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第 5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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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起熒惑星君,資曆老一些的神眾都知道他的名號,當初和女神宵明的一場戀愛談成了反麵教材。他和龍君不同,他是紮紮實實的戀愛,牽過手,親過嘴,除了最後一招,其他的幾乎都試遍了,所以熒惑君是比較有經驗的。至於最後為什麽分手,據說是價值觀不合,幾乎要論及婚嫁的時候為住在誰的道場產生爭執。神女宵明一怒之下把他踹了,火速嫁給紫宸君,並且隨男方居住,剩下一個傻了眼的熒惑星君,夜夜流淚到天明。可見戀愛是不能談得太久的,如果想套住對方,最好是在感情最炙熱的時候。當愛情沉澱下來,一旦產生分歧,一般都是以失敗告終。

    所以熒惑君吸取了這個教訓,覺得先婚後愛也沒什麽不好。這次來隻要確定小嬌妻三觀端正,無不良嗜好,就可以大大方方娶回家憐愛了。

    夷波出現在大門上的時候,簡直自帶光環。她是潮城一枝花,眼如星辰,顧盼神飛,那嬌俏的小模樣,一擊命中了熒惑君的心髒。

    那天在太微艮初見,他沒有做好準備,加上九川總是遮擋視線,他不過看了個大概。不像今天,她到了他麵前,那美麗的臉龐,纖細的柳腰,流麗的線條……雖然是半人,而且級別對於上神來說低了點,但自古美好的愛情,基本都產生在階級差別較大的兩類人之間。越是不可能,越能凸顯愛情的珍貴。熒惑君這一刻已經有些心動了,幹涸了幾千年的心也開始豐沛起來。一個好的女人就是一碗大補的雞湯,熒惑君覺得他的人生漸漸有了希望,至少老友保媒,總是無需懷疑的。

    他抿唇輕笑,君子昭昭。抬手對她一揖,頗有舉案齊眉的意思。

    夷波遲遲的,阿螺卻很激動,猛拽了她兩下,“還禮,叫他夫君!”

    這樣純天然無汙染的丈夫人選,擱在三界之中挑選,也是出類拔萃的。不知當初舍他而去的宵明會不會後悔,反正現在落進夷波手裏,就算想舊情複燃也來不及了——她家夷波的美貌可是天上地下無人能敵的。

    阿螺作為好閨蜜,這個時候就要發揮她的作用。妖精的世界本來就不該玩什麽欲拒還迎,對待感情就要采取快準狠。比如夷波對龍君,暗戀了這麽久,軟磨硬泡毫無成效。經過這場失敗的實驗,更令她堅定了一點,要想成功就應該單刀直入,換個戰略說不定事半功倍。

    先於她們到場的龍君表情很平靜,他已經想好了,那些事不必隱瞞熒惑君,把目前的困境如實告訴他,他應該能夠理解的。

    可是他還沒來得及說,就被夷波一句“夫君”震得頭暈目眩。眼睜睜看著她在熒惑君麵前搖尾巴,臉上帶著羞澀的笑,輕聲細語說:“夫君今天來看小鮫,小鮫真高興。”他原本正起身為熒惑君斟酒,一下子跌坐回了墊子上。人後夫君長夫君短就算了,現在麵對麵她也敢叫,那麽之前要退婚的話還算不算數?她來這一手,頓時叫他無措了。

    熒惑君呢,完全是受寵若驚後的蒙圈,愣了半天才道:“本君在太微艮坐立難安,既然親事定下了,總要來看看夫人的……”慌慌張張叫星官,“快把給夫人準備的禮物拿來!”

    星官托著盒子雙手奉上,一麵笑道:“這是璆琳,是從月神那裏得來的寶玉。月神和我家星君交好,特贈玉,讓星君自己打磨,以後好送給夫人定情……夫人請看。”

    夷波隻知道璆琳是傳說中的一種玉,玉的形態不過那幾樣。可是熒惑君帶來的卻不同,清透得像一泓水,是深海一樣的顏色,如果不對著日光比照,幾乎要消失在洋流下。

    在場的人都折服在星君的慷慨之下,這麽珍貴的寶貝,人家可不是送一塊牌子,一枚戒指,人家送一個玉佩組。就像菩薩掛在胸前的瓔珞一樣,繁複勾繞,再飾以琉璃瑪瑙,出手闊綽得長老都想嫁給他。

    龍君坐在那裏,心頭發空。當一個人職位比你高,人緣比你好,甚至比你有錢的時候,你還有什麽可不平衡的?他絞著手指回憶,自己曾經送過傻鮫的,好像隻有那對耳墜子。便宜的劣質品,還是她哭天喊地求來的,這麽一比,自己的形象頓時坍塌,虐得他直不起腰來。

    那邊的星君呢,不管送了多貴重的東西,也絕不會像暴發戶那樣誇誇其談。他對準夫人溫言絮語,“好看伐?喜歡伐?匆匆決定來南海,沒來得及準備什麽,小小的禮物,不成敬意,請夫人收下。我知道夫人生於水澤,不能離水太久,這璆琳能定住夫人的元神,就算離水千年,也不會現出原形來的。”他笑了笑,“夫人上次到我家也看到了,太微艮有個很大的湖泊,雖不及南海水域開闊,但用來戲水,小菜一碟呀。夫人看,我人都到了,幹脆把婚事辦掉,這次就隨為夫回去吧!要是等到初六,少做少還有半個月,我怕自己禁不得相思苦呢。”

    熒惑星君這一番話,酸倒了眾人大牙。果然男性都愛看外表,嬌妻隻要生得好,念念不忘的初戀算什麽,早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龍君苦惱到一定程度,撐住下巴呆呆看著他們。這已經輪不著他插嘴了,一出私定終身的戲碼在他麵前華麗麗上演。他悔不當初,一時失算開了這個頭,現在要反悔,似乎已經不那麽容易了。

    夷波是個連戀愛都沒有經曆過的,雖然對龍君抱有孺慕之心,可是愛和被愛是完全不同的兩碼事。相比龍君的高冷,星君這麽接地氣的表白方式她好喜歡。她管住了蠢蠢欲動想去璆琳上摸兩把的手,卻管不住唇邊的笑。要不說渴望愛情的菜鳥最好騙呢,誰對她好一點她就找不著北了。

    她撲騰了兩下,“夫君會對小鮫好嗎?小鮫的智力還沒開化,可能有時候不那麽聰明。”

    難道夫人還信不過我?一個男人對女人最大的寵愛不就是買買買嗎,為夫的積蓄都由夫人保管,隻要夫人喜歡,想買什麽隨你高興。”熒惑君顯得非常有耐心,“至於智力的問題,我不急,看著夫人一天天長大,才是最有成就感的。夫人還小,兩百歲對於諸神來說,就像剛埋進土裏的鳳仙花種子,還沒發芽呢!而且為夫知道,夫人會變得非常聰明……非常非常聰明。”

    能找到一個欣賞她的配偶,這是燒了十輩子高香才求來的吧!夷波轉頭看阿螺,眼睛閃閃發亮。阿螺頷首,“夷波並不是旁人看到的那麽簡單,其實她是一隻美貌與智慧並重的鮫人,時間長一點,星君就會發現的。”

    美貌已經有了,智慧也一定會有的,她們都堅信。

    那麽夫人看,啥辰光跟我回去比較好呢?陪嫁就算了,免得麻煩。至於聘禮……”他又喊星官,“往潮城戶頭轉八十八萬兩白銀。”含蓄地掃了在場眾魚一眼,“我們太微艮不差錢。”

    人見人愛的土豪,是這世上最稀缺的資源。長老們開始飛快算計,留住龍君的人選可以再定,一個鮫女收八十八萬兩白銀的聘禮,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兩下裏一計較,嫁,為什麽不嫁?那可是一場真金白銀的愛情啊,談得實在太有誠意了。

    長老們滿臉堆笑,“既然如此,請殿下定個時間,臣等即刻就去準備。雖然星君豪言不要陪嫁,但殿下的嫁衣和車馬還是要定做的嘛。”

    夷波看了看熒惑君,他的笑容有種暖心的力量。唉,這樣的夫君又有權又有財,人還這麽和善,嫁過去應該不錯。不過她不能表現得這麽著急,麵子還是很重要的。

    她扭了扭身,“小鮫舍不得潮城……”

    不要緊,為夫十二個月裏有十個月賦閑,隻要夫人願意,可以常回啞海來。駕雲頭又不要成本,一天來回兩次也可以。”

    她又扭扭身,這下想起了龍君,“小鮫舍不得幹爹。”

    一旁幹坐了半天的龍君老淚縱橫,終於記得還有一個孵她出殼的人了,總算找到一點安慰。

    可是熒惑星君還沒開口,她又接著道:“這樣吧,讓幹爹常來太微艮看我好不好?幹爹的速度快,基本上不用留宿,連晚飯都省了,當天可以打個來回。”

    龍君一口氣上不來,歪在了靠墊上。

    這個沒良心的,當初就不該從北溟把她帶回來,應該讓二郎真君把她穿在三叉戟上做烤串!要嫁人了,胳膊肘往外拐,連一頓飯都舍不得給他吃,他活了這麽久,頭一回有了生無可戀的感覺。一腔熱血付諸東流,誰能知道他心裏的痛苦?他本以為她最後要求毀約,那麽之前渴嫁之心一定都是裝出來的。可實際上呢?她那麽急不可待,一點都沒有女孩子應有的矜持,讓他認識到長久以來的教育究竟有多失敗。

    他掙紮著伸手一擺,“一切容後再議,你們先出去,我和星君有話要說。”

    眾人大眼瞪小眼,相談正歡,突然打斷是不道德的。

    龍君見誰也沒有離開的打算,上前拉起熒惑君,廣袖一揮,眨眼便到了潮城外的珊瑚海。

    熒惑君不解,“怎麽了?覺得聘禮少了?那再加八千八百八十八兩?”

    他搖搖頭,“不是聘禮的問題。”

    幽藍的海水映照在他眼底,有種深深的憂鬱感。他歎了口氣,“散融,你真的喜歡阿鮫嗎?”

    熒惑君笑道:“感覺不錯,打算娶回家養成。”

    你知道她的來曆嗎?”

    不是鯤鵬嗎?”

    知道你還娶?”

    那你當初為什麽把她介紹給我?”

    龍君揉了揉胸口,“那是因為我以為她會一直傻下去,我以後渡劫的時候有你看顧她,我就放心了。”

    現在呢?”熒惑君蹙眉淺笑,“現在她變聰明了?剛才那幾句話,好像不覺得哪裏異於常人。”

    龍君撓撓琅玕冠下的頭皮,“那是因為我封住了她的兩竅,要是任她發展,我已經覺得無力招架了。好歹我的智商還比你高一點點,她到了你那裏,要是悄悄把太微艮變成北溟妖族的根據地,到時候你哭都來不及。”

    熒惑君十分意外,“不會吧,已經到了這種程度了?”

    前兩天海市上來了兩個妖族,他們找到她,要把她帶走,所幸我及時趕到。”

    熒惑君憂懼不已,“啊,我的小夫人要是知道了內情,隻怕再也不肯乖乖當什麽鮫人了。那兩個妖族呢?派人緝拿了嗎?”

    龍君聽了那三個字就覺得刺耳,但為了保持高大上的形象,還得繼續按捺,“緝拿是次要的,你覺得南海海族能和北溟妖族抗衡嗎?現在我最擔心的是阿鮫的智力,萬一到了正常水平,再加上離相君那些舊部的蠱惑,她會不會像她父親一樣,掀起什麽風浪來。”

    熒惑君想得理所當然,“那讓她跟我去太微艮不是正好嗎?妖族找不見她,她就可以和我過幸福快樂的生活了。”

    龍君覺得好暴躁,就這樣的兩個人在一起,將來不出事才怪。

    散融,我是為你好,你辛辛苦苦幾千年,自立門戶不容易。如果太微艮出了事,那些早就看你不順眼的小人背後再放放冷箭,你就等著被雙開吧。”他沉重地在他肩上拍了下,“為了救你於水火,我勸你放棄這門婚事。反正我已經脫不了幹係了,不能再把你牽扯進來。我們是千年的老友,我坑自己也不能坑你,夠意思伐?好了,我就不虛留你了,路遠得很,再晚天都黑了……走吧走吧,別回頭。”邊說邊揮手,“一路順風噢,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