌便浮現在眼前,每晚入睡都能夢見那清麗柔美的臉龐,幾日下來,思念之情竟是愈來愈濃,不能自已。

    他自懂事以來跟隨老爹東奔西走,所見到的絕大多數都是胭脂俗粉,相貌平平,從未與一個女子如此親近。何況那少女美貌絕倫,溫柔似水,他情竇初開,雖然隻見過兩麵,但那一抹倩影已深深的映在心中,不能自拔。

    血魂老祖雖然瘋瘋癲癲,人卻是不傻,活的年月比五個祝淩加起來還要久,此時見他言語神態,心中跟明鏡似的,眼中閃過捉狹之意:“青衣少女麽,那女娃娃長的美的緊,老祖我好似有些印象……”

    祝淩一聽來了精神,兩眼放光,趕緊把腦袋貼了上去。

    等了半天,卻不見下文。

    血魂老祖意味深長的一笑,隨即又搖搖頭道:“老祖我活的年頭久了,腦袋也不甚靈光,一時半會想不起來。”說著還邊做出思索的表情。

    祝淩知道他存心捉弄自己,心中恨恨。

    “也罷,你若是肯老老實實的跟著老祖學法術,學得好了,老祖一高興,沒準多多少少就記起一些。”

    祝淩自討了個沒趣,回到一邊訕訕不語。

    血魂老祖也不在意,又道:“你過來,老祖再將心法口訣傳授你一遍。”

    話音未落,便見祝淩眼睛一皺,麵露痛苦之色,捂著肚子叫道:“哎呦,這魚忒的不幹淨,吃了鬧肚子。”說完提著褲子就要往樹林裏跑。

    血魂老祖勃然大怒,拎小雞似的一把將他揪了回來,喝道:“你莫不是不想學?!”

    祝淩一臉冤枉,訕笑道:“老祖神功蓋世,天下想跟老祖學功夫的人多如牛毛,我何嚐不想拜在老祖門下,實在是腹中不適,需得大解。”

    “放你奶奶的狗臭屁!哪有人一天大解十來次,每次拉半個時辰的,你是豬嗎!”血魂老祖大罵,他心知這臭小子鬼主意甚多,一肚子壞水兒,比起自己都是不逞多讓。

    祝淩見計謀被識破,一陣幹笑,心中卻不住思索怎麽忽悠這醜八怪老鬼。

    血魂老祖見他猶猶豫豫,眼神閃爍,臉上變色,陰聲道:“你屢次推三阻四,我看你是壓根就不想學罷。好,我叫你愛耍花招!”言罷抓起祝淩便向地上甩去。

    祝淩抵不住他如此大力,橫飛而出,重重摔在地上,額頭被石子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血流如注。

    “老王八,我偏生不學!有種的你就殺了我!”祝淩掙紮著起身,齒間合著血跡,大吼道。

    “我看你硬氣到什麽時候!”

    血魂老祖連日來幾番被祝淩衝撞,早已按耐不住怒火,心頭氣極,一把提起祝淩禦劍而去。

    二人飛了好一會,已是在百裏開外,但見腳下梯田縱橫,不時傳來幾聲水牛的哞叫,白煙嫋嫋,茅屋座座,正是個和諧安寧的小村莊。

    二人落得村中,血魂老祖剛一著地,一個箭步邁進當先一個茅屋,提了兩個人出來。

    祝淩一看,那兩人是一對年輕夫婦,粗衣麻布,都是尋常百姓,被人捏住後頸,嚇的麵色慘白。

    祝淩大驚失色,叫道:“萬萬不可!”

    血魂老祖那肯聽他的話,滿臉獰笑,雙手用力,“啪”的脆響,鮮血順著二人嘴角溢出。登時雙雙斃命。

    “你……你……!”

    祝淩雙目圓睜,指著血魂老祖,氣得渾身發抖,半晌說不出話來。

    四周村民原本都在家中生火做飯,此時聽得響動,紛紛出門探望究竟,見到二人屍首是又驚又怒,提了刀叉棍棒,一哄而上,將血魂老祖圍在當中,如臨大敵。

    “不要過來!”祝淩衝著人群一聲大吼,但為時已晚,血魂老祖一陣陰笑,左手一揮,黑色短棍衝天而起,彌漫起一層黑霧。

    黑霧越來越濃,夾在著無數鬼魂的哭號之聲,陰風陣陣,聲勢駭人,在尖叫聲中凝結成無數幽魂的鬼臉,淩空飄蕩不止,一具具陰森鬼臉盤旋飛舞,望著地上駭然的人群,眼中流露著無比嗜血的渴望。

    這些人隻是尋常村民,哪見過此等邪異妖法,紛紛嚇的肝膽俱裂,扔下鋤頭dāo jù奔走而逃。

    “留下吧!”

    血魂老祖麵容扭曲,凶狠可怖,直如九幽惡魔,他手臂一揮,那群幽魂鬼臉一陣嚎叫,仿佛是在歡呼。眼中嗜血光芒突然大盛,又化作無數黑色短棍,有如實質,向著四散的人群呼嘯而去。

    “住手!”祝淩一陣怒吼,呲眶欲裂。

    “噗”的一聲,黑色短棍將當先一人通體而過,那人瞪大了眼睛,一聲不響,緩緩倒了下去。

    “妖……妖怪,妖怪啊!”

    眾人眼見血魂老祖如九幽惡魔,妖魔降世,個個麵帶驚恐,痛哭慘嚎。

    血魂老祖麵帶獰笑,一步一步走到眾rén miàn前,村民們顫抖著身子,抱作一團,麵色慘白,尖叫著不斷後退。

    “嘿嘿……你們可知道,今日為何要死?”

    眾人本是尋常的村野牧民,又怎知突遭這飛來橫禍?俱都顫抖著搖頭,嚇的話都說不出一句。

    血魂老祖一陣陰笑,食指猛的一指一旁的祝淩,喝道:“就是因為他!老夫要你們記好這張臉,若不是他,你們本不會死!”

    一幹人等紛紛望向祝淩,眼中帶著哀求與怨恨。

    祝淩如遭雷擊,仿佛被釘在了原地,呆呆的看著麵前這群原本不相幹的村民。

    “丫頭!快回來啊!”

    一名中年村婦兀的高聲哭叫,隻見一個六、七歲的女娃兒三兩步跑到祝淩跟前,小小的手抓住他的衣角不住搖晃,哭求道:“哥哥!哥哥!救救我娘!救救我娘!”

    祝淩看著她痛哭的小臉,胸中痛如刀絞,就要開口答應,猛然瞧見腳邊那方才血魂老祖殺死的夫婦死狀,淒慘無比,莫可名狀,腦中如巨錘砸中,嗡嗡作響。

    難道我真要跟他學這邪法?他日我若也變成這般凶殘惡徒,屠害生命,又如何有臉麵存在這天地之間?

    祝淩耳邊響起小女孩不住的啜泣聲,正猶豫間,猛聽一聲悶響,鮮血如箭,將他半身衣裳染成鮮紅。

    “不要啊!”祝淩一聲大叫,淚水自雙目奪眶而出。

    血魂老祖動手了。

    霎時間,鮮血四濺,嗚嚎四起,村民紛紛應聲倒地。

    這前一秒還寧靜祥和的村莊竟在瞬間成了修羅域場,血肉橫飛,屍骨如山。不消片刻,四周一片死寂。

    這百十來人的村莊,竟在瞬間,被血魂老祖屠戮殆盡。

    眾人的屍首堆積如山,鮮血濺灑大地。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是麵帶驚異,死不瞑目,他們到臨死之前都不明白,究竟是什麽原因,以至招來殺身之禍。

    天邊的禿鷲聞得血味,成群而來,擺在他們麵前的,是無盡美味。

    這世間的生靈,又有誰能夠免受無妄之災呢。

    誰也說不清楚,亂世的紛爭,人性的扭曲,將著一群群無辜人們卷入一場原本不屬於他們的血腥之中。

    無數黑色短棍再次凝結成一片黑霧,陣陣妖魔的魅笑飄蕩在天空中,仿佛在宣泄著地獄的魔鬼對生靈的渴望。

    鮮血匯聚成河,緩緩流過,將祝淩腳下的大地染的一片血紅。

    他低頭,雙拳攥的緊緊,指甲劃破了掌心,血液順著骨節滴下,混入血河當中。

    祝淩緩緩抬起頭,雙目血紅,原本清秀的麵容竟有些猙獰。他狠狠望著血魂老祖,咬牙切齒道:“這些人隻是尋常百姓,與世無爭,隻想過些安穩清淨的日子,你為何下此毒手!?”

    “你一日不學我的功夫,我便殺一日的人,你一直不學,我便一直殺,殺到你肯學為止,我要讓你知道,這些人,全部都是因你而死!”血魂老祖滿臉獰笑。

    他早年修煉血功時便以性情大變,此時為讓祝淩屈服,竟不惜大開殺戒,枉殺了這許多的人命。

    祝淩望著屍山血海,望著每個人臉上死不瞑目的神情,隻覺自己無能,連累得這上上下下百十條性命,他閉上眼睛,滿腦全是每一位死者的樣貌,兩行血淚自眼角流下。

    “我會跟你修行,但有一個要求,從此以後,你不能在濫殺無辜,否則就算我死無葬身之地,也決計不碰你這邪門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