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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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君凝眉沉默,過了會兒方道:“有人選了嗎?”
點蒼長老說有,弓著身子把手裏一卷畫軸敬獻上去,笑道:“玄姬夫人是海族美豔第一人,膚白貌美氣質佳,作配君上最合適。”
夷波傻了眼,說好的對潮城忠心耿耿呢?玄姬夫人是玄龜後代,和潮城鮫人八竿子打不著,如果龍君要離開,她隻要隨龍君同走就是了,有什麽理由替他們挽留龍君?長老們推舉她,可真是大大的失策。而且玄龜雖然是上古神獸,到底屬龜類。她想起阿螺上次說霸下的生母,現在長老們提議玄姬夫人,難道真的要讓龍君配王八嗎?
簡直是從古至今駭人聽聞第一慘案,這些長老大概是瘋了!
龍君呢?現在隻有寄希望於龍君,她眼巴巴看著他,好在他似乎並不太熱情,往畫上打量了一眼,“玄姬夫人?就是蟬聯南海夫人桂冠的那隻龜?”
長老們噎了一下,“說出人家的原形似乎不太禮貌……”
龍君斜了他們一眼,“本座說錯了嗎?她不是龜是什麽?”頓了頓又道:“你們這些水族的眼光不好,本座主持過幾屆鬥美,見過那位夫人幾次,膚白貌美氣質佳……其實不過齊頭整臉些罷了。好花也許綠葉配嘛,她和真正的美人相比不見得多出挑,和那些修為不足,人頭章身的海族比,當然不負盛名了。”他卷起卷軸往邊上一放,轉頭瞥夷波,“說她美,能比這小鮫更美?”
夷波忽然被點名,心頭驟跳起來。啊啊啊,龍君是拿她和南海夫人比嗎?這麽說來在他眼裏,她是可以和玄姬夫人一較高下的了?
她頓時被濃濃的幸福感包圍,含羞看了龍君一眼,扭捏地絞起了衣帶。
長老們卻有他們的道理,“區區小鮫,怎能和夫人相提並論!況且夷波還沒成年,性別尚且不明,龍君不用看咱們的麵子抬舉他。”
夷波很覺得不滿,自己什麽時候和這些長老掛鉤了?平時恨不得排擠死她,現在又換種方法打壓她,實在氣人!
不過她也不敢反駁,支支吾吾說:“我已經打定主意做女鮫了,成年……隻是時間問題。”
非魚長老虎了臉,“那你到底幾時能成年?等成年後再說不遲。”
她委屈地癟了嘴,“夷波……夷波覺得……玄姬夫人好雖好,和龍君還是……齊大非偶。”
蒼耳長老嘶地吸了口氣,“你是來拆台的嗎?學了幾個成語就亂用,給我仔細些!”恫嚇了一番順利堵住了她的嘴,複換了個笑臉勸說龍君,“君上是知道的,玄姬夫人出身不凡,居於南海,卻並不屬於南海。有朝一日北海大神退位,玄姬夫人就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君上若是迎娶玄姬夫人,兩海聯姻,到時候勢力大大擴張,連上頭都不敢小覷您啊!”
夷波這才知道那位玄姬夫人是客居,原來和北方玄武還沾親帶故,難怪這些長老會提名她。這下完了,這個對手太強勁,出身好顏值高,有當大老婆的潛力。自己一屆來路不明的小鮫,拿什麽和人家競爭?這麽一想心灰意冷,什麽叫不自量力?說的就是她!
龍君聽長老們分析了半天,摸了摸下巴道:“你們看本座,是不是長了一張吃軟飯的臉?”
不不不……”長老們忙擺手,“臣等萬萬不敢有這樣大逆不道的想法,臣等是為君上和南海的長遠利益考慮。雖說君上神通廣大,不需要依靠任何人,但人界有個詞叫如虎添翼。君上若娶了玄姬夫人,以玄姬夫人的娘家勢力,君上起碼少奮鬥一千年,您算算,這可是穩賺不賠的好買賣,您真的不心動嗎?君上不在的這段時間,臣等聽說了一個小道消息,東海的冥蒼君曾經托奎木狼做媒,向玄姬夫人提親。一旦東海與北海結親,將來誰還在冥蒼君的眼裏?幸虧玄姬夫人嫌冥蒼君醜,沒有答應,臣等想,玄姬夫人眼界頗高,也不是人人能讓她鬆口的。這個這個……臣等以為,以君上的堂堂好相貌,玄姬夫人定然沒有理由拒絕的……吧!”
最後那個吧字居然有點激將法的意思,長老們畢竟追隨了龍君六七百年,對他的脾氣還是有所了解的。他未必看得上玄姬,但是隻要這件事存在挑戰性,那麽就會勾起他的興趣。
果然,龍君點了點頭,“既然如此,本座倒要看看能不能入夫人的眼,至於到底娶不娶,還得看本座心情。”他哈哈一笑,“這樣吧,本座做東,以書院落成為由,請四海海主和排得上號的人物來南海赴宴,正好探一探玄姬夫人的口氣,長老們覺得這個主意怎麽樣?”
好,妙,君果如其母之聰慧1!”
龍君的額角蹦了一蹦,一手壓住了說:“好了,還有別的事沒有?沒有就散了吧,本座該吃早飯了。”
長老們的目的達成了,別無所求,笑逐顏開地說不打攪君上,退出去籌備接下來的宴席去了。
龍君伸了個懶腰道:“為什麽本座不願意回啞海,就是因為這個。這些長老太聒噪了,吵得人不太平。”
夷波有點難過,呐呐道:“長老為君上好。”
他想了想,“倒也是。”不經意看了她一眼,“你不高興嗎?”
夷波忙搖頭,堆出一個笑臉來,“我高興。”
他皺眉,“為什麽高興?”
難道他看不出她在強顏歡笑嗎?唉,隻怪自己還未成年,龍君麵前不想太丟臉,唯有搪塞著:“君上娶親,小鮫高興啊。”
他站在那裏不置可否,一縷長發被水波推到了胸前,他兩指撚花似的夾起來,修長白皙、骨節分明的手,就像玉石雕出來的一樣。
夷波把手背到身後,她的指縫間有蹼膜,是為了劃水更有力。看看,連這麽細微的地方都有差距,還是好好當她的狗腿子吧!
鮫仆用巨大的扇貝殼當托盤,送了一盤海瓜子進來,龍君偏愛這種小食,用薄薄的刀刃輕輕一劈,就能吃到裏麵的嫩肉。也許吃不飽,但越吃越香,可以消磨時間。
他坐在寶座上,疊著兩條長腿舒展一下筋骨,把托盤和匕首一塊兒遞給了夷波。夷波知道該幹什麽,將海瓜子的殼一個一個撬開,再敬獻上去。他起先還接,後來又把玄姬夫人的畫像打開,就變得一心兩用起來,就著她的手嘬,偶爾會舔到她的手指。
可真是親密無間啊,柔軟的唇舌覆在她指尖,抿一下她的心裏就蹦一下。夷波暈陶陶樂不可支,龍君卻毫無想法,把畫像現給她看,“你說這玄姬夫人當真漂亮嗎?”
夷波仔細看了兩眼,情敵,好看也變得不好看了。她不哼不哈應了句:“一般般。”
龍君也讚同,把畫軸卷了起來,轉頭問她:“上次在雕題國,你說你有意中人了,是誰?”
她騰地燒紅了臉,“我胡說,不是真的。”終究沒有勇氣把自己心裏的想法告訴他,在他眼裏她是不男不女的人妖,如果太放肆了,也許被他一掌劈進泥沙裏也不一定。她挺了挺胸,“等我長大,變得好看,我再告訴君上。”
他也沒往心裏去,嗯了聲,隨口道:“你現在也挺好看的。”
夷波一驚,瞠著一雙大眼睛不敢置信,龍君正麵誇她好看啦,這就表示她還有希望。她感動得熱淚盈眶,“我好看……”
可惜瘦了點,魚要長膘,魚膏越大越有價值。”
她起先豪情萬丈,打算感謝龍君知遇之恩,誰知他說到魚膏,立刻一口氣泄到了腳後跟。他還是把她當魚看,大黃魚的魚膏很滋補,市價也高,所以他覺得她應該胖點才符合海族的審美。
夷波努力不讓嘴角耷拉,把匕首塞進了他手裏,請他自己劈海瓜子。她得靜靜,平複心口碗大的傷疤,“小鮫學人語,報名去。”
她悶著頭往宮門遊,龍君噯了聲,“你的工作不就是伺候本座嗎,怎麽說走就走?”
無償的公職人員,其實用不著那麽恪盡職守吧!她說:“我不賺錢。”
龍君站了起來,“你要學人語,本座可以教你啊,十二個時辰貼身輔導,誰能有這個待遇……”話還沒說完她一擺尾巴,消失在宮門外了。
回到家,垂頭喪氣就地躺倒,覺得渾身乏力,不想控製身體,隨波浮了上去。阿螺進門的時候一抬頭,看見她貼在房頂一動不動,撐腰叫了一聲:“你在修房子?”
她沒說話,像條死魚。
阿螺知道她必定又受重創了,暗戀一個人就得有強大的心髒,像她這種自控能力差,行為刻板,腦子又不夠聰明的,根本就不適合這項偉大的事業。她歎了口氣遊上去,把她拽下來,“又怎麽了?挨罵了?”
她搖搖頭,“龍君娶親,玄姬夫人。”
阿螺很意外,“真要娶王八啊?”
夷波咧了嘴,欲哭無淚。
阿螺隻有勸她,“算了,既然沒緣分,咱們再找個更好的,不要著急。”
夷波十分沒出息,“當小老婆呢?”
阿螺直搖頭,“很美的人很善妒,美女都這樣。玄姬來頭不小,你打不過她罵不過她,到時候把你腸子掏出來,屍首扔到岸上讓人割肉,那你就完啦。”
她打了個寒顫,把愛慕了那麽久的龍君拱手讓人,實在心有不甘。可既然不是人家的對手,那也隻好作罷。
她遊出門,天快黑了,坐在珊瑚頂上看月亮,有點懷念以前的日子。阿螺過來陪她,隔著水總覺得月色迷迷滂滂,像起了霧似的。商量了下,浮上去,粼粼的水麵上並肩東望,月亮的外圍起了一圈琥珀色的紅暈,那是月珥,明天可能要起風了。
阿螺轉頭看她,濡濕的長發柔順地垂在身後,她的眼睛在月華下澄澈明亮。阿螺說:“別傷心。”
夷波對她笑了笑,她傷心起來至多一炷香,現在看到美麗的月色,早就把先前的事忘得一幹二淨了。
眼角有細碎的飛絮飄落,落在水麵上倏忽不見。仰頭望,驚奇地發現下雪了!南海以南很少下雪,夷波最喜歡這種天氣,高興得想唱歌,又怕驚擾了這浩大的寧靜,於是一動不動,讓雪沫子落在她的頭上、睫毛上。
不遠處有三三兩兩的鮫人浮遊,大家都出來看雪,海麵上一時變得熱鬧了。遙遠的夜空忽然金光一閃,然後彩色光球接連不斷地迸裂綻放,照亮了半邊天幕。阿螺說今天是陸上合家團圓的日子,過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