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天下將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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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現那女子看過來,高秀兒忽然心頭一動。劉子秋說過,形意一年殺人。她從內功算起,總共也才一月有餘,肯定殺不了人。要想報仇,須尋件利器。這宮裏還有比劍更好的嗎?
想到這裏,高秀兒綻開笑臉,主動迎了上前,施禮道:“姐姐好劍法。”
那女子劍雖然舞得好看,其實力弱,早已經雙頰潮紅,嬌喘籲籲,好一陣方緩過勁來,也笑道:“妹妹倒也起得早。”
高秀兒眼尖,早看出她獨自一人在林中練劍,再看她服飾華麗,分明與自己一樣,也是那三百三十六人之一。高秀兒既已存心與她結交,便動開了心思,轉頭一看,芳菱果然亦步亦趨地跟在自己身後。
不用招喚,芳菱已經趕緊走到近前,將汗巾呈到高秀兒麵前。高秀兒轉手遞給那練劍的女子,說道:“姐姐,擦擦汗吧。這大清早的,怎麽也沒個人兒跟著。”
能夠被分作貼身侍婢的,也都有十分容貌,卻不是人人似芳菱這般聰慧。跟隨那女子的侍婢心中便多有不服,尚在置氣,哪肯大清早陪她出來。
那女子歎了口氣,擦過汗,連聲稱謝。
高秀兒笑道:“姐姐,都是離家的人,理當互相照拂,又何須客氣。相見便是有緣,不如咱們結為姐妹吧?”
練劍之人都有幾分豪氣,那女子也不例外,欣然應允。原來,這女子叫薛冶兒,是第六院中的人。高秀兒問明了她的住處,又說了一會閑話,各自告別,並不提借劍的事情。
日上三竿,宮中又分派了人來,卻是教習三百三十六名佳麗禮儀和舞樂的。第十五院中,二十一位美人兒站作一排,姿色稍遜些的便被比了下去。除了高秀兒,還有兩名女子堪稱絕色,一個叫做謝湘紋,一個叫做袁紫煙。
那袁紫煙見了高秀兒先是一愣,然後便微笑不語,隻跟在她身後,以她為長,弄得高秀兒莫名其妙。
不一會兒功夫,樂師排開各種樂器,聽姑娘們挑選。
謝湘紋搶先挑了一張瑤琴,當眾彈奏了起來。忽爾輕靈清越,忽爾沉著渾厚,或舒緩或激越或凝重,聲音悠揚清婉,彌漫空中,有茶香酒意,有依戀別情,仿佛從天外而來,令人歎為觀止。
這些美人兒多有才藝在身,善於撫琴的更不在少數。聽了謝湘紋的琴音,皆自歎弗如。
袁紫煙忽然推了高秀兒一把,說道:“該姐姐露一手了。”
高秀兒苦著臉說道:“我隻會算賬,其他盡皆不會。”
她頂替的是石慧娘,石慧娘家又是開客棧的,這樣說才不至於露餡。眾女聽了都“吃吃”嬌笑起來,有人已經竊竊私語,說道:“本院主事非謝家姐姐莫屬了。”
袁紫煙卻將高秀兒悄悄拉到一邊,小聲說道:“我細觀姐姐麵相,富貴無比,遠不止一個主事夫人。不知姐姐可肯告知生辰八字,妹妹也好替你算一算前程。”
高秀兒不知道自己所謀之事到底能不能成功,聽了袁紫煙的話不由心中一動,附在她的耳邊小聲說出了生辰八字。
“咦!”袁紫煙掐指一算,忽然皺起了眉頭,說道,“姐姐前些日子可曾遭逢大難?”
高秀兒茫然地搖了搖頭。她卻忘了,那一日若不是劉子秋一箭飛來,她早已被楊黑虎劈成了兩段。
“自家師傳我此法以來,所算盡皆靈驗,從未失手,今天這卻是為何?”袁紫煙遲疑片刻,忽然展顏笑道,“我明白了,想是你得高人相助。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難怪麵相會貴不可言!”
高秀兒滿腹疑問,正待說話,卻有樂師過來催促她們揀選器樂,隻得暫且散去。高秀兒挑了支玉蕭,袁紫煙取了支長笛,兩人各找樂師練習去了。
天色漸晚,一輪圓月高懸天穹,將個小院照得有如白晝。
劉子秋歎息道:“今夜去不成了!”
“也不急在一時。”
劉子秋聽腳步聲就知道是李靖來了,連忙轉回頭,說道:“大哥,我知道還有一個月的時間,可是韓公子他……”
“世諤今天已經回軍中去了。”李靖搖了搖頭,說道,“他是個明白人,侯姑娘進了宮再想出來,勢比登天。”
“那韓公子……”
“他也是求個心安罷了。你已經冒過一次險了,又豈可一而再,再而三。”
劉子秋總覺得事情並不像李靖說得那樣輕鬆,韓世諤應該是真放不下那位侯姑娘。曆史上他跟隨楊玄感造反,說不定就有這個原因在裏麵。
卻聽紅拂女已經在屋裏喊道:“藥師,別光顧著說話。快請叔叔進來吧。”
“對對對。”李靖一摸額頭,說道,“賢弟快請,今天晚上,咱們哥倆好好喝幾杯!”
桌案上擺滿了豐盛的酒菜,還有三副碗筷。這是一個男尊女卑的年代,在鹽官的時候,高秀兒主仆就從來不和劉子秋同桌吃飯,劉子秋也是後來才知道有男女不同席的規矩。
紅拂女顯然沒把這些規矩放在眼裏,大咧咧地坐了下來,說道:“叔叔,今天是中秋佳節,嚐嚐嫂嫂的手藝如何?”
劉子秋一愣,難怪外麵好大一個月亮,原來已經到了八月十五。逢年過節的團圓對於特種兵來說是一種奢侈,他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日子,但別人卻不同啊。在選秀女這件事上,楊廣還真是沒有人性,你就不能再等兩天嗎?
紅拂女不知道劉子秋正在胡思亂想,隻見他默默出神,不由端起酒杯,說道:“叔叔是在笑話嫂嫂不懂禮儀嗎?”
劉子秋慌忙說道:“這是哪裏話。嫂嫂乃是真豪傑,又豈可以平常女子度之!”
紅拂女也幫劉子秋斟滿一杯酒,說道:“既如此,叔叔就請滿飲此杯!”
李靖一直默不作聲,紅拂女卻是熱情非常,劉子秋忽然覺得有些不對,站起身拱手說道:“大哥、嫂嫂,你們可是有什麽話要講?”
“我就說了嘛,叔叔是個爽快人!”紅拂女放聲笑道,“這不怪你大哥,是我讓他問的。叔叔來家裏兩了天,我們連叔叔是哪裏人都不知道……”
李靖是個胸懷坦蕩的人,既已與劉子秋結為兄弟,就不會關心他的過往,隻是紅拂女見他藝高膽大,終有些不放心。
劉子秋慌忙說道:“都是小弟疏忽了。大哥、嫂嫂,小弟從餘杭郡鹽官縣來,因家妹在洛陽走失,特來相尋。”
“餘杭郡?那是在江南了。”李靖微微一怔,突然盯住劉子秋問道,“那你這騎兵運用之法,又從何學來?”
劉子秋笑了起來,說道:“有一句話不知道大哥聽說過沒有。最了解一個人的,不是他自己,也不是他的朋友,而往往正是他的敵人!”
李靖低頭沉思了一會,頷首道:“此話卻也有幾分道理。”
“不是幾分,而是至理名言!”劉子秋大言不慚地說道,“要對付北方強大的騎兵,自然要先了解他們。”
談到這些內容,李靖明顯興趣大增,迫不及待地問道:“賢弟,那你可曾想出什麽對付騎兵的辦法?”
劉子秋一邊飛快地搜索著腦海裏的記憶,一邊沉吟道:“最好的辦法當然是以騎兵對付騎兵。當年諸葛武侯就設計出許多對付騎兵的方法,比如紮馬釘、連弩,都有一定的克製效果。還可以將地麵挖得坑窪不平,也能遲滯騎兵的行動。但這些都隻是被動的防守,算不得什麽好辦法。”
李靖追問道:“賢弟莫非想出了更好的辦法?”
劉子秋點頭道:“大哥應該聽說過陌刀。”
“陌刀?當然知道,軍中便有。”
“結成方陣,如牆推進,可克騎兵!不過,在小弟看來,任何時候,對付騎兵的最好辦法唯有組建更加強大的騎兵。”
李靖低下頭,細細品味劉子秋這番話,卻聽紅拂女問道:“莫非叔叔有意從軍,去掙一番功業?”
這是一個講究出身的年代,像韓世諤,因為韓擒虎的關係,年輕輕輕就已經做到了虎牙郎將。
大隋實行府兵製,全國分十二衛,每衛置大將軍一人,將軍兩人,虎賁郎將四人,虎牙郎將六人。十二衛又在全國設立鷹揚府,主官為鷹揚郎將,次官為鷹擊郎將。軍中每十人為一夥,五夥為一隊,兩隊為一旅,兩旅為一團。
劉子秋是白身。他如果從軍,由普通士兵幹起,經過夥長、隊副、隊正、旅帥,最終也隻能做到校尉。想要更進一步,當上郎將,那是難上加難。何況軍隊是一項危險的職業,就如劉子秋的身手,也不敢保證在兩軍陣前可以全身而退。因此,普通百姓非受征召,很少有願意主動參軍的。
紅拂女外表豪放,內心卻十分細膩,她根本不相信劉子秋會有從軍的誌向,這番話仍然是在試探。
劉子秋知道,如果不能夠自圓其說,將很難取得她的信任,不由定了定神,拱手說道:“大哥,不知你如何看待現今的天下大勢?”
李靖還在回味劉子秋所說的陌刀陣,猛然驚醒,說道:“天下大勢?”
劉子秋正色說道:“修運河,建東都,濫用民力,致多少百姓家破人亡。現在又大選秀女,令骨肉分離。皇帝如果不知收斂,大隋天下,不久將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