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六、盤鬏江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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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雷坐到房間裏,摸著兩個辮子說:“這以後早上起來可麻煩了。唉,事到如此,隻能按組織上的要求做啊。”他梳起了鬏兒,拿著兩個鏡子前後對著照。望了一陣,換上了藍士林褂子。像個家庭婦女出了房間撚棉線。李文宜走進來,詫異地說:“周雷呀,你繞鬏做什麽?你個鬼像個種田女匠似的。”周雷歎著氣說:“剛才你不在,劉書記、盛連長兩個領導跑進來嚴厲批評了我,說我不該投入戰鬥,但同意我繼續以女人身份在劉家莊養傷,下命令規定我四個‘不’。”李文宜問哪四個‘不’,周雷說了。李文宜愣了愣,無可奈何地說:“這回兩個領導真的發火了,沒辦法,那今後隻好這樣。我也得改口喊你周秀英,因為你換成婦女打扮。”
    “李指導員,眼下我必須轉移到另一個人家,你給我安排呀。”李文宜說:“你個活鬼,說來又好笑又好氣,有什麽辦法呢?怎好呢?無論如何不能讓你暴露身份,就得趕快讓你換個住處啊。”周雷幹笑著說:“老姐姐呀,眼下我是你的屬下,你不安排,哪個安排我呀。”李文宜點頭說:“好好,你個假女人,我做姐姐的頭打扁了當帽戴,假戲真做,怎能讓你露出真相。白天裏不談,晚上就給你轉移個隱蔽的地方,保你平安無事。”
    周雷問道:“李姐呀,我冒充花秀麗做新娘子處死吳德亨,上麵夠都曉得這事?”李文宜說:“我雖然沒說出具體細節,但吳德亨死在洞房這個事實已經無人不知,劉書記、盛連長他們肯定曉得大致情況。要不然,他們兩位領導怎會直接找見你?但我談了謊,說你冒險進入那洞房,花秀麗從中協助,兩人弄死吳德亨,並且把他的上半身子吊在床桄上。我不談謊,也要吃劉書記、盛連長他們的批評。”
    “我不曉得他們兩人怎急匆匆地看我,弄得我十分難堪。當時我打的二叉辮子,是一般姑娘打扮,穿的紅衣裳。”李文宜說:“你也別想多了,組織上想安排你到沈家埨做地下工作,無奈你負了重傷,一時走不了。說實話,那不是好差使,還是上陣打仗來得耍脆。唉,我該去跟人聯係,給你安排個新的落腳點,走了。”
    當晚,周雷辭別許扣珍,說有任務,隨後跟著李文宜來到江家灣的一個溝頭茅草屋裏,身份換成少婦周秀英,雖盤了鬏兒,頭頂紮了紅頭繩,看上去是結巴鬏,如此一來,越發像個農家少婦。這個頂頭草屋比夏家泊蹲的瓦屋及後來的草屋寒酸多了,方垡堆砌的牆隻泥抹了一下,房間裏北牆有個窗口,團了個草把塞住。堂屋間擺了張小板桌,五六張小板凳。一個水缸,一個木盆,一個小木桶,還有一個水湸子。此外還有兩三個碗,可以用來喝水。梳妝台放在房間鋪頭前,這是個米缸,上麵木頭蓋擺放著鏡子、木梳以及梳頭油瓶。堡壘戶大娘沒個正式名字,叫個劉大娘,莊上的男人喊她劉於氏。她是個樂天派,常說道:“天塌下來,自然有人頂著。我們女人即使日子過得再不好,也別要愁著過。”這會兒對周秀英說:“你是女新四軍,能走能飛,負了傷,在我家裏安心養傷,保你安穩,實在不行,我的命換你的命。”周秀英擺著手說:“嬸媽,你這話說重了。你的命也是命,我怎能因為不測而害了你呢?”
    劉於氏說:“秀英呀,最好安安穩穩的,等你養傷好了,我問心無愧也就算有了功德。你們還小呢,前途大得很呢。”周秀英說:“劉大娘,你在娘家叫什麽名字?”劉大娘笑著說:“舊社會,丫頭人家沒個正兒八經的名字,我叫珍丫頭,我家嗲嗲喊我珍紅,寫在字據上就是這個名字。”周秀英說:“那你就叫於珍紅。我們女人家哪就連個名字都蓋不起。”
    劉大娘笑著說:“你這個周同誌說的好,以後我逢人就說自己叫於珍紅。你叫我名字,我卻要叫你別要梳這個結巴鬏,我們劉家莊沒人梳結巴鬏,明日你梳像我這樣普通的鬏兒。不然的話,我們莊上的人一眼就望出你是外莊人。”周秀英說:“行啊,劉大娘,我聽你的說法,不能與眾不同,梳的頭要跟劉家莊的婦女一樣。”
    翌日,周秀英梳頭盤鬏,仍然用上發針挑起前部分長發,而後與後部分扭在一起繞鬏。劉大娘進房間幫她插了銅釵,隨後在她頭上插上半月形的梳子。周秀英說道:“用了你的首飾,真的不好意思。”劉大娘說:“你不這樣打扮,容易被人看出你是外地人。”
    周秀英說:“劉大娘,你有針線活拿出來給我做。”劉大娘說:“我有兩雙鞋底給你釘,就是針腳不能大。”周秀英說:“我釘給你看,不滿意的話,我就撚線。”劉大娘笑著說:“你到我家是養傷的,可我倒像拉人家做針線的。”周秀英擺著頭說:“我閑著沒事,做做針線沒什麽了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