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不戒和尚
字數:5366 加入書籤
那少年聽見呼聲望來,正看見祝淩在不遠處招手,他麵上一喜,上前道:“祝淩,你也來了。”
這人正是武卿,武卿轉而看向柳月瑤,笑道:“柳姑娘別來無恙。”
柳月瑤微笑點頭。
祝淩拍著他肩旁,笑道:“你小子,前幾日一別杳無音訊,原來竟是直奔巴州來了。”
武卿道:“我那日追那妖……蘇紫沐追的遠了,已離巴州不遠。料想左右你也會來,便打算在這等你們。正巧接到消息,宋晟瑞道長要我們先到的弟子去清風苑匯合,我又不知清風苑所在,隻得拿著地圖問路,正好叫我遇見了你們。”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聊起這幾日經過,祝淩聽聞武卿被牧鹿野尋到,心中一緊,大是懊悔沒能將這惡賊結果於劍下。
“那牧鹿野與蘇紫沐都不是好像與的,武師兄又是如何脫險的?”柳月瑤蹊蹺,張口問道。
武卿一呆,他此番尋到祝淩,正想與他商議如何安置黑水石,柳月瑤雖不是魔教中人,但並不熟撚,五行石事關重大,武卿一時之間不便當麵透露,又不想讓人知道竟是魔教妖女救了自己。
他本就不會說謊,被柳月瑤如此問起,吱吱唔唔的半天說不出話來。
二人見他神色躲閃,都是麵露疑色,武卿正尷尬間,突然聽見一旁傳來一陣爭執之聲,一個胖和尚站在酒攤旁,手中抓著一隻嫩雞,被三四個粗布麻衣的夥計不住推搡,這胖和尚五短身材,中年歲數,濃眉大眼,寬鼻闊嘴,身著一身淡黃法衣,滿麵的福相,隻是那衣裳早已布滿汙油,又髒又膩。
胖和尚被推搡的左搖右晃,仍是置若罔聞,拿著嫩雞大塊朵頤,轉眼間已是吃了一半。
那幾個夥計口中操著鄉話,不知在說些什麽,想來都是些難聽的話,和尚一個不留神,手中烤雞被碰到了地上,粘了許多塵土。
和尚一呆,麵露心痛之色,隨手一撥,一眾夥計吃力不住,跌坐在地上,不住哀嚎。
武卿正自犯難,看見這景象,登時來了主意,他一個箭步越眾而出,喝道:“兀那和尚,你做什麽?”
胖和尚見人群中竄出一個黑臉少年,他嘬了嘬五指,並不答話,隻是嘿嘿憨笑。
眾夥計見有人助拳,紛紛撲上來訴苦道:“小兄弟,這臭和尚從晌午到現在吃了小店數十隻雞鴨,還把店裏的酒喝了個精光,酒足飯飽,竟不結賬,我等兄弟不依,他便要打,天下哪有這般道理。”
祝淩三人見一地的雞骨鴨骨,四處散落,少說也有十隻,想來這人所說不錯,隻是這些骨肉大多內裏發黑,想必已是腐壞了,也不知這人如何吃得下去。
武卿聞言一皺眉,道:“大師父,是你不對。”
和尚怪眼一翻,搖頭道:“非也非也,和尚並非不給錢,隻是肚中饑餓,前來化緣。”
其中一個尖嘴猴腮的小二聞言苦著臉道:“你這哪是化緣,分明是搶啊。”
武卿上前一步,道:“大師父,吃了店家的夥食,理應給錢的。”
胖大和尚拍了拍肚皮,攤手道:“和尚偏不給。”
武卿不由分說,伸出手掌向他肩頭拍去,胖和尚怪叫一聲,竟相同手法將他法術卸下,口中叫道:“小娃忒不道義,一言不合就要動手。”
武卿見他用的竟也是昭元寺法術,心下一奇,後退一步收了架勢,試探道:“不知大師是哪脈弟子?”
昭元寺門生上千,遍布各地,難免有武卿不熟稔的,這人法術與自己如出一轍,若是一個誤會傷及同門,那可是大大的不妙了。
“什麽哪脈,老子自成一脈!”大和尚不依不饒,一雙胖手氣勁翻湧,化出萬千佛手,將武卿籠罩其中。
武卿追日劍鏘然出鞘,火紅劍影紅光暴漲,那佛手漸漸收攏,武卿卻不管不顧,隻向佛手指間攻取,他劍法淩厲,數劍揮砍之下,竟將佛手打退了數寸。
胖和尚眼中精光一閃,笑道:“好小子,真有你的。”
他低聲輕喝,真氣澎湃而出,周遭百姓抵不住他逸散而出的真氣,紛紛被氣勁衝倒在地。
這和尚好生了得!祝淩畢竟也是修道中人,不同尋常百姓,饒是如此,也幾若站立不穩,這大和尚僅這一手威力如此,隻怕道行就已不在貫神境之下了。
武卿首當其衝,直覺一股蓬勃大力自麵前襲來,讓自己動彈不得,用的是昭元寺法術,道行又高,理應不是無名之輩。
他仍不死心:“大師莫非是慧相主持的弟子?”
大和尚聞言大怒:“和尚是什麽人?慧相那老小子也配做我師父?”
這人口氣之狂,連三大神僧之首的慧相大師也不放在眼裏。
那佛手越來也緊,五指山一般將武卿壓的動彈不得,他餘光之中不住上下打量著胖大和尚,這人有如此神通,又這般狂妄……莫非是?
武卿想起一個人,登時頭皮一麻。
正在這時,忽聽一女子道:“大師莫非是不戒和尚?”這人聲音清脆,正是柳月瑤。
大胖和尚聞言望去,上下打量了一陣,怔道:“小女娃,你怎知我名號?”
柳月瑤心知自己所料不錯,盈盈笑道:“閻婆婆常提起大師名諱,這一招如來大手印能用的如此神通,天下除了鼎鼎大名的不戒大師,怕實在沒有第二個人了。”
“你認識閻老婆子?”胖大和尚眉毛一挑。
柳月瑤早就聽聞他脾氣古怪,生性狂妄,道行又高的出奇,是以聽他如此稱呼閻婆,也不生氣:“閻婆待我如母,她老人家說昔日承蒙大師點播,不敢忘懷,叫月瑤他日得見,定要當麵拜謝大師才是。”
不戒和尚嘿嘿一笑:“好說好說,小女娃有見識,不似這臭小子。”他嘴上說著,手中功法便收了起來。
“小女柳月瑤,見過不戒大師。”柳月瑤微微欠身,拜了下去。
不戒和尚喜她乖巧伶俐,嗬嗬笑著將她扶起,聽她提起名諱,不自覺道:“你姓柳?你芳齡幾許?”
不戒和尚不懂女孩心事,張口就問人年齡,柳月瑤麵上一紅,道:“晚輩今年正好十七。”
不戒麵露疑惑:“不對啊,若真是這女娃,怎生隻有十七歲?莫非那家夥沒死?”他神色困惑,好像在思索著什麽。
武卿不知何時來到身前,訕訕道:“師叔祖,你怎麽跑到這來了?”
“師叔祖?”
祝淩瞪大了眼,這胖和尚竟是武卿的師祖?武卿師承慧真大師,如此說來,這人豈不是比三大神僧還大上一輩。
原來不戒和尚早年在昭元寺出家,以其資質天賦,頗得昭元寺上下器重,隻是這人雖是佛門出身,總是改不了玩世不恭的本性,貪戀口舌之欲,百年前與同門因一點小事起了爭執,一氣之下離開了山門,成了浪蕩神州的獨俠,他自覺愧對師門,因此行走神州,從不和人提及自己是昭元寺出身,唯恐辱及師門。
不戒和尚思路被他打斷,便不再想,輕哼道:“認得我了?瞧你身法,是慧真的弟子吧。”
武卿嘿笑道:“師叔祖怎到西川來了?”
不戒和尚冷笑,一指店中眾夥計:“我前些日子聽聞有人用病死的雞鴨做買賣,但有食客發現端倪,這幫賊人邊打罵威脅,坑蒙拐騙,不知蒙騙了多少無知百姓,和尚若不來懲戒一番,怎對得起佛祖?”
眾夥計先前見他手段,已是嚇的說不出話,哪裏還能辯解。
不戒濃眉一挑喝道:“你們這些潑皮,給你們三天時間,把贓款救濟給周邊的窮苦人家,若讓和尚知道你們中飽私囊,小心屁股開花!”
眾人膽也嚇破了,連連稱是,不敢違抗。
武卿插口道:“弟子多有唐突,還請師叔祖贖罪,師父和慧相師伯常常和弟子提起您老人家,還請師叔祖閑暇時回山門一敘,師叔伯對您想念的緊。”
“不必了,我閑人一個,早已不是昭元寺的弟子了,你功夫不錯,好生比試,莫要辜負了你師傅的的教誨。”
武卿連連稱是,不戒和尚大手一揮,僧袍飄動,人已向遠方飄去。
柳月瑤上前一步,嬌聲道:“大師留步!”
不戒和尚身形不停,爽朗的笑聲卻遠遠傳來:“小女娃,你爹既然沒死,替我向他問好,叫他來日裏備好酒肉,等和尚和他喝個三天三夜,哈哈哈哈哈……”笑聲中,人已消失的不見蹤影了,留下一幹看呆的眾人。
柳月瑤呆呆的站在原地,麵露不解之色,祝淩道:“柳姑娘,你怎麽了?”
柳月瑤搖了搖頭,疑惑之色未去,低聲道:“閻婆說我爹在我尚未出生之際便去世了,不戒大師既然與閻婆和我爹相識,怎生和閻婆說的不一樣?”
祝淩一聽是別人的家事,不便多問,這大和尚與昭元寺頗有淵源,又認得那個閻婆,還是這般性子,多半也是個怪人。
祝淩搖了搖頭,想起大和尚看柳月瑤的眼神好似故人,忽然身子一震:莫非閻婆便是柳月瑤的媽,這大和尚,說不得,便是她爹?
祝淩下意識向柳月瑤看去,柳月瑤仍自低頭思索,全然不知祝淩這一番胡思亂想,他腦海裏回想起閻婆那長陰鶩森怪的臉,不由自主渾身一抖,一陣惡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