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掛檔位，而後一腳油門踩盡，在一陣輪胎刺耳的尖利磨地聲中，越野車迅速開離了正對工廠大門的位置，轉而倒退到側後方的那一截高牆邊停下。在確認過這個位置絕不會被可能藏身於暗處的敵人打中黑槍後，葛盡一把推開車門下到車外，然後飛快地繞到車後去打開了後備廂。在後備廂裏躺著一“根”鼓鼓囊囊的包裹，那是除了那些已經被他們填進肚子裏充作午餐的幹糧外，整車人唯一的一件“行李”，而它的所有者……隻可能是葛盡。一把拽開捆實在包裹兩側的皮帶扣，葛盡抓著包裹的一側邊緣，像撣毯子似得把它用力一抖，伴隨著一陣窸窸窣窣的叮當亂響，整個包裹就直接在後備廂裏整個平攤了開來——這其實就是一塊納米厚布，在布料的內側安裝有各種尺寸的環扣和各種款型的槽洞，裏麵塞滿了各式各樣的wǔ qì，例如近身搏殺用的bǐ shǒu和爪刀、為了應對不時之需的自衛用shǒu qiāng和衝鋒shǒu qiāng、各種效用的投擲wǔ qì，如煙霧彈、震爆彈、電磁脈衝手雷……以及放在最中央的那把從裝備配給部特別申領來的製式突擊步槍。

    “哇，長官您這是自帶了一個隨身wǔ qì庫出門啊。”從身旁傳來了56-1的聲音。

    “要想活得久，槍就別亂丟。”穿上放在後備廂裏的備用防彈衣，拽過幾枚震爆彈和電磁脈衝手雷往防彈衣上一掛，再把那兩把自衛shǒu qiāng和衝鋒shǒu qiāng分別掛在兩條大腿上，最後葛盡拿起那把製式突擊步槍，將側邊槍身上的蓄能開關撥至“ON”——不同於戰術人形手上的實彈類兵器，包括那把自衛用shǒu qiāng在內，配發給每位戰術指揮官的製式wǔ qì上所使用的都是脈衝蓄能彈，這是一種通過蓄積脈衝能量並將其轉化為子彈進行射擊的戰後新wǔ qì，優點是拋開了彈夾的設定，無需再為作戰時的續航能力煩憂，而缺點也很明顯：這是純粹的對人用wǔ qì，在對付覆蓋有裝甲防護的鐵血單位時，它的侵徹作用並不出色……更別說對上那些擁有活化仿生裝甲的鐵血首領級單位了，“對一名士兵來說，槍可是第二生命，以前在軍校進行極限體能測試的時候，誰要是敢在半路把槍丟了，就等著直接被踹出學校大門吧……14，偵查情況如何。”

    “沒有發現敵人。”

    趴在車頂上小露出半個腦袋在牆上，利用手上狙擊步槍的高倍光學瞄具慢慢掃視過整個工廠麵向這一側的外景，此刻的M14已經收斂起了之前講相聲時的那種玩笑態度，整張臉上都寫滿了認真，“在目光可及的位置上沒有發現任何敵對目標，但從邏輯核心的預警係統中確實有傳來輕微的警示xìn hào，說明在這周圍確實藏有鐵血的單位，隻是xìn hào不明顯，所以敵人距離我們可能還有點距離，且數量上不會有太多。”

    “也就是說，能夠肯定敵人是藏在工廠裏的吧。”

    “可以這麽理解。”

    “那就簡單了。”葛盡大手一揮，“全員分成兩隊，向工廠內進行滲透，我帶一隊，45帶另一隊。”

    “……誒？！”一聽這句話，除了M14以外，在場的其他人形都齊刷刷得將目光投到了葛盡的身上，同時反應各異：45一言不發得緊盯著葛盡的後背，眉頭緊皺；加利爾依舊麵無表情，隻是微微得眯起了眼睛；司登在一旁“啊哇哇哇”得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但就是不知道她想表述什麽；唯有站得離葛盡最近的56-1在一聲驚呼後率先開口出了聲，“等等等等，指揮官，您剛才是說……您要陪我們一塊兒進去？！”

    “不然你以為我拿槍出來是要做啥，凹造型麽？”

    “不，可……可指揮官您隻是個人啊？”

    “廢話，除了人我還能當別的啥不成？”

    “哎呀我不是這個意思啦！”56-1有點煩悶得跺了跺腳，這時，從背後伸出的另一隻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加利爾用眼神示意56-1先冷靜下來，然後轉臉看向了葛盡，“指揮官大人，咱明白56的意思。您隻是個人類，不是像我們這樣的戰術人形。這具從肌肉、骨骼、內置器官到作為大腦的邏輯核心全都是由人工進行仿生製造的軀體無論受到何等嚴重的創傷都能靠修複艙的修理元件進行修複，哪怕一不小心陣亡了，也能靠之前上傳過的心智雲圖數據備份來重新複活，所以無論是受傷還是犧牲，對咱們來說都是無足輕重的事情……盡管如果真的受傷或是被幹掉了也不會好受就是了。可換做是指揮官您的話，如果受傷了就隻能躺進醫院裏去靜候康複，而要是不小心……那就是真的死了。”她的眼瞳中閃爍著同樣憂慮的光。

    環顧了一圈四周，發現無論是56-1還是司登，望向自己這邊的目光中都飽含著意義相同的擔憂。

    之所以不說45，是因為她一邊緊鎖著眉頭一邊盯往這邊的目光中包含的成分實在太過複雜，葛盡覺得以自己的腦容量和智商應該是解讀不出來的，所以趁早就放棄了，而M14……她幹脆連看都不往這邊看一眼，一心隻管完成葛盡剛才交托給她的任務：偵察敵情。

    不過，這也算是在表明對自己的信任吧。

    “好啦好啦，都先冷靜下來，麻煩別用這種好像參加遺體追悼會一樣的表情看著我謝謝。”一臉哭笑不得得拍了拍加利爾和56-1的肩膀，以及司登的小腦袋，葛盡豎起三根手指，說，“我知道你們的擔心和顧慮了，但是現在請先回答我三個問題。首先，我是誰？”他看向了56-1。

    “額……戰術指揮官？”56-1一歪腦袋，有些不確定得回答道。

    “賓果。”衝她笑著豎起了大拇指，然後葛盡重新豎起兩根手指，並將目光對向了加利爾，“第二，對你們來說，我是什麽人。”

    “報告，您是長官大人。”加利爾猛地一個踢腿立正，緩聲說。

    “麻煩把最後的那個大人去掉。”

    “是，大人。”

    “你是來故意跟我抬杠的吧……”

    “不是的，大人。”

    “……”

    在加利爾“誠懇”又“直率”的目光注視下，葛盡最後不得不連連擺手表示自己認輸了，然後看向了一旁的司登，“最後一個問題，對於身為長官的我所下達的命令……你們應該怎麽做？”

    “額……那個，執行？”

    “別怕，你說得沒錯，多給自己一點信心吧。”摸了摸女孩的小腦袋瓜，然後葛盡拍著自己的胸口，說，“對，我是長官，你們是我的下屬，我負責下令，由你們來執行。既然你們都明白這一點，那……就照著做唄。”說著，他忽然咧起嘴角，衝麵前的三名人形露出了一抹自以為帥氣灑脫實則傻樂嗬嗬的大大的笑容，“而且，我也很怕受傷和陣亡，因為如你們所說，我的命隻有一條，隻能活一次。但正因為怕，所以才會知道要如何努力去避免，而非一味得回避這些問題……如果真的會被受傷和死亡的問題絆住腳步的話，我從一開始就不可能來當一個軍人。”目光從56-1、加利爾和司登的臉上一一跳轉過，最後，落到了背後45的臉上。正對上女孩那份複雜的目光凝視，葛盡不由得挑起了眉毛，“所以，與其在這裏為了我的生死大事幹耗著，倒不如趁早進去收拾完裏麵那些鬼鬼祟祟的家夥然後趕緊回家，不就沒事了麽？”

    “……”

    “我能相信你麽，隊長？不……45？”

    在和葛盡保持了片刻的對視後，45慢慢地垂下眼去，錯開了和他的視線相接。

    隻是，伴隨著她目光的滑落，緊接而至的是“哢啦”一聲推彈上膛的聲音……

    無需言語。對於像她這樣不善交流的家夥來說，她的行動就是最有力的言語。

    當看到45的舉動後，在場的所有人也都明白她所做出的決定了。笑著伸出手去拍了拍她的腦袋，葛盡將嘴湊近到她的耳邊，輕聲說了句，“謝謝。”然後，他重新直起身，再次將大手一揮，“好了姑娘們都動起來，我們已經浪費很多時間了。45你帶著加利爾和56-1一塊兒沿牆根繞到工廠的那一頭去，等翻過圍牆後你們就能看到研發中心的hòu mén，以那裏為起點進行區域淨空作業，我把整個研發中心都交給你們了，而東麵的廠區主樓就交給我和司登。無論是哪一邊先發現的敵人都不要貿然行事，先通知另一隊你們當前所在的位置然後再動手，如果在研發中心和主樓裏都沒有發現敵人的所在位置，那就在主樓後麵的那個生產車間門口集合。14，一會兒等我們都進去後，你自己去找攻擊位置，我不是狙擊手出身所以這方麵我就不給你下令了，沒問題吧？”

    “放心。”

    “好。”衝車頂上的女孩點了點頭後，葛盡終於收斂起了臉上的笑意，擺出了他從未在這些女孩們麵前露出過的嚴肅神情，“最後我再多囉嗦一句：切記，這是一場實戰，而非模擬，無論出現在你麵前的敵人看起來有多好對付，都不要掉以輕心，不然完蛋的那個人一定會是你。”

    “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