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 7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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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遭亂嘈嘈的,白鹿和攏雲你來我往的鬥嘴,白鹿段數明顯不如攏雲,正被攏雲拎著耳朵耍威風。尹毒則高深莫測地看著葉璟,時不時揮手控製下毒蟲。

    又是幾息時間過去,閉目端坐的葉璟似乎有感應般突然睜開雙目,定定看著夜空中某個方向,尹毒的神識順著他目光的方向探去,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他奇怪地看葉璟一眼,正欲收回神識,卻見天邊遁光一閃。

    葉璟黑沉的眸子如同裂開的冰麵,唇角似乎想勾起一絲笑容,但是立刻又有難堪的記憶湧上心頭,他勾起的唇角漸漸下壓,紛亮的眸子瞬間暗下來,但是他的視線依舊落那裏,不肯離開。

    一身黑色衣裙的年輕女子,在月光下顯露身形,她身上的衣服明明是單調黑暗的顏色,覆在她身上卻不顯得暗沉,更襯得她唇角笑容溫暖和煦,讓人隻覺得待在她身邊都是舒適的。她視線先落在了爭吵不休的攏雲和白鹿身上,拂手揮去一道柔和的靈氣,隔開了攏雲揪著白鹿耳朵的爪子。

    阿雲。”不輕不重的一句嗬斥。

    攏雲這才滿心不情願地遊回了沈晴身邊。

    沈晴的視線毫無波動地從葉璟身上滑過,連多餘的片刻都沒有停留,徑直落在了尹毒身上,她雙眼彎彎,歡喜之情溢於言表,也忘記了訓斥攏雲欺負小蘿莉的惡劣行徑,大步上前兩步,給了多年老友一個熊抱。

    尹毒不太適應這種表達方式,青黑的麵孔上居然露出一絲詭異的紅色,他安慰地拍了拍沈晴的肩膀,硬邦邦擠出來幾個字:“姑娘家家,羞不羞……”

    攏雲也在旁邊涼絲絲地哼了一聲,身為寵物卻總沒有親親沒有抱抱的感覺實在心塞。

    沈晴這才放開了尹毒,詢問了幾句他的近況。

    我剛過界湖不久,界湖之上受了重傷險些喪命,後來被幾個童子撿到一處仙園之中,那童子用園中靈草救下我性命,養了些時日,這才恢複。結果就遇上了這小子在造殺孽!”尹毒一指葉璟,怒目圓瞪,“沈晴,你怎麽養出這麽個徒弟!”

    沈晴的目光這才終於落到了葉璟身上,她神色沒有任何變化,隻是平靜地回答尹毒:“你不愛出洞府,消息總是閉塞,我隻有一個徒弟叫陸吹墨,哪裏還有別的徒弟。碰見他造殺孽,你好生教訓就是,即便把他性命取走,又與我有何關係?”

    尹毒確實是不知道沈晴已經和葉璟斷絕師徒關係,聞言一愣,似乎在想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麽。沈晴性子軟,軟得讓人簡直為她氣惱,她突然硬下心腸這麽對待曾經寵愛的徒弟,令尹毒都驚愕不已。

    葉璟側過身,難堪地閉上眼睛,他張開嘴,似乎叫了一聲她的名字,但是隻有嘴唇微動,卻沒也發出任何聲音。

    沈晴已經移開了目光,她朝白鹿的方向伸出手,墨色衣袖上有絲絲縷縷的月光灑落下來,如同鋪上一層薄雪,“小鹿,過來。”

    白鹿眼睛一亮,她腳上的束縛還沒有掙脫開,還是盡力地一蹦一跳像是袋鼠一樣往沈晴身邊挪動。

    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一直沉默平寂如同木頭人的葉璟再也無法忍耐,他猛然站起起來,他周圍的毒蟲如同潮水般褪去,他身上殺伐之氣甚重,駭得白鹿一下站不穩,跌坐在石頭上。

    沈晴像是早料到他會沉不住氣一般,手指張開虛握,青翠欲滴的青玉樹立刻出現在她的掌心,她信手隨意一揮,白鹿、尹毒和攏雲立刻就已經在百丈之外。

    葉璟唇邊漾起一絲笑容,可這笑容明顯沒有波及冰封的眼眸:“你似乎生怕我對他們不利?”

    沈晴側過臉,看他一眼都覺得多餘。

    葉璟心頭彌漫上些許惱怒,他揚手欲抓沈晴的肩膀,沈晴飛身而起,手上青光連連刷出,擊打在葉璟身上,葉璟側身一躲,眉目之間鬱色更重,對沈晴的攻勢也越發淩厲起來。

    憑什麽你寧願去抱那個髒兮兮的毒人,也不願意多看我一眼?憑什麽你寧願對一個侏儒女笑臉相迎,也不肯對我多說一個字?”他一個字一個字地逼問著,胸口如同被掏空一般悶悶疼著。

    葉璟,你莫不是忘了我說過什麽?”沈晴使用青玉樹格擋著他的攻擊,渾身毫無破綻。

    記得,我怎麽能忘記!我每日都能被你那幾句話嚇得冷汗淋漓!”他的手微微顫抖,手掌握成拳頭,靈氣仿佛無數刀刃向沈晴襲來!無數的靈氣刃之中,還夾雜了毀滅之力,紫色的光芒耀眼無比,所到之處一切盡為齏粉。

    沈晴微微歎息一聲。

    她手指捏緊了手中的青玉樹,揚手將它朝空中一扔,口念口訣,青色的枝幹葉子頃刻變大,不多時便成了一柄巨大無比的樹冠懸在沈晴頭頂。

    毀滅之力排山倒海而來,眼見就要將沈晴吞沒其中。

    就在這時候,樹冠之上突然有東西簌簌落下,定眼一看,發現那是青玉樹之上的葉子,落得如同下雨了一般,連綿不絕,沈晴頭上腳下,衣袖領口,很快積攢了一層翠綠的枝葉。

    這枝葉落得細碎而緩慢,然而就在這一片慵懶的氣氛之中,淩厲的毀滅之力像是沒入了棉花之中一般,力道就這麽被慢慢卸去,融化,消解,最終竟然一絲不剩。

    葉璟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

    他知道沈晴擅長丹藥,對於修煉之事,從來是得過且過,隻知道她有幾件厲害法寶,但是因為她素來不喜比鬥,所以葉璟也很少見過她的手段。沒想到她竟然信手就能化去他的毀滅之力,更沒有想到終於能見識她的手段,卻是在這種情況下。

    無數細長尖利的竹葉在沈晴手邊浮起,像是脫弦的箭一般朝葉璟直直射去。葉璟本欲抵抗,轉念一想,毀滅之力都能夠消解,那麽自己的防禦在她麵前也是毫無作用的,想透了這點,葉璟苦笑著微微閉上眼睛,身形不動。

    衣服被劃破,鮮血很快湧出來,他的臉上,脖頸很快布滿傷痕,不斷外湧的血液幾乎將他整個人浸成了一個血人。

    沈晴揚手,停下了攻勢,揮袖道:“滾,我不想再看見你。”

    葉璟嗅著滿身血腥味,一個字都沒有說。隻是在沈晴走過他身邊的時候,再度跪入了塵埃之中,沈晴腳步微頓,葉璟揚起手,抓住了她的袖子。

    可是……我瘋了一樣想見你怎麽辦?”葉璟艱難地說道。

    沈晴手指輕輕一顫。

    葉璟低垂下頭,嗓音喑啞:“……我一直愛著你,我又該怎麽辦……”

    愛慕之情總算說出口,並不像曾經想象中的那般艱難,他也並不忐忑不安,隻是覺得有無限的絕望,正在朝他湧過來。

    沈晴淡淡拽出了自己的袖子,一個字都沒有說。

    她平靜的反應讓葉璟如遭棒喝。

    你知道,你一直都知道是不是?你隻是把我當做孩子,從來沒把我當做一個男人來看待是不是?!”葉璟衝著她的背影問道。

    沈晴腳步停下。“情愛之事,終究隻是小事,須臾即忘。你……入魔也無需自怨,佛門慈悲是道,儒家仁義是道,魔能自在,又何嚐不是道?”沈晴頓了幾息,最終還是沒有回頭,徑直離開。

    身後葉璟瘋狂的笑聲傳來,沈晴怔忪片刻,抬手拂去夾在衣裙褶皺間的清脆竹葉。

    攏雲迎了過來,朝她身後看了一眼:“何必同他多說,他總是覺得世界是圍繞著他轉的,一切都必須符合他的心意。還聽得進去什麽話?你真多管閑事。”

    沈晴不做聲。

    若是按照原來小說裏,這個世界確實是圍繞著葉璟一個人轉的。他看上的法寶是他的,他看上的地盤是他的,妹子是他的,漢子也是他的。順他者昌,逆他者亡。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