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喬裝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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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子秋一邊校對著書稿,一邊悄悄看了看高秀兒,趁她不便,忽然從抄本裏抽出一頁塞進了自己的衣袖。高秀兒正專注於手裏的活計,絲毫沒有留意他的動作。
那頁紙上除了記載著小麥有毒,列舉了一些證據,還有上一頁某個藥方結尾的一行字。劉子秋仔細看過,那行字主要講的是療效,抽掉了影響並不甚大。
過了一會,劉子秋仍不放心,又將孫思邈手稿裏的那一頁也抽掉了。兩本醫書加在一起六十多卷,少了其中一頁,誰又能夠看得出來呢?
……
三天以後,高秀兒終於大功告成,給自己和劉子秋各做了一身秋冬衣服,又幫孫思邈做了一件冬衣。劉子秋的書稿也校對完畢,居然沒能找出一個錯別字。
孫思邈沒有孩子,真心把高秀兒當成了自己的小孫女。換上高秀兒為他做的冬衣,老頭的心情格外好,拿起兩本醫書的手稿和抄本,隻略略翻了翻便說道:“今冬北方恐有疫病發生,小老兒必須走上一遭,這裏交給你們了。”
高秀兒抬頭看了看天色,勸道:“爺爺,北方恐已落雪,天寒地凍,還是候些時日再去吧。”
“小老兒自幼體弱畏寒,若是過去還真不敢貿然北上。今番有了乖孫女做的冬衣,卻不怕了。”孫思邈笑著拍了拍身上的新衣,忽然神情堅定起來,說道,“我等的,病人可等不得,此番是一定要去了。我走以後,你需按時服藥,直待半月期滿。這兩本醫書,你們閑暇時再謄抄一份帶在身邊。手稿和抄本可藏於榻下的石匣內,我回來以後,自會取看。”
劉子秋慌忙說道:“孫先生,如此珍貴的醫書,我等怎敢帶在身邊,還是一起藏於石匣內吧。”
孫思邈搖了搖頭,說道:“醫書整理出來,就是給人看的,交給你們有何不可。他日若有機會,小老兒還想刊印出來,造福天下百姓。隻可惜……”
這時雖然已經有了雕版印刷,刻書仍然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兩本醫書六十多卷,窮孫思邈畢生財力,也難付印。
劉子秋知道,孫思邈想要刊印這兩本醫書,既不為名也不為利,一心隻為天下蒼生,不禁肅然起敬,拱手說道:“他日劉某若是能夠闖出一番天地,定助先生了此心願!”
孫思邈哈哈一笑,說道:“小家夥,照顧好我孫女就行。小老兒走了!”
劉子秋看他健步如飛,哪裏像個體弱之人。但聽他話裏的意思,似乎根本不相信劉子秋會出人頭地,與袁天罡的態度截然不同。其實也怪,在大多數人的眼裏,劉子秋也就是一介武夫罷了。但孫思邈的態度卻更加堅定了劉子秋的判斷,他對那張字條毫不知情。
卻聽高秀兒問道:“郎君,你真的要再去洛陽城?”
劉子秋點了點頭,說道:“當然要去,得讓大哥放心。”
“那好,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你這張臉太招人……”
高秀兒笑道:“郎君,你在這裏等我片刻。”
兩柱香的功夫,高秀兒從屋裏走出來,卻已經換了身男裝,變成一個臉色蠟黃的病弱少年。
劉子秋看著有點眼熟,沉吟道:“你……”
高秀兒冷哼道:“那日你隻顧著看去裏西施,哪裏……”
“原來那天在一醉來的就是你!”劉子秋猛然醒悟,一把拉過高秀兒,揚手拍向她的小翹臀,佯怒道,“既知我來尋你,卻不肯露麵,著實該打!”
……
時近正午,洛陽郭城東門依然人來人往,熱鬧非凡。三五兵丁懷抱著長槍,斜倚在城門洞內,沒精打采,全然不像京城的守衛。其實也難怪,郭城隻有一圈短垣,有的地方甚至沒有一人高,還有許多缺口,四麵城門本就形同虛設,士兵們在這裏站崗也就應應景兒罷了。
劉子秋和高秀兒扮作一對父子緩緩走來。經過高秀兒的巧手改扮,劉子秋看上去已經四旬開外,佝僂著腰,恰好掩蓋了他高大的身材。化裝偵察是日常訓練的必修科目,劉子秋這個“父親”卻扮得惟妙惟肖。
他們棲身的地方本在洛陽的西邊,為了安全起見,這才繞了個大圈子,轉到了東門。見到守衛懈怠,兩個人都鬆了口氣,不約而同地看向城門洞的牆上。
兩人的目力都佳,隔得雖遠,牆上張貼的三張布告卻看得清清楚楚。有兩張是畫影圖形,捉拿石順夫婦的公告,另一張卻是楊廣下旨處決蜀王楊秀的通告。
蜀王楊秀是楊堅的第四子,楊廣的親弟弟,性情暴烈,曾經生剖死囚,取膽為樂。當年楊秀對楊廣奪得太子之位,頗有意見。後來楊廣屢進讒言,以致楊秀被廢,這其中,楊素也起了極大的作用。楊廣即位以後,便下令對楊秀嚴加看管,實際上將他禁錮了起來。通告上說楊秀意圖行刺皇上,因而降旨處決。
劉子秋依稀記得在原先的曆史上,楊秀應該是被宇文化及處死的,哪想到現在就被楊廣下令處斬了,難道都是自己穿越帶來的改變?劉子秋卻不知道,這件事還確實與他也有莫大的關係。
那天他抱著高秀兒跳崖以後,適逢宮中起火,楊廣擔憂自身的安全,沒有立刻派兵到崖下搜索。
直到第二天黃昏,大隊人馬才尋到穀底,但那時劉子秋和高秀兒已經被孫思邈救走了,地上隻餘下一些衣服殘片和大灘血汙以及一些拖拽的痕跡。
帶隊的正是旅帥宇文敬,他平日裏養尊處優慣了,好不容易下到穀底已是氣喘籲籲,哪裏還肯繼續搜尋,於是回複楊廣,隻說刺客和美人均已摔死,屍骨為野獸所齧無存。
但是楊廣遇刺是何等大事,並且又丟了他心儀的美人,總不能就這樣不了了之。這時,左衛大將軍宇文述進言道:“廢王楊秀囚於宮中,常懷怨恨,刺客必其所派!”
楊廣猜忌心甚重,早有處決楊秀的念頭,隻是苦於沒有借口,於是便把此番遇刺事件栽到了楊秀頭上。
至於遭到通緝的石順夫婦,劉子秋根本就沒有聽說過,當然不會放在心上,卻不知高秀兒已是一陣內疚,她當初所擔心的事情,終於還是不可避免地發生了。
幾個把門軍士麵對進進出出的人群,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劉子秋和高秀兒就這樣毫無阻礙地進了洛陽城。
東門大街上,原先一醉來的所在早已經重新豎起一座高樓。樓高三層,富麗堂皇,匾額上書“紅袖招”三個金光燦爛的大字,門外幾個美豔女子在那裏搔姿弄首。卻變成了一間青樓,也不知道是何人所開。不過,這裏寸土寸金,偌大一片地方,總有人看得上眼,卻也算不得稀奇。
劉子秋沒進過青樓,忍不住好奇地多看了兩眼,幻想著裏麵是怎樣的旖旎風光,卻覺腰間一痛,早被高秀兒狠狠掐了一把,嗔道:“看什麽看,還不快走!”
李靖的家在永康裏,與一醉來融了三條街,離著東門倒不算太遠。當初選擇繞一個大圈子進城,除了躲避盤查,也有這方麵的考慮。
到了巷口,高秀兒忽然猶豫起來,說道:“見了他們,你我如何稱呼?”
劉子秋笑道:“大哥大嫂並非外人,實說便是。”
高秀兒的臉頰禁不住有點發熱,隻是她易了容,蠟黃蠟黃的,別人倒也看不出來,正低了頭想要走上前去,卻被劉子秋一把拉住,指了指前麵。
從巷子的另一頭,不知什麽時候冒出了幾個獐頭鼠目的家夥,中間一個拄著拐杖,拖著一條斷腿。高秀兒一見之下,怒火中燒,差點按捺不住衝了出去,卻被劉子秋拽住,小聲說道:“且看看他們要做什麽。”
原來,這瘸子不是旁人,卻是楊廣身邊極為寵幸的許廷輔。那日在綺陰院,正是許廷輔向楊廣提議使用如意車,害得高秀兒險些遭受楊廣的當眾**。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她如何能夠不怒?
劉子秋勸住高秀兒,側耳貼在牆角,隻聽許廷輔問道:“癩三,你可確定,便是這戶人家?”
又聽一人諂媚道:“許哥放心,這洛陽城裏還沒有我癩三打聽不出來的事情。一醉來雖然燒了,但當日在場的人甚多,那個想對許哥不利的大漢,他們都看得清楚。”
劉子秋這才知道,許廷輔還揪著他不肯放手,隻是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尋到這裏來。他在李靖家的時候,每次出去都已夜深,從未與人謀麵,卻怎的泄露了行跡?
正百思不得其解時,隻聽那人又道:“小弟為了許哥的事,著實費了不少力氣。隻是那廝卻是個生麵孔,自那晚以後,洛陽城中再無人見過他。”
許廷輔冷笑道:“這麽說,你們沒有找到他了?哼,那也敢把咱家約到這裏來!”
那人“咭咭”笑道:“許哥且莫生氣,那廝雖然沒有找到,但與他同桌喝酒的人,咱們倒是查實了!隻要順藤摸瓜,還怕那廝躲到天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