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〇一、悄言細語
字數:2016 加入書籤
整個莊上,街頭巷尾都是歡樂的海洋,一條紅龍在直南巷裏走,一條黃龍在東西大街行走。七八個人踩高蹺,至於打連廂則散在每個巷頭上,還有人扮演老奶奶、小姑娘在粉墨登場,季上進扮演的是個老頭子,手持的長煙鬥有兩尺長。錢茂雨裝個濟公,一瘸一拐地說道:“解放區的天是明朗的天,解放區的人民好喜歡,……”
費桂珍說:“現在我們這裏也解放了,先前的反動派在我們這裏猖狂不得了,完糧叫個沒完沒了,哪個不肯,立即逮了去送到沈家埨,成等(反而)花了更多的糧食。”季上玖說:“我們莊上的壞人多得很,叫個家賊難防,家裏不失火,外邊不冒煙。你說說看,姓朱的有朱秀福、朱秀柏、朱秀祿,還有朱秀禎,姓潘的有潘金山、潘金龍、潘金成,姓李的有李方蓮、李方桃、李善禮,姓錢的有錢茂洪、錢茂國,八虎裏麵就有五個姓錢的。”
費桂珍笑著說:“你們姓季的也有壞人。”季上玖拍著腦門說:“嗯啦,你是說季上體、季上淦。說什麽呢?這些人老想著自己的日子比人混得好,就瞎拍馬屁。你說夠有影子呢,日本鬼子到了我們周家澤莊上,還有人去獻媚討好的呢。”
季兆珠從河南跑過來說:“就是你要拍馬屁,也要看個天時呢。拍日本鬼子的馬屁,那叫活畜生,連祖宗都不認了,認賊作父,人所唾棄。壁虎小不曾當漢奸,沈家埨反動派的氣數已經差不多了,奄奄一息,虧他還是一個讀書人,說起來滿腹經綸,望見穿黃衣裳來了,他還要去報告說莊上有新四軍,結果把個命送掉了。”
費桂珍說:“上揚他就曉得莊上的保長不能做,盡管朱秀福一再找住他,他就是不當。到了最後,實在沒辦法,上揚他就帶著兩個小夥連夜撐船到江南去謀生。”季上玖說:“桂珍呀,你曉得呀,朱秀福把保長讓給上揚當,他是想上去當東台第八區的錢糧庶務主任呢。”季兆珠跺著腳說:“這些家夥野心大得凶的,一個死鬼李方蓮還想當國民黨高周鄉鄉長呢,平日裏為沈家埨方麵不曉得有多賣力的。”
季上玖說:“現在天下都要解放了,有的人先前不肯出來做事,用中共的話說就是幹革命,這會兒天亮了,也積極不得了。”說到這裏,他喉嚨小了下去,“史鴻基家的大小夥最促刮,先前不曉得有多少新四軍幹部叫他出來幹革命,打死了他,他也不肯出來幹革命,他說話呀,世上隻有瓜蟲去做頭拎在手上的交易。眼下他積極不得了,望見李福基打連廂,他搶過連廂打起來,說實話他確實比李福基打得好。廟前開會,他搬椅子拿板凳,拋頭露麵,以前,他是連打個照麵也不肯的呀。”
費桂珍點著頭說:“你說還就叫人佩服,他望天時望得準,中共坐了天下,出來做幹部一點風險都沒有。史鬆嶽他怎不比人特別積極的。”季兆珠說:“史鴻基家的大小夥聰明,不曾上多少學,書本上的東西懂得不少。”季上玖壓低喉嚨說:“今日我們三個人一起談的家常,不要在別的地方說呀。史鬆嶽這人不單會識天時,而且會辦事,有魄力。我們三個人私下談的家常不能傳到他的耳朵裏,不然,日後要遭他算計的。”
周雷、梁慧忙碌了一整天,晚上兩人進入東房間,互敘東滸頭別後的各自情況。周雷額頭頂著梁慧的腦門說:“我這人打起仗來有癮,什麽事情都忘掉了。但有件事卻一直沒忘掉,你猜這是什麽事沒忘掉?”梁慧低聲說道:“我曉得的,我的男人是個好戰分子,我平日裏生怕你有個三長兩短,所以也一直掛念你。但是,在革命戰爭年代裏,我再擔心也無濟於事,還不是全憑你周雷自己的造化麽?”
周雷晃著頭說:“你說的不怎麽準確。”梁慧詫異地說:“你說個準確的給我聽聽喲。”周雷將梁慧攬在懷裏,吻了一下她的嘴,說道:“不過你說的也對。但是,我除了為革命做工作,有件事我是上心的,這就是我好不容易找到你這麽個女匠,新婚還不曾過到一天,就被興化團來的幾個戰士給帶走了。你說,當時我心裏多著躁啊!恨不得要把地下跺個洞。”
梁慧笑著吻了吻周雷,說:“看,你的女匠今日不是在你的懷裏嗎?”周雷說道:“在這房間裏,我是你的丈夫,但出了房門,你梁慧就是我的首長。今日上午在東橋口遇到你,沒有首先向你梁副主任敬軍禮,梁副主任你心裏可別要記下我這個錯啊。”“算了吧,哪叫我梁慧被你這猴子騙了去做老婆呢?”梁慧拍打著周雷的肩膀說。
周雷忽然用力將梁慧抱起,放倒在鋪上。梁慧拗起身子抱住周雷的身子,兩個人一起滾倒在鋪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