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南對她的態度倒是和平時沒什麽區別, 一樣的……看不出什麽態度。

    那啥，你晚上值班嗎？”好歹是耍流氓了，再怎麽自我安慰心裏還是有點底氣不足。

    有事？”佘南摸出一根煙遞到嘴裏, 也沒點，就那麽幹抿著，眼皮微抬瞥了苑子傾一眼，“嗯？”

    苑子傾“哎喲”一聲捂住胸口, 連撤兩步才穩住腳跟, 另一隻手指了指他說, “你別這麽看我。”

    佘南笑出聲，眼睛微眯, 叼著煙含糊不清的說, “看了會怎樣？”

    沒等苑子傾回答, 他悠悠的補了一句, “占我便宜？”

    苑子傾直接愣住了, 還十分羞恥的臉紅了, 半天才抬手揉了揉臉，點點頭, “昂！”

    昂的底氣十足。

    佘南一下就樂了，煙都要笑掉了, 最後實在是怕抖掉了, 他拿下來夾在兩指間, 往牆上一靠, 一股慵懶的舒適油然而生。

    人的心理狀態有時候就是那麽奇妙, 模棱兩可的時候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不出一會兒就臉紅脖子粗的，說話跟舌頭打了結一樣。可真當情況攤開了捋清楚了，不管做過的事情多尷尬、多令人羞恥，之後都會變成笑話被一笑而過。

    玉皇大帝可能不會放過你。”佘南笑著說，“估計還會找如來收了你。”

    苑子傾看著他，聳聳肩，一副so what的欠揍表情，“來唄，大不了等幾年等等我師傅。這大山又壓不住我。”

    哦。”佘南說，“那你有沒有聽過，欲戴緊箍，必忘情愛這句話。”

    這句話著實把苑子傾驚的夠嗆，先是愣了愣，隨後開始笑，止不住的笑，好不容易止住了看到佘南那茫然的表情又是一通笑。

    這一臉陽剛正直的警察還穿著製服呢，說出這麽一句酸的不行的話。

    反差萌啊！

    簡直犯規啊！

    不過想想還是覺得好笑，苑子傾笑的太狂妄不羈，把在屋裏寂寞如雪的方佳玉都給引出來了。

    他一如既往嘴裏叼著根棒棒糖，“哎說啥呢？”

    苑子傾這才收了笑聲，掌心朝上伸出手，麵帶微笑的看著他。

    方佳玉先是一愣，隨後一副苦大仇深的交出一根五毛錢一個的棒棒糖。

    你至於嗎？”苑子傾嫌棄的看了他一眼，“回頭我給你買一盒。”

    謝謝！”方佳玉回答的幹脆利落。

    苑子傾三兩下拆了糖紙，剛想往嘴裏塞就看到佘南目光盯著自己……手裏的糖？！

    不客氣。”苑子傾舉著糖送到他嘴邊。

    佘南抬手推開，然後伸到方佳玉麵前。

    方佳玉“嘿”一聲從口袋裏拿出一根，“算了吧，我就不該出來！”

    說完又不死心的問，“你倆是不是故意的？把我引出來然後騙我糖吃？”

    苑子傾含著糖笑的眉眼彎彎，“沒，這頂多算是臨時起意。”

    她說著看了眼佘南，佘南嘴角上揚，臉上寫著“默認”倆字。

    倆人擠兌了方佳玉一場，順便溜了兩根糖，時間差不多了，苑子傾交代一句晚上來拿飯盒，轉身要走，佘南喊住她。

    嗯？”苑子傾抬頭。

    晚上有事？”他說，“我晚上不值班。”

    哦，也沒啥事，就一起吃個飯唄。”苑子傾眨眨眼，“賠禮道歉。”

    佘南笑了，“行，吃什麽？”

    我帶你去個好地方。”苑子傾說著揮揮手走了。

    佘南站在門口愣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這小朋友剛剛是說晚上要帶他去吃飯吧？這感覺……挺奇妙！

    ……

    晚上苑子傾因為一點事耽擱了，等出校門的時候都六點半了，她著急忙慌的往外跑，看到藍司招呼也不打準備點個頭就略過。

    還沒等她點頭呢，就看到藍司長胳膊一伸把她攔下了。

    幸虧她多年習武，一身矯健，不然這一下刹車不穩還不得直接撲上去。

    到時候再被哪個攝影部的部長社長看到了，她就真說不清了。

    十萬火急，退朝！”苑子傾張嘴吐嚕一句，個子矮也有個子矮的優勢，她準備特殊情況特殊對待，低個頭彎個腰過去。

    藍司笑著站到她麵前，把她的視線擋的幹幹淨淨，“臣有要事稟報。”

    苑子傾煩的指著他說，“如果不是什麽有逆臣企圖篡位這等大事，我就說你單身多年其實是個深櫃！”

    什麽是深櫃？”藍司顯然是抓錯了重點。

    不過苑子傾看他那表情，總覺得不太對勁，像是……故意的？

    你搞什麽？”

    不搞。”藍司說，“就是來告訴你，女孩子要矜持一點。”

    苑子傾一臉“你是不是該找對象了，單身久了腦子都不好了”的表情，然後指了指自己，“你在和我說話？”

    藍司笑了，“或許吧。”

    然後側了側身，讓出一大片天空，苑子傾視線沒來得及轉，直接撞上了站在門口的佘南身上。

    臥……槽槽槽槽槽！

    冷靜，冷靜！

    小仙女你可是喝露水長大的，是見過大世麵的…

    呸！

    眼前才是最大的世麵啊！

    唉，算了，女大留不住。”藍司抬手按了按她的肩膀，“一切順利。”

    苑子傾還沉浸在小說女主角一出校門就遇上男主角的情節裏，完全沒聽到藍司說的什麽，隻是看到他嘴巴一張一合，然後拚命的點頭。

    昂昂昂，好好好。”

    藍司還想問好什麽呢，就感到一陣疾風掠過，他嘴角抽了抽，心想今年運動會長跑冠軍肯定還是她。

    苑子傾幾乎是蹦著跳著跑到佘南麵前的，她最後一步立定在他麵前，嘴角都要咧到太陽穴上麵了。

    晚上好！”

    佘南笑了笑，“嗯，走吧。”

    嗯？”苑子傾眨眨眼，“去哪？”

    帶我去吃飯。”佘南微微擰眉，隨後一臉嚴肅的說，“你忘了我這就走。”

    苑子傾“哎”了一聲，笑著說，“沒忘，頂多算是差點忘了，走走走。”

    佘南本來以為她會帶自己找一個大排檔？

    火鍋？

    或者是什麽燒烤？

    結果被她帶著七拐八拐到一家……民宿？

    苑子傾站在門口，指了指十分有年代感的木質門，“完美極了。”

    佘南前後看了一下，這地方還挺偏的，倒是附近有幾棟看起來格外富人的別墅，但是看上去沒什麽人味，像是買來閑置的。

    苑子傾一邊推門進去一邊說，“有點像農家樂，但不是專業的，就是有人來這邊路過的時候有個地方吃飯。”

    推開門，佘南邁腳進去才發現裏麵是別有洞天，幾棵柿子樹在門口正對的小院角落，上麵還結著發青的果實，再往裏看，左手邊才是正院，古老的四合院，佘南大概能分清楚哪裏是堂屋，哪裏是廚房，有二樓，平房，應該是提供住宿。

    苑子傾指了指廚房對麵的一個葡萄架，“看，有葡萄。”

    佘南看過去，葡萄架不小，圍城一個棚，棚下有一張板麵上畫著棋盤的石桌，四邊是石凳子，葡萄架最外側有兩把躺椅，佘南幾乎能想象到夜晚躺在上麵的舒適感。

    這裏挺舒服。”

    苑子傾看了他一眼，強調，“是十分舒服。”

    佘南笑著點頭，“嗯，十分舒服。”

    倆人在外麵聊了有一會兒也沒見有人出來，佘南問，“這應該不會是那種網上訂房的吧？”

    那我神經病嗎？還要自己做飯，為什麽不在家做。”苑子傾斜著眼看他。

    佘南聳肩，這會兒他很放鬆，自從認識了苑子傾以後，他的餘暇生活越來越豐富，也越來越放鬆，也許，是可以的。

    想到這，他側眸看了眼苑子傾。

    苑子傾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是不是突然覺得我魅力四射，全身發光？”

    佘南指了指她身後，“嗯，差不多吧。”

    苑子傾正得意，一回頭，看到堂屋正門口不知道什麽時候盤了一圈霓虹小電燈，剛剛都沒發現，估計是才亮起的。

    嘿，老兩口越來越會過日子了。”苑子傾走過去，蹲在那裏，隨便擺弄了幾把回頭對著佘南比了個耶，“來，拍照！”

    佘南微微一怔，這樣看過去，她倒是真的像會放光，五官愈發柔和，留在陰影麵的臉龐也是笑意滿滿。

    如果放在平時，佘南估計會轉身繞到別處看看，這會兒卻鬼使神差的拿出了手機，哢嚓，拍了一張。

    動作很快，沒有一絲拖遝。

    苑子傾意外的挑眉，“我還以為你們這些直男在拍照麵前都會無能＋手機號呢。”

    她說著跑過來，踮著腳尖往佘南懷裏撞，佘南微微側了側身，把手機遞到她手裏，“自己看。”

    苑子傾流氓似的晃著腳，抱肩看他，“是不是怕我再占你便宜啊？”

    佘南看過來，“那倒不是，我怕你看不到。”

    然後十分挑釁的由下到上看了一眼苑子傾，苑子傾氣的想咬人！

    喂，相冊可以左右翻嗎？”苑子傾躺在躺椅上，舒服的前晃後晃。

    佘南正在到處逛，這會兒正好到二樓，他站在二樓一片空地上，平房也有平房的好處，屋頂全是陽台，所有的景象都盡收眼底。

    這裏不是市區，很多房子都隻有兩三層。

    他走到圍欄前，雙手隨意的搭在上麵，低頭就能看到在葡萄架下悠閑自得的苑子傾。

    嗯，可以。”

    這手機是他剛換的，裏麵應該……隻有一張照片。

    嗯，剛剛拍的。

    我去？”苑子傾左右劃了半天沒劃動，隨後點擊返回一看，好幾夥，就這一張照片，“你逗我呢，就一張還可以，廢話！”

    佘南笑著說，“確實可以。”

    苑子傾瞪著他不說話。

    佘南沒和她較勁，轉身往其他視角看看，突然看到一對老夫婦手牽著手從羊腸小道走過來，落日的餘暉灑在他們背後，長長的影子拉長了與他們同行，他看了有一會兒，才緩緩一笑。

    唉，小朋友看來是又想套路他了。

    看著兩位老人走進小院，佘南才歎了口氣下樓。

    果不其然就在他轉身之際聽到苑子傾歡樂的聲音。

    外公！外婆！”苑子傾放下手機撲了上去。

    外公和外婆先是一愣，隨後綻開笑臉，一人拉著一隻手，有些顫抖，但很高興，“你怎麽來了？來了多久了？怎麽也不提前說一聲啊！”

    外婆斜著眼瞅了外公一眼，“問，再多問幾個，看二妮先答你哪一個！”

    外公嘿嘿嘿的傻笑了幾聲，“我進屋做飯去。”

    苑子傾點點頭，“好哇好哇，反正我今天來就是來蹭吃蹭喝的。”

    外婆一巴掌打在她胳膊上，苑子傾嘻嘻嘻的挽住她的胳膊。

    喲，不蹭住啊，我可真感動。”

    是吧，省了水電費呢。”苑子傾揚揚下巴。

    外婆還想說什麽，視線裏突然走進來一道高大的身影，她先是一愣，隨後笑的意味深長，一手拉著苑子傾，一手揣口袋，“你好啊年輕人。”

    佘南的外套脫了搭在手臂上，煙灰色的襯衫襯的他整個人都很有味道。

    您好，外婆。”

    外婆扭頭看了眼苑子傾，“啊，打尖還是住店啊？”

    苑子傾“嘖”了一聲，“戲精！”

    呸，揍死你！”外婆抬手就擰了一把。

    苑子傾尖叫一聲掙脫開跑到佘南身邊，“喏，佘南，人民警察。”

    外婆“哦”了一聲，有點意外，又好像覺得理所應當，這樣氣質的人，少見了。

    隻是警察的話，好像還要覺得可惜一點。

    是嗎？挺好的。”外婆拿出鑰匙打開堂屋的門，推開門進去，“那你們是朋友啊，還是……”

    說著看了一眼佘南。

    佘南微微一頓，剛要開口說朋友，就被苑子傾搶先了。

    我追他呢。”

    說的那叫一個坦蕩蕩。

    佘南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習慣了還是怎麽的，內心毫無波瀾，看了眼苑子傾沒說話。

    苑子傾笑眯眯的迎上去，外婆就是眼光毒辣，一個問題就戳重點。

    外婆反應也沒多大，點了點頭說，“嗯，看出來了，你這不要臉的勁兒也是爐火純青了。”

    佘南暗暗詫異了一下，這反應有點……

    算了，擱在苑子傾身上估計算正常的。

    外婆打開燈，指著立在門邊的衣架，“放那吧。”

    佘南點點頭，道了聲謝。

    外婆笑出聲，坐到客廳的沙發上，指著苑子傾，“去倒水。”

    然後扭頭對佘南說，“看，不用那麽客氣。”

    佘南笑了笑。

    苑子傾輕車熟路的倒了兩杯水，外婆看過來一眼，她立馬開口，“我不喝。”

    不喝正好，省了水費。”

    苑子傾哼了一聲，“我去看看外公做什麽昂。”

    外婆笑意滿滿的看了一眼苑子傾點點頭。

    苑子傾走後，佘南先是喝了口水，然後四處看了一下。

    外婆笑著說，“要去看看嗎？”

    佘南點頭，“也可以。”

    外婆領著他逛了一下堂屋，三間房，裝修都是偏年代感的，很多家具一看就是以前留下來的，一間主臥。

    另一間房，推開門，看到裏麵的規格，佘南先是一愣，“這裏是她住的？”

    外婆明知故問，“誰？”

    佘南怔了怔，笑笑說，“小朋友住的吧。”

    外婆了然的點頭，“嗯。”

    轉身之際補了句，“你們還挺有情趣。”

    佘南啞然，“……”

    另一間房就是普通的規格，看著不像有人住的樣子。

    閑置的，二妮有時候會兩個房間跑。”

    佘南大致掃了一眼，點頭。

    轉身之際突然看到角落裏的一個箱子，那是一個很老的裝衣箱了，一般這種稍微有年代感的東西應該都會被人賦予特殊的感情。

    並不會就那麽閑置在角落。

    想到這裏，佘南微微一愣，隨後跟著外婆到了客廳。

    要去廚房嗎？”她說。

    佘南點頭說好。

    外婆笑著說，“你倒是好說話，二妮平時懶得跟個貓似的，能坐著絕對不站著，能躺著就不坐著。”

    佘南笑了一下，“還行吧。”

    倆人一起去廚房的時候，外公看到這突如其來一個大男人，先是一愣，“這新來的客人？”

    苑子傾靠在櫥櫃上笑，“是是是，新來的。要不要取個名字？”

    外公點點頭，“嗯，板的跟啥似的，叫傻板算了。”

    哎喲喂。”苑子傾笑倒在外婆身上，“您男人這取名功底大大上升啊！”

    嗯，平時就琢磨這了。”外婆說，“這是二妮的朋友，叫佘南。”

    佘南喊了聲，“外公。”

    外公看了他一眼，冷哼一聲，“你這年紀喊我爸比較合適，現在不是流行什麽認幹爹嗎？來，喊一聲！”

    苑子傾哈哈大笑。

    外婆笑著說，“笑，還不快叫叔叔！”

    苑子傾“啊”了一聲，這下輪到佘南笑了。

    輩分問題到最後還是沒能解決，外公堅持做幹爹，苑子傾堅持認為警察叔叔隻是個稱呼。

    吃飯的時候，外公拿出一瓶酒，自己釀的糧食酒，“來，咱哥倆喝一個。”

    苑子傾無語的說，“您可真快，給他漲輩分漲的嗖嗖的。”

    外公看了她一眼，“羨慕啊？”

    啊！”苑子傾搖頭，“不，有您這麽一個哥，不知道還以為我媽怎麽了呢。”

    外公喲嗬一聲舉著酒瓶要和苑子傾拚酒，苑子傾爽快應下，轉身從冰箱裏拿出一瓶紅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