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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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先一名步卒已經挺槍刺來。高秀兒一抖韁繩,戰馬人立而起,躲過那一槍,前蹄重重在踹在那步卒的胸前。一聲慘叫,步卒狂噴鮮血,摔在一旁。高秀兒撥馬前衝,劉子秋坐在她身後,用力揮舞長槊,接連刺翻三名步卒。其餘步卒阻擋不住,閃過一旁,讓開一條道路。

    “嗚……嗚……”有人吹響了示警的號角,在寧靜的夜間分外刺耳。

    高秀兒隻管策馬前行,奔出四五裏地,前方忽然出現一座高山。這裏是洛陽西山,山中樹木繁茂,道路至此順著山腳分往南北。高秀兒遲疑道:“郎君,我們走哪邊?”

    劉子秋略一遲疑,說道:“下馬,上山!”

    追兵頃刻便至,他們兩個人一匹馬,很難逃得出去,唯有先隱藏起來,才是正道。

    高秀兒毫不猶豫地跳下馬來,卻發現劉子秋有些不妥,慌忙扶住他。

    “我沒事,你快往山上跑!”劉子秋棄了長槊,抽出三棱刺,照著戰馬的屁股便狠狠紮了下去。那馬吃痛,“啾啾”悲鳴兩聲,撒開四蹄向南奔去。

    高秀兒不肯自己先走,攙扶著劉子秋,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山上爬去。山路彎彎曲曲,荊棘遍布,割破衣衫,劃傷了肌膚,留下道道血痕。高秀兒全然不顧,咬牙堅持。

    ……

    調進上林苑的那隊人馬終於追到了院牆邊。牆下的血跡,牆外的號角,都指明了劉子秋逃亡的方向。一些步卒開始翻越院牆,騎兵卻勒馬在原地打轉。

    這時大將軍來護兒打馬上前,大手一揮:“把院牆拆了!”

    兩名引路的太監慌忙阻止。來護兒不耐煩地說道:“跑了賊人誰負責?皇上怪罪下來,有本將軍一力承擔。拆!”

    數十名軍漢一齊動手,“嘩啦啦”一陣巨響,院牆塌了一大片。旅帥宇文敬引著眾騎兵呼嘯而過,來護兒親率步卒緊隨其後。

    馬蹄陣陣,火把通明,騎兵追到了西山腳下。三岔路口,一行蹄印夾雜著斑斑血跡往南而去。宇文敬並沒有什麽真本事,他能夠當上旅帥,全憑與楊廣的寵臣宇文述沾了點親。看到蹄印,宇文敬也不搜索,長槊朝著南邊一指:“追!”

    過了片刻,一隊步卒趕來,為首之人的卻是秦叔寶。他朝南邊看了看,又抬了抬瞧了瞧山路,忽然發現路邊的荊棘上掛著幾片紅色的絲質碎片,不由揮了揮手:“快,上山!”

    ……

    劉子秋和高秀兒好不容易爬到半山腰,越往上走道路變得越窄,也越發崎嶇,幾乎無法前行。在他們的身後,卻已經傳來刀劈荊棘開路的聲音,他們的麵前,卻是一段懸崖。

    因為失血過多,劉子秋的臉色有些蒼白,王弘臨死前那一掌給他造成的的內傷,又令他胸悶難熬。劉子秋知道,這回已是身陷絕境了,當下不肯再走,說道:“秀兒,你找個地方藏起來,我去引開他們!”

    高秀兒卻已經明白了,使勁抱住劉子秋,大哭道:“不,要死我們也要死在一起!”

    劉子秋正色道:“你不怕死?”

    高秀兒認真地點了點頭:“和你在一起,什麽也不怕!”

    忽聽一聲大吼:“秦叔寶在此,賊人休走!”

    聽到這個名字,劉子秋一愣,不是說秦叔寶在山東當捕快嗎?怎麽跑到這裏來了?不過,劉子秋已經知道,隋唐演義中許多人物都是虛構的,像秦叔寶的義父靠山王楊林,現實中就沒有這個人。那麽秦叔寶出現在這裏也就不奇怪了。

    遲疑間,已經有大批士兵衝了過來,數十張弓箭瞄準著劉子秋。秦叔寶手提長槊,厲聲喝道:“賊子,投降吧!”

    劉子秋突然放聲笑道:“秦叔寶,在下久聞你是個英雄,卻不想在此與你相見,若是在下僥幸不死,他日必來尋你!”

    此時的秦叔寶不過右驍衛軍中一名隊長,手下管著五十號人,可謂默默無名,不由詫異道:“你,聽說過我?”

    “秦叔寶,廢什麽話,還不趕緊放箭!”

    這時,又有大批人馬湧向前來,為首正是宇文敬。原來,劉子秋刺傷戰馬,將追兵引向南邊。卻不料三棱刺造成的傷口無法愈合,那馬血流不止,奔行裏許便栽倒路邊。宇文敬的騎兵來去如風,很快便趕了回來。他是秦叔寶的上官,秦叔寶隻得遵照命令,抬起一隻手來,喝道:“放箭!”

    士兵們接到的命令是殺死賊徒,“救”回美人。眾軍的弓箭都瞄向劉子秋,命令一下,亂箭齊發,卻見劉子秋一把抱起高秀兒,縱身跳下懸崖。

    ……

    綺陰院小樓中一片狼籍,楊廣隻得暫時移往謝湘紋的閨房。美人在側,他卻全無興致。

    剛才接報,他的兩個貼身護衛,馬忠受了重傷,王弘被賊人殺死在水榭中。這兩人對他忠心耿耿,一直跟在他身邊,今日卻遭此大難,他多少還是有些難受的。還有他最寵幸的太監許廷輔,也斷了一條右腿,被抬走醫治了。

    過了一會,有人把太府少卿何稠引了過來。何稠被劉子秋一掌拍入水中,受傷並不重,隻是渾身濕透,甚是狼狽。

    楊廣忽然想起何稠所造的如意車,雖然精巧,卻笨重無比,否則也不至於來不及將“石慧娘”移走,以至被賊人所“劫”,不由勃然大怒,說道:“來人,將他推出去砍了!”

    何稠大驚,匍匐在地道:“皇上饒命啊!若非臣拚死攔住賊人,早被賊人逃了,還望皇上明察!”

    他這話並不假。如果不是他阻上一阻,劉子秋就不會被王弘追上,也就不會受了內傷。如果劉子秋身體無礙,早就衝出西苑,甚至都不會碰上樊玉兒和那支巡邏隊,後麵的追兵也就更不用說了。

    楊廣怒道:“可是你的如意車卻害朕丟了美人!”

    何稠弄清事情的原委,連連叩首道:“臣回去以後一定改進,一定改進,保證讓此車行進自如。”

    楊廣想到如意車的美妙之處,臉色終於緩和了一些,說道:“給你一個月期限,如果不能造出令朕滿意的車來,小心你的狗頭!”

    何稠逃過一劫,抱頭鼠竄,趕緊回家改進如意車去了。

    壞消息一個接著一個,又有人來報。迎暉院主事夫人樊玉兒追擊賊人,反為賊人所傷,正在救治。院中兩名使船太監,一人溺亡,一人下落不明。

    楊廣沒想到禁苑之中竟有如此膽識過人的女子,心念她的傷勢,慌忙吩咐擺駕迎暉院。謝湘紋沒做成襄王美夢,心中很是沮喪,卻也隻能擠出笑臉,恭送楊廣離去。袁紫煙揪緊了心,掐著手指算了又算,卻始終吉凶難料。

    ……

    迎暉院中,看著雙目緊閉,昏迷不醒的樊玉兒,楊廣向太醫問道:“情況如何?”

    太醫遲疑道:“性命當可無礙。隻怕,隻怕……”

    高秀兒一刺自她右背插入,從前胸穿出,幸虧沒有傷著心髒,這才保住了一條性命。而且當時劉子秋和高秀兒逃得急,連三棱刺都沒拔出來,否則失血過多,後果也難預料。

    楊廣皺眉問道:“隻是什麽?”

    太醫低下頭:“回皇上,隻怕夫人身上難免要留下疤痕。”

    楊廣是個完美主義者,看了看躺在榻上的那張俏麗臉龐,不覺有些惋惜。

    忽然,又有太監進來稟報:“皇上,來大將軍求見。”

    楊廣知道他肯定帶來了刺客的消息,連忙說道:“快宣!”

    屋內的美人慌忙回避,卻見來護兒頂盔貫甲,快步走進來,叉手說道:“臣未能救回美人,有負聖托,請皇上責罰!”

    楊廣雖然對外宣稱苑中美人被刺客劫持,其實他清楚“石慧娘”早已心有所屬。這樣說既是放不下高秀兒的美貌,也是為了遮醜。身為皇帝,爭女人都爭不過,豈不讓人恥笑。

    聽說沒有救回美人,楊廣不由大怒,沉聲說道:“怎麽,這麽多人,還叫刺客跑了?”

    來護兒慌忙說道:“那倒沒有。隻是賊人凶悍,竟然帶著美人跳下懸崖。”

    楊廣剛剛還在感傷樊玉兒身上多出幾個疤痕,現在又聽到一位美人香消玉殞,忍不住唏噓起來,說道:“派人去搜,把他們的屍體帶回來,朕要看看是何人如此大膽!”

    來護兒不是許廷輔之類的佞臣,他不會揣摩楊廣的心思,也不會說各種好話來勸慰楊廣,隻知實話實說。在他看來,從那麽高的懸崖掉下去,早就摔成肉餅了。再調動大軍繞一個大圈子去搜尋,實無必要,於是拱手道:“皇上,賊人墜下懸崖,有死無生。當務之急,應該查清他是如何混入禁苑的。以臣之見,院牆必須依照宮城製度重建,所引洛河之水,也應該設置閘門。亡羊補牢,未為晚也!”

    “不錯,還要查一查,石慧娘的寶劍從何而來。”楊廣知道來護兒的為人稟性,對他說的話極為重視,認真想了想,點頭道,“西苑的守衛就該布置得像宮城一樣。”

    話音剛落,外麵嘈雜聲大起,有太監來報,宮中走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