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 4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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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夷波被雷得半天沒說出話來,這種東西送給龍君,他會不會一怒之下把她們全捏死?

    老板是十分願意促成這樁買賣的,隻不過不想給饒頭,訴了好久的苦,表示生意難做,本錢越下越大,聽得阿螺直翻白眼,“你做生意這麽不爽氣,實在讓人苦惱。一套春/宮圖,能花你多少本錢?你已經是一本萬利了,就算饒上十個銀托子,也絕不會虧本的。可是你這麽囉嗦,沒完沒了的說,這書還要不要買,我們得好好考慮一下了。”說著扯扯夷波,“賣這個的不止一家,我們到別處……”

    她還沒說完老板就放棄了,“好好好,賣給你們。在我麵前提其他同行,多傷感情啊!”回身叫夥計,“把東西包起來,銀托子要送人是嗎?好的,獨立包裝,綴上絹花和絲絛,保證送禮體麵過人。”

    趕集的主要任務完成了,剩下的時間可以用來閑逛。回頭看一看,派來保護夷波的雕題被打發得很遠,正遙遙向她這裏張望。阿螺說:“龍君看得很緊啊。”

    夷波撇了撇嘴,“別管他們。”看到有賣金銀線和流蘇的攤子,大聲招呼阿螺過去。

    因為遊得太快了,和旁邊過來的人迎麵相撞,對方忙一疊聲致歉,“實在是對不起,沒有撞疼娘子吧?”

    阿螺和夷波很好奇,她們明明變了裝,怎麽讓他們一眼認出來的?一定是太天生麗質了,真的好煩惱啊。再打量他們,穿黑袍,頭上風帽把臉罩住,隻看見兩個慘白的下巴。這種來曆不明的人,還是不要招惹比較好。本打算繞開他們的,沒想到他們擋住了去路,低聲道:“娘子別忙著走,看娘子有點眼熟,一定是在哪裏見過吧!”

    阿螺哈哈一笑,“覬覦咱們美貌的人都喜歡用這個開場白,太沒新意了,打回去重練。”

    可是剛說完,就被風帽下的眼神震懾住了。這些人的長相明顯和南海水族不同,應該都是異族,刀眉鷹眼,五官又美又淩厲。他們拱了拱手,“我等都是正經人,從來不拿老掉牙的套路和姑娘搭訕。正因為娘子異於常人,我等不敢造次,用這種手法,好顯得我們比較老實……娘子,請如實回答我們幾個問題。”

    夷波有點害怕,指指遠處的雕題兵說:“我們也是有保鏢的人。”

    他們轉頭一看,“娘子想讓他們消失嗎?隻要想,我等立刻就能讓他們變成飛灰。”

    夷波和阿螺麵麵相覷,“嚇唬誰呢!”

    他們麵無表情地指了指商隊最邊緣的一艘船,那艘船漸漸搖曳模糊,忽然震蕩破碎,化成無數粉塵飄蕩在空氣裏,無聲無息地,居然誰都沒有發現。

    一鮫一螺嚇得噤聲,這是遇到高手了啊!夷波艱難地咽咽口水,“大俠,有什麽話,隻管問吧,小鮫知無不言。”

    他們立刻躬下身,“不敢。請問娘子,是不是生來就是鮫人?”

    那是自然了,絕對根正苗紅。”

    那麽請問娘子芳齡幾何?”

    我還小,今年剛滿兩百歲。”

    娘子身上的鱗為什麽和旁人不同?”

    夷波覺得這兩個人簡直莫名其妙,“美得別具一格才是真美,流水線上下來的撞鱗撞得一塌糊塗,就不稀罕了。”

    那兩個怪人似乎認同她的話,對著她的下半身研究了半天。夷波和阿螺終於生氣了,“你們瞎看什麽呢?再看,我們就要叫破喉嚨了!”

    對方忙擺手,“娘子別誤會,我等眼界狹窄,娘子的鱗片又極其罕見,所以不由多看了兩眼,並無冒犯的意思。恕小人鬥膽,敢問娘子的高堂何在?”

    夷波虎著臉說:“我沒有高堂,我是孤兒,隻有一位幹爹。知道我幹爹是誰嗎?南海海主道九川大神!龍君會呼風喚雨,神通廣大,所以你們別想調戲我們,讓龍君知道了,會把你們片成生魚片的!”

    那兩個黑衣人對視一眼,似乎鬆了口氣,緊緊扣住同伴的手淚如雨下,“這下沒錯了,果真在這裏。不枉我們曆時八百年,踏遍了四海八荒。如今總算功德圓滿,能給溟主溟後一個交代了。”

    夷波不知道他們要幹什麽,也不想和他們再糾纏,拉拉阿螺的衣袖想離開,但是他們沒有要放她們走的意思,擦擦眼淚說:“滄海遺珠,終會再見天日的。您肩負著重振妖族的重任,您要帶領族眾重新殺回上界,為溟主和溟後報仇。”

    一鮫一螺大驚失色,原來蹉跎了半天,遇上兩個神經病。如果他們還要繼續糾纏,阿螺就打算和他們拚命了。附近有南海警戒,聲勢一旦鬧大,不愁不能同仇敵愾。

    阿螺把夷波撣到身後,“你先走,我斷後。”擺開架勢打算大打一通,可她那點道行,給人家塞牙縫都不夠。

    他們說:“我等是來求和的,不是來打架的。其中有好多內情,還需一一向娘子回稟。隻不過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請娘子跟我們走,我們另找個地方喝一杯,再詳談。”說著就上來拉人,可是剛觸到她的手,忽然一陣金光大盛,把他們彈開了兩丈遠。定睛一看是她身上的金鱗,嗡嗡的,有股蓄勢待發的殺氣。

    這一番動靜弄得人人注目,顯然已經不好下手了。怔忡間見一星微茫從遠處飛速而來,眨眼到了麵前,金光一抖化成了幾十把利劍,要不是反應夠快,差點就被刺成篩子了。

    夷波眼看著那兩個人黑蓬一抖逃脫,可是臨走前深深看了她一眼,不知怎麽讓她心底一顫。

    龍君踏雲而來,月光下一身素衣,皎若星漢。水紅的燈籠光照亮他的眉眼,他似乎隱有怒意,“給你派了雕題,為什麽把他們打發開?要不是本座來得快,不知會出什麽事。”

    夷波吐吐舌頭,“小鮫也沒想到會有這種意外,還好幹爹來得快。”

    他一出現,海市上的眾人紛紛頂禮膜拜,龍君再想教訓她,忌憚人多也不好發作。他展露了個官方的,充滿正能量的微笑,“剛才的小插曲,大家不要放在心上,本座已經命雕題軍加強戍守了,確保今晚的交易暢通。”

    八方客商感激不已,大力誇讚海主神功蓋世,魅力無雙。他保持微笑,輕輕擺了擺手。轉身的瞬間眼風簡直要殺死她,惡狠狠道:“還不回家!”

    夷波縮著脖子,苦哈哈看了眼阿螺,“你上行宮陪我吧!”

    阿螺搖搖頭,“隻有獨處才能發生□□,萬一龍君想爬窗進來私會你,一想有我在,他就不來了。”一股腦兒把東西塞進她手裏,壓低嗓子說:“回去熟讀,見機行事。還有那個銀托子,別忘了送給龍君,他一定會感動哭的。”

    夷波笑逐顏開,嗯嗯點頭,忙追趕上龍君,向泉台遊去。

    龍君的心情真的很不好,忽然有種清閑日子要到頭的感覺。一路無話,到了行宮停頓下來,想詢問剛才的情況,最終還是放棄了,隻肅容告誡她:“以後不許瞎跑,別指望每次都能這麽幸運。”

    她諾諾哦了聲,“幹爹,那些是什麽人?看上去和我們不一樣。”

    龍君沒好氣:“賊眉鼠眼的,心術不正。”

    夷波沒敢頂嘴,不知道他說的是那些人還是她。這個時候還是盡力獻媚吧,於是雙手奉上了包裝得很漂亮的銀托子,“這是小鮫給幹爹的禮物。”

    通常都是這樣的,當你很想修理一個人的時候,這個人突然賄賂你,那麽計劃有可能臨時改變。龍君接過禮物翻來覆去看,心裏湧起一陣感慨——孩子大了,知道孝敬幹爹了,真不容易。一旦她去了太微艮,自己想再見她一麵都難,想到這裏竟隱約有了悔意。

    他歎了口氣,“今天的事你也看到了,聽說最近四海有魚販子出沒,看見略有姿色的就抓起來,賣到陸上供人豢養。你要是不想下半輩子生活在魚缸裏,就乖乖聽話,哪裏也別去。”

    她說記住了,很好心地提點他,“這個禮物……幹爹要是不會用,裏麵有使用說明。小鮫的一片孝心……不用謝。”

    她很快跑了,也許有些害羞吧!龍君掂著盒子,臉上浮起了溫柔的笑。這孩子總是自說自話,不過他喜歡。不知裏麵是個什麽東西,真是按捺不住的激動和興奮。回到寢殿裏,把盒子放在桌上,迫不及待地打開……粉紅色的桃花箋下放著一個雕花的純銀器皿,長長的,上麵有鉤子蓮的鏨花。拿起來往頭上比了比,難道是發簪?這也太粗了……是勺子?進深不對,會捅進嗓子眼裏的。難道是洛陽鏟?裝個柄就能去考古了?

    想不通這是什麽,拿起說明書研讀,上麵清清楚楚寫著:力不從心者的福音,風靡三界的男性摯愛。以托子托起小兄弟,白綾帶纏之,可使金槍不倒……

    他腦子裏嗡地一聲,氣得臉色發青。這個該死的傻鮫,其實她一直在笑話他,要不然怎麽會送這種東西給他?世上為什麽有這麽蠢的魚類,她知不知道自己嘲笑的是誰?他是龍啊,巨龍懂不懂?難道她以為原始狀態就是最終狀態嗎?真是見識淺薄!他發起威來,足可以把她嚇死好嗎!

    混蛋,他氣得肝疼,仰天躺倒在躺椅裏,一口氣堵得心口發慌。難道就任她這樣誤會下去?那張大嘴巴,會不會嚷得天下皆知?

    他拍了下扶手,憤然而起。不行,得和她解釋清楚,以他的能力,完全用不上那個銀托子。

    他大步到了她臥房前,剛要拍門,聽見她的聲音:“嚶嚶嚶,夫君真是勇猛,妾身當不得了……”

    他嚇得頓住了,她這是在幹什麽?

    嗷嗷,燙死妾身了……”

    龍君三魂七魄都從頭頂上飛了出去,難道這隻傻鮫……在安慰自己嗎?簡直齷齪,非得狠狠教訓不可!他一腳踢開了她的房門,本以為會看到一幅香豔的畫麵,然而並沒有,她坐在燈下,一手托腮,一手翻動書頁,看見房門倒地,呆呆道:“幹爹敲一敲,小鮫就會來開門的……”

    他原本想來告訴她什麽叫自尊自愛,沒想到弄錯了,這種尷尬的場麵如何緩解呢,他長長呃了一聲,“本座就是來看看,你在忙些什麽。”到桌前翻了翻那幾冊書,大皺其眉,“全都是少兒不宜啊,你想幹什麽?”

    夷波很無辜的樣子,“小鮫下個月就要嫁人了嘛,不學好本事,怎麽和夫君魚水交/歡?”邊說邊指著一幅畫問他,“仙女坐蠟,這是什麽意思?”

    他不說話,默默把那幾本書收起來,揚手一揮,紙片紛飛,化作了粉末。

    啊,我的書!”夷波搶救不及,痛哭流涕,“我花了五片金葉子買來的啊,還沒看完啊!幹爹怎麽能這樣,明明應該拿人的手短,卻毫無愧疚之意,心理是何等強大,簡直佩服佩服!”

    她說得咬牙切齒,他全當沒聽到。優雅地撫了撫自己的手,“最近我們父女之間的相處,似乎出了一點問題。雖然為父總是被你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但你畢竟還小,對你太嚴苛,讓人說我虐童。這樣吧,今晚住幹爹那裏,我們把最近發生的事好好整理一下。當然了,你有什麽不理解的,盡可以問。幹爹滿肚子學問,上到天文地理,下到人體百科,無所不知,無所不曉。”

    夷波聽了信以為真,如果能夠理論加上實體操作,那就再好也沒有了。她歡欣雀躍,搖著尾巴追上去抱住他的胳膊,跟他去了他的寢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