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二、洞房事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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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德亨摘下禮帽,身子往下傾了傾,嘴裏溢出些白沫,新娘子扶他坐下來,衣袋裏拿出香噴噴的花手帕揩了揩他的嘴。這一來,吳德亨快活不得了,連骨頭都有點發酥,笑哈哈地說:“唉,秀麗呀,我酒陪多了,要喝點茶。”董鳳蘭便走到銀桌上拿出茶杯,放了些茶葉,再拿起暖瓶倒上熱水。過了一會,新娘子溫柔地說:“夫君,你喝茶。”
    吳德亨喝了茶,說:“秀麗呀,你嫁給我,你家的債務一概抹去,我是你花家的女婿嘛。我是個什麽人啊,是個最講良心的人,哪個都沒有我吳德亨這麽有良心。秀麗,你說,是不是?”董鳳蘭晃著頭說:“夫君呀,你人好,我花秀麗既然嫁給你,肯定做一個稱職的吳家兒媳婦。女人嘛,哪有一個不順從自己的男人之理呢?”
    吳德亨一聽,樂了,笑哈哈地說:“秀麗,你這麽聽話,看來你是個對丈夫溫馴的好妻子,我吳德亨不會虧待你的,以後,你來打理我的家,庫房的鑰匙放在你跟前。家裏哪個要拿錢,都得跟你拿。”董鳳蘭眨了眨眼,一笑更加迷人,這會兒說道:“夫君呀,就怕你說話不算數啊。”吳德亨喝了一口茶,說:“啊?我說的話,怎地不算數?既然說出了口,就不會收回頭。”
    董鳳蘭故意地扭了扭身子,女人的腰就是那種水蛇腰,嗲聲嗲氣地說:“人家說了,酒後的話不能當真。”“啊呀呀,我的小嫩肉呀,我夫君可不同於其他人,喝酒跟不曾喝酒,說的話都是算數的,不信,這房間裏的廚上鑰匙就放在這桌子上。”
    董鳳蘭再次啟齒說:“我來到你吳家門上,跨了不曉得有多少門檻,怕的有十多個。家裏到底有多少間房子?”“有二十八間瓦房,八間草房。”“我吳家有多少田畝?”吳德亨晃著腦袋說:“也就五百多畝吧。”
    新娘子漾了漾身子說:“明日早上給嗲嗲奶奶送早茶,之後我還要拜拜大姐、二姐。她們都叫什麽名字?秀麗我事先要曉得的呀。”吳德亨說:“我告訴你呀,你大姐叫金春年,她生了四個,第一個二十八歲,結了婚,分開去坐了。第二個二十三歲,已經嫁出去了。眼下跟前兩個,大的十五歲,小的十一歲。二姐隻生了一個,七歲,。嗯啦,二姐她叫謝根蘭。她們就住在你這房子的東邊。”“嗯啦,三個孩子,一個孩子封兒包多少?”吳德亨說:“一個封兒就一塊大洋吧。”
    “那好吧,辰況不早了,咱們脫衣裳上鋪。”吳德亨樂哈哈地脫了衣裳,仰倒在鋪上,蓋上了大紅被單,催促道:“秀麗呀,你也快點脫衣裳呀。”“你別忙呀,客人夠曾都走呢?”“唉,還不都走了,喝了茶,搭白都搭了一會。眼下,我倆又談了一會。”董鳳蘭說:“夫君你等一會兒,我要把頭上的首飾取下來。”吳德亨對這種要求感到合情合理,笑眯眯地催促道:“好,你忙快點兒。”
    董鳳蘭見堂屋裏沒有了聲音,連燈都息了,這才脫了長裙子,從容地放下了蚊帳,隨後爬上了鋪,忽然間趴到吳德亨身上。吳德亨嘴裏“嗚嗚”的,他的頸項被新娘子死命地勒了起來,兩個眼珠瞪得快要凸了出來。不管他怎麽掙紮,手腳就是不能動彈。僵持了一會兒,他的整個身子也就鬆軟了下來。吳德亨至死也沒想到就這樣在溫柔鄉裏進入了鬼門關,悠悠的冤屈之魂可向誰訴說?董鳳蘭怕他還過魂來,又解下他身上的腰帶勒著他的頸項,狠命地抽了抽,隨後抬起他的上半身,將腰帶扣到床桄上,讓死鬼的屍體上半身懸空了起來。如此一來,惡霸地主就永遠離開了人世,魂魄在夏泊莊上的天空飄飄蕩蕩。
    董鳳蘭從死鬼身上摸出十幾個銀元,直起身聽外麵沒有什麽動靜,便躡手躡腳地下了床,將蚊帳抑好。她在房間裏找了找,摸到吳德亨的櫥櫃,從桌上拿起一串鑰匙開鎖,在抽屜裏找出一把短槍,揣到褲腰裏。她坐到銀桌跟前,將首飾全部戴到頭上,隨後翻出一件灰黑袍子穿了起來,吳德亨的鞋子嫌大,奔跑起來不怎麽利索,隻好仍舊穿上那雙繡花鞋。禮帽上的紅頭繩除了下來,戴到自己的頭上,對著鏡子望了一下,覺得不倫不類。這會兒操起毛巾把臉搓抹了一下,先前的脂粉去掉了。
    董鳳蘭鑽出吳德亨的瓦房,外邊靜悄悄的,爆竹的火藥味兒還在散發著。她趕緊快步走了出來,跑到大街上向南奔過去。一個匪自衛隊員吆喝道:“哪個?”董鳳蘭粗聲說:“我找黃鄉長的,你鬼叫做什麽?”腳步並沒有停下來,跑得更快了。那家夥感到事出反常,當即高聲嚷了起來:“不好啦,新四軍進莊了!”董鳳蘭不等他喊第二聲,回過身子一槍就將他擊倒。這真是:盤鬏紅裝充嫁娘,機敏過人除惡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