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思索著如何補救，突然感覺祝淩丹田分出兩股氣勁，自手臂湧入枯骨劍中，枯骨劍憑空飛起，混白劍光分離成黑白二氣，又複回轉自祝淩丹田，二人都是麵帶訝色，全然想不通祝淩體內為何會有兩種真氣，連著法寶也和主人一般古怪。

    殊不知玄清門和昭元寺均為玄門正宗心法，至陽至正，雖有不同，卻並不十分排斥，四方與血魂老祖雖然派係不同，但羅刹教功法殊途同歸，此時卻歪打正著，兩股真氣被這當世兩大高手牽引，沿著四肢百骸徐徐運轉，又自匯聚丹田，不住的碰撞，融合，在碰撞，在融合，這自祝淩修煉一來便彼此針鋒相對的兩股真元，此時竟有了些許大道化同的驅使。

    許久，祝淩緩緩睜開雙眼，隻見不戒坐在他身側，四方則站在遠處，眺望山下。

    “我怎麽了？”

    他緩緩起身，但覺體內非但不痛，反而說不出的舒暢，道行也似比以前更加混實。不禁百思不得其解。

    不戒笑道：“你受真氣撞擊，昏了過去，現下已沒事了。”

    祝淩見他二人均是無礙，心頭一鬆，四方見祝淩醒轉，點了點頭，轉而對不戒道：“臭和尚，還要比試嗎？”

    不戒哈哈一笑，道：“世間有為法，如夢幻泡影，我若再與你尋仇，豈不是連個小小少年都不如了？”

    不戒大師雖性子古怪，須臾之間便看得通透，當真是當世奇人。祝淩見他如此灑脫，暗暗道。

    四方隻是哼了一聲，不置可否，他來到祝淩安若施身前，上下打量了安若施一眼，對祝淩道：“你這同伴傷的不輕，這丹藥為我所煉，頗有活血化瘀的奇效。”言罷從懷中取出三裏暗紅藥丸，顆顆圓潤，一股藥香入腦，令人神清氣爽。

    “正魔殊途，不相為謀，你收起來吧。”

    祝淩方要接過，手掌卻被安若施一把抓回。但見她神色清冷決絕，琅淵劍已握在手，內裏意思不言而喻，她生性高潔，從小受師父教誨，信念根植，不比祝淩半路上山，要叫她受魔教恩惠，她是無論如何都願的。

    不戒胖臉露出笑意，油膩膩的胖手也自懷中拿出一支玉瓶，道：“小女娃，你不肯與他沆瀣一氣，收了和尚我的，不算違背師訓吧？”

    “大師哪裏話，大師為善為德，普渡人間，師父她老人家敬佩的緊，如此便多謝大師了。”安若施瑩瑩一拜，不戒見她安然受之，眉開眼笑：“女娃不錯，很合和尚我的胃口。”他袖袍一揮，向山下大步踏去，口中唱道：“怎料人世萬古愁？我輩心中豈明究，欲語胸中多少事，不如一醉萬事休……”歌聲未絕，人已消失在視線中。

    四方見她不領情，也不生氣，收了丹藥，他素來極好麵子，性子又高傲的緊，生平不願受人半點恩惠，今日受了祝淩如此大的恩情，嘴上不說，心裏卻老大的不自在，他見二人不肯收丹藥，轉言道：“你二人若是為那異寶而來，便由此向前直行，必然有所收獲。”

    祝淩、安若施二人聽他提起異寶，想起以他魔教之中尊崇地位，竟將消息透漏給大敵，均不知他打的什麽算盤。況且此行魔教居然有護法親至，也不知暗藏多少好手，一時之間都是憂心忡忡。

    四方眉頭一挑，昂然道：“你放心，我此番前來未受任何人指示，也無異染指那寶物，你們若想要，自行去取，我絕不阻攔。”

    祝淩猜不透他什麽心思，忽又想起一事，拜拳道：“前輩，我有一相托，還望前輩答應。”

    “但說無妨。”四方正愁如何還了他人情，此時聽他有事相求，心中一動。

    “還請前輩撤去此地的結界陣法，讓我二人離去。”

    四方搖了搖頭道：“這陣法不是我布下的。”

    祝淩一奇，他先前見二人鬥法，原本以為這幻術結界乃是四方為困住不戒所設，誰料他矢口否認。

    “我自入川以來，便發覺入了陣法之中，這奇門遁甲，好似有人有意在此拖住於我，你二人想必是誤打誤撞才進得陣中的。”

    龍釋啊龍釋，就憑這雕蟲小技，就想要困住我，也未免太瞧我不起……

    四方一聲嗤笑，混不在意，麵色忽然一變，忖道：莫非他本意不是想要將我困在此地？

    四方神情一收，手指一指二人上山時相反的方向，道：“小子，你從這條路下山，遇見第三顆槐樹時向左，遇見溪流向東南方向走，便可出陣，日後有緣再見了。”他話未說完，急匆匆的便下山去了。

    祝淩望著他離去的方向，思量半晌，方才二人對話時安若施離得遠遠，一言不發，待到四方走後，才來到祝淩身前，目光似箭的盯著他，一字一句的道：“祝師弟，你可知今日你所為，意味著什麽？”

    祝淩情知他放棄了手刃魔教要人的機會，若是傳揚開來，勢必為正道眾人所不容，但他素來是性情中人，說一不二，雖知此事多有不妥，卻無半分悔意，早年在洛陵城救陸嘯生時便是如此。

    “我瞧那四方雖是魔教中人，卻不似凶殺暴戾之徒……”

    “祝師弟！”安若施踏上一步，聲色俱厲，朗聲道：“魔教中人無惡不作，塗炭生靈，那四方更是妖邪之首，人人得而誅之，你這般心思，若是讓鬱堯山上的師長知道了，可知是何後果？”她言到此處，虛弱的身子微微抖動，水眸已是帶著怒意。

    祝淩緩緩站起身，直視著安若施的麵龐，思索許久，道：“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這人當年為了朋友，不惜舍棄性命，定是個極重義氣的人，祝淩雖如此做，卻不後悔，師姐若心中有芥，如實向師門稟報便是，我絕不阻撓。”他言罷微微一笑，大步流星的向山下走去。

    這世間的道和義，究竟是在表還是在裏？人性紛雜，俱不相同，有人惡貫滿盈，有人浩氣凜然，有人陰奉陽違，也自有人率性灑脫，或許在內心深處，在善意和正道的氛圍中從小深受教誨的安若施，對於仁道純潔的認知，與生於市井、長於市井的祝淩在本質上便有著許多不同。

    清風拂過，卷起細細塵沙，點點飛灑在安若施的裙角之上，猶自緩緩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