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〇、窮則思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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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費桂珍走進費桂根家裏笑著說道:“桂根呀,你夠曉得呀,眼下我們周家澤三個保,隻有一個人當保長。”費桂根說:“我曉得的。我家兄弟桂成在莊上當保丁,遭人嫉恨,人家都喊他臭耳朵。這會兒他也老實地蹲在家裏,不敢亂說亂動。朱秀福這個家夥先前醜得凶的,有他說的,沒人說的,指天畫地,莊上沒有一個人不怕他,現在也像烏龜一樣縮了頭,但是他跟旁人不同,日後還是不得顧身,他手上有血債呢。”
    “他老想季上揚來接他的位子,季上揚呢?給他來了個釜底抽薪,遠走高飛。朱秀福眼下看到形勢實在對他不利,就把保長位子推給了自己的三兄弟秀祿。”“嗯啦,季上揚種田很有一套,但他老想辦廠織襪子。”費桂珍擺著手說:“在亂世當中倒哪辦得成廠啊。”費桂根坐下來抽著煙鬥,說:“季上揚他曉得辦廠難辦,說要有三樣才好辦廠,一是資金,這個他認為好辦,可以跟諸親六眷借借,但找人手到廠裏做工,難啦!還有一個銷路也很成問題。現在的人家手裏沒錢,還有個習慣,總喜歡自產自銷,不上街買東西。”
    費桂珍說:“季上揚他這個思想錯是不錯,但眼下是辦不成的,還是等到以後太平年成再說吧!”費桂根點著頭說:“季上揚他呀,確實有思想,你看看他給五個兒子添的名字多有意思啊,老大叫時堆,老二叫時穀,底下是時田時家時本。五個兒子的名字連起來就是:堆穀田家本。說明他起初是想靠種田翻身,所以他種田種得比人家好,田裏的出產當然比人家多。最近幾年他不想靠種田翻身,就老想搞副業,開粉坊啦,磨房呀,糧行啊,做豆腐布頁呢,做過七八樣交易的。之後他又想到辦廠,……唉,亂世裏什麽交易都別想做得起來啊!”
    費桂根說:“兄弟呀,你夠曉得中共是為人民謀江山的,他們跟我們窮苦老百姓很合得來。以蔣介石為頭的國民黨喪失的正是民心,氣數已盡,無藥可救。”費桂珍歎道:“這個世道窮人怎得翻身?說是中共愛人民,也不知真的假的,哪個曉得的呀。”他這麽一說,費桂根也說不出之所以然,隻是說:“唉,兄弟呀,走一步,算一步,總之,人來到世間,寧可在世上挨,不往土裏埋。”
    費貴儒急衝衝地跑過來說:“原來你們在這裏,我找你們幫我把船拉上岸,喊上焱姐夫把船修一下。”費桂根一聽,說:“我們這就去幫你把船拉上岸。”他們轉身就來到西邊,小溝頭口門上已經站了孫存義、王珍義、費貴成、季時才、季時來五個人。費氏三兄弟一來,便抓起繩索,一聲呐喊,大家一齊發力,船往岸上遊動點。
    連拉了三回,船都不曾拉得上來。季時才是個智者,說道:“船截住泥,怎拉得動呀,要好船底下擺個小圓木棍,船滑動身,這就好拉了。再不然,船底下澆上水,也好拉的呀。”
    費貴儒一聽,說道:“小圓木棍眼下還就難找,我拿個提湸澆水。”他溜了回去,大家說話的功夫,他就拿來了。孫存義接過提湸,連續拎了三提湸水。這回拉船,隨著一聲呐喊,一次頭就把船拉了上來。
    王珍義說:“還不曾算事的,要把船擱起來,木匠才好修的呢。”費貴儒便從家裏拿來了樹棍。於是,一頭擱的樹棍,一頭擱的碼砌的磚頭。眾人一齊用力,木船很快就擱空了起來。費貴儒喊道:“大家都別忙跑,吃支煙。”季時來笑著說:“就吃支煙吧。”孫存義說:“唉,貴儒分的是炮台香煙,這個牌的香煙我還不曾吃過。嗯,不醜。”說著便罱泥夾渣去了。
    季時來笑著說:“這個孫存義做不死,他說話喲,八敗命怕個死做,不做活計怎得翻身啊。老大孫存仁開圓麵店,沒他會做。”季時才卻說道:“要想翻身過好日子,死做有什麽用啊。有個人家裏窮斯濫矣,過年的著家沒處下落。他到剃頭店剃頭,剃頭師傅比較發財。這個人調侃道,我這年頭年年爬起來倒黴,今年我要換個氣象,把眉毛剃掉,重長出眉毛就沒黴氣了,我也就發大財了。剃頭師傅就聽了他的話,給他把眉毛剃掉。剃好後,他遲遲不走,等剃頭店裏來了好多人,他說道,我這眉毛怎剃掉了,我過年怎敢出來見人呢。剃頭的說是你叫我剃掉的,這人分辨道,我說的氣話,你就當真的。這怎好呢,我怎麽見人呀。他哭鬧不已。在場的人都說剃頭的不好,要賠錢。剃頭的隻好認栽。”
    王珍義笑哈哈地說:“唉,時才,你說的好,我到過年的時候,剃頭的時候也叫高存德給我把眉毛剃掉。”費貴成撇著嘴說:“你訛高存德有什麽用?他在上海加入青紅幫,手腕上有記號,要麽他來訛你還差不多。再說,他又沒有家產,住的是姓季的房子。”王珍義打趣地說:“啊呀,這沒得用啊,管你想什麽法遂都發不了財的,還得跟孫存義學,回家好好種田,這家錢,那家錢,種田土裏出的錢,才是萬萬年。”大家在笑聲裏走散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