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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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離海市萬裏之遙的一個荒島上。

    葉璟一把扼住了葉暉的脖頸。

    周遭橫七豎八躺了幾個身著灰色道袍的修士,雪女歪在碎石亂沙上,白淨衣襟上鮮血淋漓。

    葉暉靈氣已經耗盡,再無反抗之力,他看著麵前的葉璟,不遺餘力地刺激他:“快些殺了我吧葉璟,你身邊的人,無論是對你好的人還是親人,從來沒有一個好下場,從你的父母,到整個葉家,再到你師父,全都得死,我知道我也遲早得死,遲早得被你這個小雜種克死!”

    你閉嘴!”葉璟依舊冷淡,可是顫抖的手指昭示他已經動怒。

    葉暉心中暗暗一喜,他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反抗,他隻能拚命脫離時間,拿眼睛偷偷看平靜的海麵——就是這個時間了,怎麽還不來?“哈!事到如今倒是怕人說了不成?你娘死得多慘,你師父死得多慘——”

    葉璟手上又收緊了幾分力氣,葉暉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就在這時,葉璟吊墜裏那個高階修士的元神突然提醒他:“小心。”

    葉璟皺起眉頭,他聽到背後海水聲嘩嘩地響起來,原本豔陽高照的天空突然陰雲低垂,狂風攪動起碎石,不遠處的樹木猛烈搖動,下一刻似乎就會被橫腰折斷。

    葉璟背上的長劍瞬間祭起,劍氣化作一片紫色光芒,如同一大片帷幕垂下,將自己和雪女護住。

    嗷——”一聲憤怒的嘶吼,伴隨而來的是仿佛從太古洪荒穿越而來的恐怖濁息。

    一陣地動山搖,海水翻滾如沸水。

    葉哥哥!”雪女虛弱嘶啞的聲音染上絕望的色彩,“是蛟,是惡蛟!”

    荒島懸崖邊,一隻巨大的頭顱微微垂下,頭上兩根光禿禿的蛟角,黑色的身軀布滿了鱗片,半條身體露在水麵,另外半條埋在水裏,露出水麵的一隻爪子抓住懸崖,那隻巨大爪子都跟海灘邊的樹木一般高。

    冷靜如葉璟也覺得驚異:“怎麽會有這麽大的蛟……”

    趁著沒有人注意他,葉暉偷偷抓了一把靈石吸收罷了靈氣,轉身欲遁走。

    就在此時,一道紫色的劍氣比他更快地插入了他的胸口,沒吸收完的靈石碎粒從他掌心脫落,他跌倒在巨石上沒了聲息。

    葉璟連頭都沒回,他指揮絞殺了葉暉的那道紫色劍氣改變方向,衝向了那隻惡蛟。

    隻聽砰的一聲,有如金石相撞,葉璟的劍氣擊在它幽黑的鱗片上,連一絲痕跡都沒有留下。

    葉璟臉色微白。

    他吊墜裏的高階修士殘魂再度開口,這個喜歡說教的元神這次隻說了一個字:“逃!”

    葉璟豈能不知道要逃,可是事情豈是那麽簡單的?這隻惡蛟根本不打算放過他,他根本沒有絲毫逃跑的機會。

    無論他怎麽攻擊,連一片鱗片都打不動,而惡蛟隨便一下鼻息,都能將他吹得腳下不穩。

    不過一刻鍾時間,他渾身已經布滿了血跡,發髻散亂,再無絲毫姿容可言,周身靈氣更是耗盡,劇烈的打鬥讓他幾乎傷及本源。

    葉璟覺得自己像是被貓玩弄的老鼠,隻等待它玩夠了之後,就一口將他吃掉。

    就在這時候,空中突然墜下一個白影。

    咦,大禿你怎麽了?”有一道聲音遠遠傳來。

    好熟悉。

    葉璟心想。

    是真的要死了吧,否則怎麽會聽見沈晴的聲音?

    葉璟單膝跪地,虛弱抬頭看了一眼惡蛟的方向,他視線被一片模糊的鮮血遮擋,什麽也看不清,明明是危險之極,隨時都會喪命的情景,可是卻莫名讓他想起了他五歲那年,在千北的禁林裏,周遭一片漆黑,沈晴站在他麵前,彎著眼睛衝他笑。

    他感覺到暖暖濃鬱的安全感襲來,心裏緊繃的弦一下子放鬆,陷入了黑暗之中。

    葉哥哥——”他隱約聽到雪女的哭泣。

    沈晴很快覺察到不對勁。

    本來以為大禿是偷懶不想飛,這才從半空之中裝跌倒,但是頭頂翻滾的黑雲,濃鬱的腥氣,還有粗重像是打雷一樣的鼻息,她緊張地抬起頭,渾身烏黑的惡蛟正閑閑同她對視,似乎在看一塊點心。

    耳邊又傳來一個女人喊葉哥哥的聲音,葉哥哥?沈晴回頭一看。

    雖說葉璟狼狽的厲害,但是畢竟是自己養了那麽多年的徒弟,沈晴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氣息微弱,被揍得不輕,不過好歹還活著,養一段時間就能恢複。有點心疼,可還是無可奈何,男主角什麽的畢竟不好當啊。

    惡蛟又一聲鼻息,沈晴回過頭看它,腦子有點疼。

    葉璟這小子從來不是個省油的燈!這回不知道又是從哪裏招惹的這隻惡蛟,原來的小說裏有這個劇情嗎?這惡蛟看起來等級挺高,不像是這個時間線上應該出現的啊,天啊葉璟這臭小子難道又來跨級刷怪了?

    退。”殷紀望突然道。

    沈晴連忙搖手:“逃,逃才是正事!”

    沈晴不聽話,殷紀望看起來不太開心,他平靜地“看”了沈晴一眼。

    她還欲辯解,在一邊的大禿揚起鳥喙啄住她的衣領,勉強忽閃了下哆嗦不停的翅膀,一人一鳥已經在三十步開外。

    大禿!”沈晴凶它。

    唧唧!!!”大禿比她更凶。

    此時此刻,岸邊的惡蛟早已按捺不住,它又在海岸上放上一隻爪子,揚了揚腦袋醞釀了下,對著距離它最近的殷紀望一口吐息噴出。

    殷紀望抬起了一隻手。

    興許是壓在塔底許多年不見陽光的關係,他膚色白淨的幾乎透明,隱約可以看到皮膚下暗青色的血脈。那修長的手指隻是微微彎曲,沒有捏任何複雜的手印,像是就那麽隨手一擋。

    惡蛟的吐息噴湧而來,卷起巨大的一人高的石塊,合抱粗的大樹,氣勢洶洶。然而與殷紀望的右手相撞的瞬間,那凶猛的吐息瞬間散成去,連個波濤都沒有掀起來……連那惡蛟也是一愣,它撐起脖頸,側著腦袋用豎瞳看他。

    殷紀望平靜同它“對視”。

    約莫十個呼吸的時間,沈晴看見惡蛟竟然慢慢俯下身體,扒著海岸的兩隻爪子規規矩矩並起來,腦袋低低垂下,頭頂兩隻金燦燦的大角幾乎要貼到沙地,那怯弱馴服的樣子,模樣比大禿還要乖巧上百倍。

    沈晴不可思議地長大了嘴巴。

    殷紀望收回了手,他揮了揮袖子。惡蛟慢慢後退,粗大的身體沒入海中,連半點波濤聲都不敢掀起來,無聲無息地沉入海底。

    惡蛟離開後,一直在瑟瑟發抖的大禿這才停了下來,它癱軟地伏在沙地上,一副死裏逃生的模樣。

    謝——”沈晴謝字還沒出口,卻見殷紀望神色有些不對,他腳步朝葉璟的方向過去。

    他,寂滅塔,第七層?”他問沈晴。

    沈晴突然想起她從佛塔第七層帶出來的那份機緣,臉色頓時大變:“你聽我解釋!”

    殷紀望搖頭,他手捏手印,手掌很快黑色氣息溢出,那氣息陰森恐怖,似乎沾之就萬劫不複。

    雪女也發現了這異常,她張開雙臂,把昏迷的葉璟擋在身後,忍著哭泣拚命求情。

    雪女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剛剛殷紀望隻是鬆鬆一抬手,那惡蛟就無法動彈的場景,她看得清楚,她雖然不懂殷紀望這會兒為什麽對葉璟起了殺意,但是她知道他真要動手的時候,她根本無法攔住……

    才出虎穴,有入狼窩。

    雪女眼淚簌簌直流。

    就在她絕望之時,看到與他同行的女修突然衝了過來,不分青紅皂白直接撲進了殷紀望懷裏,壓住他的胳膊,殷紀望似乎被嚇了一下,連連後退,匆忙熄滅了手中黑色氣息:“胡鬧。”

    沈晴忍了尷尬,卻根本不敢鬆手,她側頭看了雪女一眼,恨鐵不成鋼道:“還不趕緊帶著他走!”

    雪女一愣,連忙噢了一聲,連忙帶著葉璟飛遁離開。

    沈晴!”殷紀望真要生氣了。

    沈晴生怕他要追,閉著眼睛搖頭,死活不鬆手。殷紀望青著臉把她丟在大禿背上,朝和雪女相反的方向飛去,飛了好一陣,約莫殷紀望不會反悔了,沈晴這才鬆開他,尷尬咳嗽一聲。

    殷紀望看她一眼:“認錯。”

    是是,我錯了,我大錯特錯,我無禮我流氓我無恥。”沈晴態度極好,舉一反三。

    以後。”

    保證是最後一次,以後再也不敢了,誰以後再碰你一下誰是小狗。”沈晴信誓旦旦。

    殷紀望沒再理她,表情依舊陰沉,興許是不怎麽樂意放過葉璟。

    她轉了轉眼珠子,在一旁打擾他。

    前輩,你是潔癖嗎?”

    難道是心理疾病?”

    前輩你不會是佛修,所以才不能碰女色吧?”

    ··

    葉璟虛弱地醒來,身邊隻有雪女。

    那人——”他張開嘴,才發現聲音幹啞得厲害,渾身都泛疼。

    葉哥哥你終於醒了。”雪女揉著哭成腫眼泡的眼睛,又是歡喜又是擔憂。

    那女修……”他問。

    雪女這才領會:“葉哥哥是問那一對道侶?”

    葉璟愣住:“……道侶?”

    是啊,救了我們的那一對道侶,男修很奇怪,那隻太古血脈的惡蛟,他居然一抬手就把它壓製得不敢動彈,更奇怪的是,他見了你之後,竟然不分青紅皂白地想殺你!”雪女氣得臉蛋一鼓一鼓的。

    葉璟皺起眉頭,若是事情真如雪女所說,那他是怎麽活下來的?

    幸虧那女修勸住了他。”雪女想起那女修勸說的方法,臉微微一紅。“然後女修讓我帶你快走,之後那男修也沒有再追來。”

    雪女又絮絮說了什麽,葉璟一句話沒有聽見。

    他煩躁地望著帳頂,拚命回想自己暈倒之前的那個聲音。

    ……聽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