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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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君伸手摸了摸那個機智的小腦袋,如果再不挽回,她早晚會成為第二個離相君——沒錯,傻鮫就是妖族口中的滄海遺珠,離相君和甘棠的女兒。
當初甘棠產子,正逢神妖大戰。他曾經奉命出征,趕到的時候離相已經自盡了,見到甘棠最後一麵,她哭著求他帶走他們的孩子,那時候傻鮫還在蛋裏,蛋殼粗礪,敲上去硬邦邦,一點都不起眼。
藏匿妖主的血脈,那是多大的罪過,他不敢想象。那時四海海主傾巢而出,如果被其他人發現,傻鮫死路一條。還好剛落地的鯤鵬蛋並不大,懷裏能夠藏得下,看在甘棠的份上,他居然把情敵的孩子救下了,有時候想想,這份胸襟真是感天動地。
然後曆盡坎坷孵蛋,整整八百年不離不棄,等她出殼的時候封住她的妖力,把她移植到鮫人身上,於是她就這麽無驚無險地長大,雖然經常受人欺負,但至少是安全的。可是隨著時間推移,龍君覺得自己當初的封印快要過期了。如果她智商爆棚,她會回到北溟,成為新的溟主。為了給父母報仇,也許還會率領妖族重返天界……真到了那一天,他就是出賣色相恐怕也阻止不了她了。鯤鵬圖南,誌在萬裏,她身上流淌著上古妖獸的血,戰鬥值飆升到一定階段,不打架她就難受。
唉,他這個幹爹,真是為她操碎了心。從一顆卵孵成一尾鮫人,花了他多少的心思。原本想安安穩穩讓她嫁人,可是臨嫁前發現她智力恢複到平均水平了,要是不善加控製,恐怕還會害了熒惑星君。
所以留下吧,所有倒黴的事都讓他來承擔,誰讓他人好心善呢!再回頭想想,初戀真是誤人終身啊,致使他單身一千年,被迫當上了奶爹,以後還會有多少麻煩事,隻怕也是一言難盡了。
可是智商取出來,拿捏得不好,會不會變成白癡?其實他這麽多年來好逸惡勞,手已經很生了。這樣吧,玲瓏心封住兩竅,緊要關頭能夠突破,也不怕智商放在他身上,一不小心被他弄丟了。
他搓了搓手,把她的靈識吸出來,一看不得了,當初的比幹也不過七竅,她居然有八竅。這要是放羊式發展,以後比她爹還麻煩。
龍君忙捏了個訣,該處理的都處理掉,再小心翼翼放回去,她打了個寒顫醒過來,懵懂的一雙大眼睛看向他,“該睡了。”
她把衣襟合好,轉身就躺下了。他在背後叫她,“阿鮫,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智商低,不代表失憶。”她咕噥了句,“幹爹,你半夜跑到小鮫床上,不成體統。”
龍君怔了怔,無話可說,蔫頭耷腦從殿裏出來,隨便找了間臥房,將就了一夜。
第二天才發現,在他大手一揮封住她心竅的同時,把她那股衝破世俗,桀驁不馴的勁頭也給屏蔽了。她對他恭恭敬敬,幹爹叫得又爽又脆,有時候叫得急了,連幹字都不加,直接管他叫爹。
這可不太妙,龍君糾正了幾次,她還不耐煩了,“幹爹也是爹,多個字少個字不是一樣的嗎。”
龍君心裏說不出的別扭,“那不同,本座至今還未成家,被你這麽一叫,別人會以為我喪偶或者離異。”
夷波撅著嘴,不快地找阿螺傾訴,阿螺發覺她有些不對勁,“計劃有變?你想通了?”
她一臉茫然,“啊?”
又是不思上進,隨波逐流的樣子。阿螺歎了口氣,“其實想通了也很好,天涯何處無芳草,熒惑星君未必比龍君差。”
而夷波呢,覺得自己曾經肖想龍君,簡直就是大逆不道。回想起之前種種,恨不得挖個地洞鑽下去。她哭喪著臉說:“阿螺,我人麵獸心,把你的臉都丟盡了。”
阿螺頓時鼻子一酸,她居然會想到丟了她的臉,發散性思維讓她動容不已。
沒關係,我都已經習慣了。”她抱著夷波直安慰,“從今天起改邪歸正還來得及,要是早點醒悟,做男鮫娶我多好。看看吧,現在要遠嫁,真浪費。”
龍君答應會修書去太微艮的,可是還沒來得及讓風蹄送出,星君就大駕光臨了。
熒惑君帶著一身星光而來,頭回登門嘛,陣仗必須得大。他最會發光了,火德昭彰就是他的代名詞。他是二十八星宿中最謙和有禮的,史書上記載:熒惑之精,其性禮。足以證明他謙謙君子的品格。
自從答應老友的求親後,他翻來覆去想了很久,畢竟娶位夫人是要過一輩子的,婚姻大事草率不得。那天見了鮫女一麵,隻覺得美貌逼人,性情也還可以。遺憾的是沒有深入了解,九川那股咄咄逼人的勢頭,讓他不敢細打聽。今天來,不管怎麽樣得和小嬌妻聯絡一下感情,如果相處甚歡,未必一定等到初六,哪天都是好日子,娶回家就完了。
熒惑君畢竟是上神,氣質不同尋常,所到之處光芒萬丈。潮鮫們組織了個熱烈的歡迎儀式,幾十個鮫女舞著彩綢在城門上統一口號:“你這麽美,你這麽美,你這麽美美美美美……”
熒惑君揮手致敬,笑得溫文爾雅。
長老們迎上前行禮不迭,“區區陋城,能得星君賞光,真是蓬蓽生輝。星君風塵仆仆而來,一路辛苦了。我等設了宴,請星君龍綃宮中少待,臣等這就去請我家君上。”
熒惑君微微頷首,“潮城儀仗真是名不虛傳。本君此番來,探望舊友是一樁,還有一件事,是為見一見小鮫殿下。”
長老們長長哦了聲,互相交換眼色,有意無意揭老底:“殿下和君上居住在離此二十海裏的泉台行宮……闔宮上下空無一鮫,隻有他們兩位哦。每日用膳需譴鮫卒運送,君上還特意吩咐,沒事不許去打擾他們,君上和殿下的感情還真是好得出奇呢!”哈哈幹笑了幾聲引他入大殿,“星君安坐,既然相請,兩位必定同來。星君先用一品海膽刺身吧,這是我們南海的特產,最美最原生態的吃法,沒有一點腥味,請星君嚐嚐鮮。”
熒惑星君倒大方,半點不悅的情緒也沒有,看得幾位長老一陣著急。
星君是得道的上神,吃東西也不忌口,拿著銀匙優雅地嚐了一口,點頭稱讚,“醬料不錯,在海水裏能夠保有這股濃香,真是難得。”
長老們七上八下虛應著,絞盡腦汁再次撬牆腳,“我家龍君是怎麽和星君介紹殿下的?肯定隻說是幹爹和幹女兒的關係吧!咳咳,其實古往今來這種關係有很多解讀的方法,全看星君以什麽視角了。殿下是孤兒出身,無父無母,龍君看她可憐收為義女。哎呀,書上為報大恩以身相許的故事都老掉牙了,殿下晚上給龍君捂腳,也是眾所周知的事。”
熒惑君和九川大神做了一千年的朋友,這點信任還是有的。當初龍君大人為初戀遠嫁哭得雲夢澤水患,要不是他幫忙,上麵必定降罪。這麽一個重情重義的人,心裏對初戀極其看重,悄悄私藏了北溟鯤鵬的蛋,他也是知情的。世上哪有如此禽獸不如的物種,會對初戀的女兒下手?他想起宵明,反正自己是不會的。九川雖然吊兒郎當,但是品性他信得過,所以根本不用擔心。
幾個長老還在那裏敲邊鼓,他皺了皺眉,“你們君上平時對下屬太寬厚了,治下不嚴可不是好現象。”
嚇得長老們立刻打住,不敢再囉嗦半句了。
打發到泉台的鮫卒來回稟,說龍君換了衣服就來,請星君稍等。至於小鮫殿下,一早出去找朋友,現在應該在潮城,但是找了一圈,沒有發現蹤跡。
那位小鮫殿下謹遵龍君的教誨,並沒有走遠,就在潮城外的珊瑚礁上,等著阿螺回去拿吃的來,打算在外野餐。平時這片海域是很安全的,附近有雕題巡守,外人進不來。她躺在珊瑚上,肚皮朝天曬太陽,昏昏欲睡之際看到兀犴將軍帶著一個手下從遠處遊來。因為雕題投誠後,潮鮫和雕題相處得不錯,夷波也並不討厭兀犴大將軍。
她坐起來招呼:“大將軍,上哪裏去?”
兀犴將軍向她叉手行禮,“殿下曬太陽呢?不瞞殿下,末將這兩天四處奔走,苦不堪言……”見她呆呆的,沒有要追問的意思,忙補充:“末將的八姨太給末將生了個孩子,這兩天孩子變成了夜啼郎,一到天黑就哭鬧,據說是中了邪,需要一樣東西來定住魂魄,殿下猜是什麽?”
夷波搖頭,“不知道。”
兀犴將軍往她尾巴上瞥了眼,“是龍鱗。可殿下知道的,君上沒有那麽好說話,要他一片鱗,末將自問沒有這麽大的麵子。聽聞龍君當初贈過殿下一片龍鱗,已經在潮城傳為佳話了。殿下,您的心地最善良了,看看能不能把龍鱗借末將兩天,一旦孩子恢複正常,即刻歸還。”
夷波愣住了,“要我的龍鱗?”
是借,不日就歸還的。”
可是依舊很為難,“這鱗已經長在我肉裏了,拔/出來我會很痛的。”
兀犴將軍立刻變出一瓶白藥來,“擦上,疼痛立消。”看她猶豫,抽出手帕哭起來,“哎喲,我的孩子可怎麽辦啊,他才出生十來天,天天這麽哭,眼睛哭壞了,嗓子哭啞了,魂也哭飛了,那就死定了唷……”
雕題的哭聲是全南海最難聽的,夷波受不了,又覺得不把鱗借給他,實在不好意思。再說她這裏不給,他會去找龍君,龍君把自己的鱗拔下來,不也會痛得死去活來嘛!
她退了一步,“好吧,隻借兩天,要很快還給我。”
兀犴將軍青麵獠牙的臉上露出迷人的微笑,“這個殿下放心,一個時辰也不會超過的。”
她聽了伸手去撥那片鱗,一百年了,和自己的鱗無異,用力一拽,痛得抽筋。兀犴將軍忙給她上藥,“溟主受苦了……”張開事先準備好的黑口袋,請她把鱗放進去。這下好了,護身符沒了,總算能夠接近了。兀犴將軍笑了笑,搖身要變,發現有人來了,忙道:“多謝殿下,末將先走一步。這鱗的事,千萬不能告訴別人,走漏消息就不靈了。”
夷波揉著傷口含淚點頭,“快去吧,別讓孩兒哭死。”兀犴將軍走了,她拿衣料遮住了尾巴,起身叫阿螺,“怎麽去了那麽久?”
阿螺說:“別野餐啦,熒惑星君來看你了,現在就在龍綃宮裏。嘖嘖,那麽帥的上神,保養得又好,一點也看不出年紀。”拿肩頭一頂夷波,“沒有龍君有星君,你的口福真叫人羨慕。”嘻嘻笑著來推她,“快去看看吧,人家大老遠來的,別讓人久等了。”
夷波被動往前,還好那金創藥止痛效果很好,現在已經沒有什麽妨礙了。便整了整發冠和衣裳,跟著阿螺上大殿裏會見未婚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