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利爾回報，廠區裝配車間已巡查完畢，確認無敵對單位存在。”

    “56-1回報，廠區試檢站也巡查完畢了，不存在任何可疑的目標。”

    “司登MkII回報，這邊是廠區的研發中心，確認無敵對目嗚嗷——”

    緊接在一聲驚呼之後，從通訊頻道裏傳出了一陣叮呤咣啷的雜亂碰撞聲，然後就隻聽見她用像是哭腔一樣的聲音在頻道裏不斷輕聲重複著抱歉的話……看樣子，似乎是她在研發中心裏匯報的時候不小心滑了一跤，然後連帶著把身邊各種瓶瓶罐罐的雜物全都一並劃拉到了地上，然後才有了這樣的動靜……想象著這個雙馬尾女孩坐在地上頂著一副灰頭土臉的模樣一邊說著對不起的樣子，葛盡很是不厚道得笑出了聲。

    畢竟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說起來這一點也是很奇怪，無論是之前在模擬訓練室的實戰訓練場裏“跑圖”，還是現在到這個工廠裏來進行“偵敵”巡視，隻要稍一不留神，這個名叫“司登”的戰術人形就會因為各種謎之原因果斷地在各種地方摔上一跤，無論這地方是土坡、草坪、樓梯還是模擬訓練場裏由那些白色方塊拚湊起來的平整地麵……別的不說，就光說說這次行動吧，從進入工廠開始到抵達廠區中心廣場後各人分散行動，再到現在各人依次回報自己所在地方的查探情況，在這短短的半個多小時裏，司登已經連續被絆倒了三次、自己莫名其妙得滑倒了七次，甚至在下樓梯的時候還不小心踩空了一格導致她直接從最後的五級台階上滾落了下來然後在沒有任何敵對單位出現的情況下成為了第一梯隊的五人中首個掛彩的人形——膝蓋蹭破了點皮。

    該怎麽說呢……玄乎得就像是遭了什麽詛咒，或者是有某種來自東方的神秘力量在這裏麵作祟一樣。

    “收到，辛苦了，回來的時候注意腳下安全。”

    笑著在頻道裏關照了司登一聲，葛盡接著說，“剩下兩名選手，繼續回報狀況。”

    “這裏是M14，今天天氣很好，平台上的風吹著很舒服，就是周圍的灰塵有點多。”

    “剛才出發的時候應該讓你把自己的那份幹糧也帶上，你就可以直接在上麵野餐了。”

    “如果指揮官您不嫌麻煩的話，可以現在幫我把吃的送過來然後大家一塊兒共進午餐哦。”

    “敵情呢？”

    “剛才看到有一窩舉家搬遷的蟑螂，不知道能不能算。”

    當梯隊抵達中心廣場後，在45的示意下，梯隊全員開始分散往廠區的各個方向獨自進行偵敵巡視，在工廠這片並不算大的空間內，這麽做可以在極大程度上加強查探的效率，而且以衝鋒槍和突擊步槍在中近距離上的作戰優勢，哪怕一時不慎遭遇了敵襲也不至於在第一時間就被打得不知所措、抱頭蹲防。但是作為團隊中的遠程獵殺者，M14自然不可能和其他人一樣去狹小環境內打搏擊戰，所以她的任務就是就近找一處視野良好的製高點來縱觀“全局”，以防止有敵人剛巧從隊友的眼皮子底下僥幸溜過，跑到場外來。

    而從她還能這麽樂樂嗬嗬得跟自己開玩笑的狀態上來看，這裏應該確實是沒有敵人的。

    “了解。”聽完M14的匯報後，葛盡點了點頭，然後將目光瞄向了互聯模板上相距自己最遠的那個橙色標點——那是作為隊長的UMP45的位置，從圖上位置來看，她現在已經孤身深入到了整個工廠最深處的位置，大概就是用來堆放廢棄產品的老倉庫一類的存在……這丫頭總對這種特顯孤僻的地方情有獨鍾啊。

    “45。”他開口，“就剩你了。”

    “……”

    回應他的是一陣短暫的靜默，然後……有人深吸了一口氣。

    “沒有敵人。”緊接著，45的聲音便從頻道裏傳了出來，“什麽都沒有。”

    “了解。”依照人形們陸續發來的報告，將顯示在互聯模板上的工廠地圖按分區依次填充上代表“清空”的熒光綠，直到45所在的最後一處空白區也被綠色覆蓋後，葛盡甩手就把互聯模板往車座上一扔，然後敲了敲耳朵上的光脈通訊器，“好了姑娘們，打完收工了。回車子這兒來集合，我們繼續去下一站。”

    ·

    離開廢棄工廠後，葛盡一車抵達的第二站，便是那座在戰爭中半毀的老城區。不同於工廠的是，盡管老城區最外圍的建築基本都已經塌倒成了一地的廢石土瓦，隨著周遭裹挾著沙塵的風的侵蝕而再也看不出原來的本貌，但是越往城市的中心地帶走，相對留存完好的建築物就越多。空域監測網的地麵監測係統可以為葛盡tí gòng整座城市的俯瞰地圖，以及為他排除掉那些在不同程度上受過損傷導致屋內情況可以直接由屋外來進行觀測的建築物，而那些在戰火中僥幸逃過一劫的房子，就得由葛盡帶人去一一點名排查了，因此，除去中間一塊兒在城市的紀念廣場上吃午飯稍作休整的時間，從進入舊城區開始，一直到將全部需要徹查的建築物一一點完名為止，六個人一共在這座老城區裏花費了五個多小時的時間，等到他們再次驅車離開城市，開始向最後一處廢棄工廠進發時，越野車儀表盤上的時間已經顯示為下午的三點四十九分了。

    “看來要加快點速度了。”瞄了眼時間，葛盡輕“嘖”了一聲，“要是錯過了晚飯時間就麻煩了。”

    “事實上我覺得如果不是之前在午休時間上浪費了太多時間的話，現在時間應該不至於這麽緊張。”

    “誒？！原來是我的原因麽？！”

    “因為這次不僅僅是大家第一次離開指揮部外出，而且還是和指揮官您一塊兒同行，所以大家才會同意在任務中途停下來用餐兼休息的提案吧。”從後排座位上伸過手來輕撓著葛盡的耳朵，M14一邊壞笑著說，“要是換成以後我們自己來執行任務的話，也許就會直接濾去這半個小時的休整時間，等一口氣巡查完三個地方後再回指揮部進行休整。畢竟說到底，我們隻是人形而已嘛。我最喜歡指揮官您的地方，就是在和您相處的時候，您眼中的我們就像是人類一樣，而非僅僅隻是一件件兵器……盡管後者才是我們真正的定位。因為把我們當成是和您一樣的人，所以您總是會不自覺地顧慮太多，其實這些擔心在很多時候都是不必要的，尤其是在執行任務時……就像現在這樣。也許對人類來說，少吃一頓飯會影響他們的精力和體力，導致他們的狀態下滑，無法繼續保持良好的作戰狀態，但是對我們來說，食物隻是用來維持邏輯核心穩定運轉的外來能源補給而已，即使少吃一餐也不會對我們造成什麽影響……起碼在短時間內不會。”

    “不！會的會的！一頓不吃的話我感覺自己拿槍的手抖在發抖，指揮官的安排我覺得是很明智的！”

    發出抗議聲的是坐在M14旁邊的56-1。

    “56你閉嘴，作為戰術人形來說你也是個奇葩，為什麽你每頓飯都能吃下差不多三四個人的分量？”

    “因為我每天都有在思考人生嘛！腦子動得越多就越容易餓這不是很正常的事麽！”

    “你能思考的問題基本就隻剩下‘下一餐該吃什麽’了吧？”

    “這你都知道？果然還是你最懂我啊！”

    以上，是由相聲組為您帶來的每日段子推薦。

    “你說的也有道理。”等後排的56-1和M14相互嬉鬧得差不多了，葛盡看了眼後視鏡中她們整理各自發型的樣子，然後笑著開口道，“但你可別忘了，我是你們的長官，而你們是我的手下，想怎麽管理自己的手下純粹是長官自己的問題，所以從我的個人角度出發，我不覺得像現在這樣對待你們有什麽問題。不過14你倒是提醒我了，以後在給你們布置邊界巡視任務的時候一定不能忘了多加上一句：如無意外發生，從中午十二點起到十二點半為止的這半個小時，是必須進行用餐和短時休整的時間，誰要是想違反命令，我就禁她一個禮拜的足讓她既不能隨梯隊一塊兒出行，也不能去模擬訓練室打發時間。你們說怎麽樣？”

    “雖然表麵上看不出來，但指揮官您其實也挺腹黑的嘛……”

    “相比起軍校裏的那些教官，我這點程度已經算很溫和了。”

    “哦？聽這口氣，指揮官您以前在軍校裏似乎沒少被整啊？”

    “印象裏最慘的一次是被扒掉褲子倒吊在單杠上抽鞭子，抽完之後差不多在床上幹躺了半個多月。”

    “……”

    於是伴隨著這樣一路的“歡聲笑語”，很快，越野車就開到了最後一處目的地的大門前。

    不同於之前的那座航空航天材料生產加工兼軍工生產廠，眼前這座工廠的業務傾向主要是各類化學試劑的生產加工——當然，在戰爭期間這裏也被強行“征收”並改建成了研製生化wǔ qì的基地，隻是根據資料上的陳述，在整場戰爭期間，這家工廠都一邊拍著胸膛保證著一切生產作業進展順利一邊在後方瘋狂劃水，一直到戰爭落幕為止，廠方甚至都沒有拿出過哪怕一批能夠被應用到戰場上的符合標準規格的生化wǔ qì，不過由於在戰事進展到中段後，整場戰爭的節奏就已經超脫出參戰各方所能掌控的軌跡了，於是當時也沒人會閑著沒事來找這麽一家並不算太重要的廠子的麻煩，這才讓這家工廠順利存活到了戰後，並最終由廠長主動出麵宣布工廠停業解散，並在結算清了所有受雇勞工的工資後，辭退了工廠裏的所有員工……

    在那個動蕩不休的時代，這位廠長毫無疑問是個大好人。但問題不在於此。

    根據互聯模板上的記錄，整間工廠最後的資料記錄止步於1952年的年初，剛好是第三次世界大戰停戰的最後一年，然後廠長付清了工資、辭退了所有工人、關閉了工廠，這裏就此荒廢，再無一人問津了。但是，在十一年後的今天，當葛盡一行人再次登臨此地時，擺在他們麵前的……是一道空無一物的大門。原本應該“安坐”在這裏的厚重大鐵門此時正躺在門框後的磚石路麵上，從葛盡這個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在鐵門上留有數十個原型的小孔，這些孔洞都集中在大門中段那本該是門鎖的位置上，環繞著中間一處巨大的焦黑狀痕跡……很明顯，這是被爆炸物留下的痕跡，連帶著周圍的那些小孔，都是由子彈留下的彈孔。

    從鐵門上還沒有沉積多少沙塵的這一點上來看，這扇門被轟飛到裏麵去的時間，不會太久的。

    也許……就在這幾天！

    “全員，接敵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