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白衣若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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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
祝淩喘著粗氣,將背上的柴框提了提,抬頭望去,入目便是數不盡的長路天梯,天梯的盡頭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犄角嶙峋,高寒清冽。仿佛利劍一般直刺天空。
盡管他已走過無數次這山路,盡管他已望見無數次著聳立的山峰,但每每看見如此光景,心中仍是帶著些許震撼。
自然的鬼斧神工將這座被無數人奉為神明的仙山勾勒的淋漓盡致。威嚴,而不可侵犯。
腳下的石梯曆經千年歲月的衝刷已是青苔遍布,斑駁不堪。
即便如此,它還是在這,仿佛在訴說著鬱堯山流傳千年的傳說。
祝淩每次上山,總需要走個把個時辰的山路,時不時便能看見虔誠信道的百姓們,一步一個腳印,拜訪山門。他們有的是求仙問道,有的是有事相托,但從來不變的,是眼中那無比的崇敬,和癡迷一般的敬畏。
他們敬畏的,或許不是這座千萬年佇立的山峰,但一定是這山頂上的某些人,或者是某些足以頃刻毀滅這世間,也足以令世間昌盛的力量。
千百年間,無數芸芸眾生為這些力量為之瘋狂,為之向往,無謂善惡,無謂正邪。
但這一切,好似都與這少年沒有一絲的幹係。
祝淩先前隻是上山,下山。後來便將些許真力,融匯至腳下。走的多了,不覺身子也變的輕了些,有些時候,他甚至能夠感覺到,隻要自己奮力一躍,就可以飛起來,這山林都可以被自己踩在腳下,天地,都能夠與自身合二為一。
“無怪世間萬物皆想修煉成仙,光是這種感覺,就讓人興奮不已呢。”
少年自嘲一笑,一座青磚小屋,漸漸從山路中隱顯,屋頂的煙囪,緩緩冒出些許青煙,嫋嫋而上,與著巍巍大山合為一體。
“小哥,又來送柴嘛?”
一個長相普通的年輕道士站在小屋門口,笑著道。
祝淩點了點頭,將柴火放下,回笑道:“劉道長幾日不見,更精氣了些,想必最近是修煉有成了,恭喜恭喜。”
那姓劉的年輕道士聞言撇了撇嘴,苦笑道:“小哥又說笑了,修道一事險難險阻,哪是那麽容易精進的,我天賦太差,估摸著也不會有什麽長進了,否則也不會被師門派下山做這些苦差雜事。”
年輕道士接過柴框,一臉苦相,長長歎了一口氣。
祝淩安慰道:“劉道長言重了,玄清門是名門大派,正道巨擎,道長能夠拜入山門,自然是了不起的。”
年輕道士聽了這話,眼中恢複些神采,略有得色,道:“這話倒是沒錯,天底下不知道有多人削尖了腦袋也要進得玄清門,話說回來,當初若不是在老家遇到了下山的師父,恐怕現在我也如你這般打漁劈柴,隻是個尋常樵夫……”
祝淩尷尬一笑。
年輕道士仿佛意識到了什麽,訕訕噤聲,拍了拍祝淩的肩膀,道:“你也莫要自甘平庸,這世間本就有千萬種人,千般人等總有自己該做的事,不可強求,如今雖世道動亂,不過你大可放心,有我們玄清門庇護,你等百姓隻管放心的過太平日子就好了。”
若是真有太平日子,該到何處去尋?祝淩腦海中不禁又回想起那日平靜村莊中的屍山血海,心中微覺煩悶。還是點頭道:“如此就勞煩道長和各位大師了。”
年輕道士大大咧咧的擺了擺手,祝淩將柴火交了,換了些碎銀,獨自下山去了。
下了鬱堯山,已是天色將暗,祝淩腳步加快了些,遠遠望去,小小的草屋前,依舊立著一道白色的身影。
那白衣少女自從那日被周老先生回絕以來,已是過了兩月光景,非但沒有氣餒,反而愈加勤快,初始隻是日中才來,近日天蒙蒙亮便站在草屋門前,也不說話,一站就是一天,直到深夜方回,次日又是天色未亮便至。周老先生也不理會,照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祝淩每天看在眼裏,心裏不覺對這白衣少女的堅毅十分佩服,有時又十分迷惑,難道修真求道,在這些人眼中真的如此令人著迷?
天邊漸漸蒙上一層烏黑的陰雲,過不多時,豆大的雨點劈劈啪啪的打在地上,祝淩打起油傘,背著柴框,遙遙望見那白衣少女又像往常一樣站在門前,雨水早已將她衣物打濕,隱隱能看到絲綢下軟玉一般的肌膚,妙曼的身姿更顯得凹凸有致,連日的周勞讓她原本精致的臉蛋略顯憔悴,臉色也比以往更加蒼白了些。
祝淩這半年以來除了與周老先生朝夕相伴,便隻見過這白衣少女,此時見她這般模樣,心中不忍。白衣少女正站在雨中怔怔出神,忽然覺得頭頂雨小了些,扭頭一望,隻見一個少年手握著油傘,打在她頭上,才一會功夫,身上已是被大雨淋濕了一片。
祝淩見她定定的望著自己,潸然一笑,將油傘向前遞了遞,道:“這個你且拿著,莫要染了風寒。”
少女回過頭,卻也沒有去接。
祝淩見她不理會自己,略感尷尬,打了哈哈,又道:“你這又是何苦,非要學什麽勞什子法術,受這等風吹日曬。”
少女看都不看他一眼,一張絕美的臉上古井無波:“仙靈道法,感悟天地,豈是你這種凡夫俗子所能理會的?”
祝淩大為氣結,自己一片好心,誰知這人非但不領情反而出言相諷。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暗罵了一聲自討沒趣,祝淩正要回身不做理會,眼角望見她被雨水凝結的秀發,蒼白的臉龐,仿佛看見了當年那個在雨中孤寂的少年,也是這般的倔強,腳下微微一滯。
他咬了咬牙,硬著頭皮道:“你若真是虛心求教,我倒有個法子可以教你。”
少女望著祝淩,滿臉的不相信。
“明日我要去洛陵城買些物事,你若有心,便到二十裏外的橋頭等我。”祝淩漫不經心的丟下一句話。
少女不答,隻是疑惑的看著他。
“你莫要多想,隻是你每日站在這門口堵的我心煩意亂,著實十分礙眼,少俠我大發慈悲,你若走了倒也落得個眼前清淨。”
少女麵色一寒,目光如利劍一般射來,祝淩被她盯的頭皮發麻。
“不信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