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 74 章

字數:5583   加入書籤

A+A-




    穿,有很多種,比如說胎穿、身穿、魂穿……天上一天,地下十年,等受完了東皇的訓,蓋子早就已經入輪回了。

    夷波和龍君下幽冥的時候,正碰上閻君的皇後生孩子,溟後的嗓門出了名的大,吃痛叫起來,忘川都得發大水。地府的人都忙著救災,他們站在望鄉台上等了半天,沒人有空搭理他們。夷波叫了兩聲:“誰來管管?我們趕著投胎呢!”

    吵吵什麽?沒看見大夥兒正忙呢嗎,撂下事兒專程伺候你?德行!”京片子很溜的孟婆回頭看了眼,兀自嘀咕,“不知道哪個殺千刀的,高空拋物砸死了兩個鬼差,要不也輪不著老娘賣這份苦力氣!瞧瞧這一大攤子,水淹了鬼,回頭又是事兒,我這一天忙的,起早貪黑,連飯都沒顧上吃一口呢!”

    一般大神要是公幹,身後圓光輝煌,可以照亮十丈之內。可是渡劫入世的就不一樣了,所有身份標識一概取消,所以龍君現在比較沒落,站在那裏沒誰認得出他。他也不急,背著手說:“得把決口堵上,才能防止河水繼續泛濫。你們這樣邊舀邊漏,工作都不用幹了,以後就申請治理河道吧!”

    缺心眼的鬼差們麵麵相覷,直起腰一看,果然廢了大力氣舀回去的河水又從缺口汩汩流出來了,之前的努力都是無用功。大家聽了建議立刻堵決口,果然成效比之前大了,小鬼們高興得手舞足蹈,“聰明人,你往哪裏去?”

    龍君含蓄地拱拱手,“我找閻君,請代為通傳。”

    小鬼吱吱喳喳給他找人去了,不一會兒閻君現身,帶著鬥笠,褲腿挽得老高,起先還不耐煩,“是誰找本王?”到了近前一看,眨了眨眼,“這不是九川兄嗎,你怎麽上這兒來了?”

    龍君把經過簡單闡述了一遍,“兄沒有接到通知嗎?”

    閻君愣了一下,想起上麵送來的文書放在案上未及拆封,頓時頭大如鬥。

    我居然把這麽要緊的事給忘了……那壺蓋掉下來,也沒輪到我處置,它就滾進六道輪回了,我隻知道大致的年代,不知道具體在什麽地方。你既然奉命要找,看在老交情的份上,絕對開綠色通道……這個這個,兄入輪回,胎穿太麻煩了,一點一點長到什麽時候?早早完成了任務回來,本王設宴,宴請你和熒惑星君。當初咱們可是天部三美,後來我遇上個羅刹女,倒了八輩子黴……咳咳,不說了。”轉頭大喊,“來人,看準了壺蓋滾落的朝代,對應生死簿上哪個達官顯貴死得早,送龍君接替他的肉身。”頗要好地反手在龍君肚子上拍了一下,擠眼說:“這點權,兄弟還是有的。到了那邊身份紮眼,比較好辦事。”

    龍君一疊聲說感謝,“果真還是夜兄心疼我,等我回來,我們把酒言歡,不醉不歸。”

    判官終於查到了一個合適的人選,“回稟大王,高宗的兒子李弘死得早。他出身高,樣貌好,正逢盛世,幾乎沒有敵手。”

    以最後得勝的反派是親媽的結局來看,這個空缺是很不賴的,彼此議論一番,感覺十分滿意。夷波發現自己被忽略了,上竄下跳,“還有我呢!我要追隨龍君,我還要和李弘發生一段感情。”

    閻君沒看出她是當初贏走他淨婆梨鏡的離相君的女兒,隻是敷衍,“李弘是個鈣啊,你要做男人嗎?”

    我可以把他掰直。”

    閻君笑起來,“妹子決心不小啊,那就給你安排個好角色,讓你們展開一段淒美的愛情腫麽樣?”

    夷波忙拱手:“多謝閻君,等小鮫回來,一定會報答閻君大恩的。”

    閻君擺擺手,命孟婆來領人,一麵對龍君打招呼:“我忙不過來,治完了水還要去看孩子,也不知是男還是女……我讓下屬帶你們去,就不相送了。早去早回,一路順風啊。”

    告別了閻君往奈何橋去,橋上各種各樣的鬼,都在排隊準備投胎。因為身前身後業障都贖清了,大多打扮得齊頭整臉,沒見到有腿折胳膊爛的。不過鬼嘛,個個陰氣襲人,孟婆之前遠遠看見上司對他們這麽恭敬,就知道他們來頭不一般,因此相較之前,親切了不止一點點。

    她滿臉堆笑,搓著手道:“大水衝了龍王廟了,您瞧這話兒說的!您二位要早說認識我們閻君,可省了多少事兒呢!嘿嘿,您走好,小心腳底下。咱們這兒經費不足,路八百年沒修了,坑坑窪窪,沒的叫您崴了腳。這麽的吧,我們閻君臨了吩咐我,說您二位是貴客,給個坐渡船的名額,用不著和那些個泥豬癩狗湊到一塊兒。擺渡的在那兒等著了,先送一位過去吧。”

    坐渡船和走奈何橋,是有本質性差別的。河上擺渡人一百年才渡一個有緣人,坐船過河可以不忘前世今生。龍君思量了下,決定讓夷波去,因為她比較笨,萬一沒了記憶,可能一輩子都認不出他來。至於自己,他對自己還是很有信心的,畢竟他的道行深,開竅也會比她快,隻要把她安排妥當,自己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你跟著去吧。”龍君為她整了整衣領,“我隨後去找你。”

    夷波不太願意和他分開,哼哼唧唧不肯走,他低頭在她唇上親了一下,“找到你,咱們就成親。”

    這個時候說這話,不知怎麽沒讓她高興,反倒有些小小的悲傷。她抓住了他的手:“幹爹……”

    他笑著點點頭,“去吧,聽話。”

    孟婆聽了他們之間的稱呼,暗歎著神仙真會玩,一麵笑道:“不要緊的,必然很快就會再見的。時候不早啦,早早兒上路,正趕得上吃晚飯呢!”

    夷波隻能上船,立在船頭遙望著,看他漸漸遠了,消失在視野裏。

    所以他們這次算魂穿,是閻君利用職務之便給的優待。夷波被推進了人間的入口,一個魂魄和一具軀殼的距離有多遠,大概隔著萬丈山崖。她尖叫著摔下去,一直下墜,過了很久才重重落地,仰麵朝天震到了後背,忍不住大聲咳嗽起來。

    忽然聽見有人說話,“太好了,醒過來了,快去稟報二聖……”

    魂穿一般都是這樣的開頭,一個軀體要死要活,比較強悍的魂魄擠走原主占山為王,張開眼還要驚呼“這是哪裏,現在是什麽朝代”……不過夷波有個願望,最好醒來正在啪啪,精壯的男人律動著,一雙深如寒潭的眼睛緊緊盯著她,還可以加句台詞,“女人,你是永遠逃不出本王的手掌心的”,聽上去少女心澎湃到死。當然這人如果是龍君,那一切就更完美了。

    她閉著眼睛感受了一下,很可惜,似乎沒有這樣上佳的運氣。但是還好,有別的福利,一個柔弱的嗓音肝腸寸斷地吟誦著:“別後涕流連,相思情悲滿。憶子腹糜爛,肝腸尺寸斷……”

    大唐,最旖旎的朝代,人人都是溫柔多情,才華橫溢的。夷波不知道他是誰,如此委婉動聽,說不定就是龍君。

    她睜開眼,床前跪著的人頓時又驚又喜,撲進她懷裏嚶嚶哭起來,“感謝老天爺,終於把殿下還給合歡了。若殿下再不醒,合歡已經準備好匕首,黃泉路上,絕不讓殿下孤單。”

    夷波暈頭轉向,摸了摸這梨花帶雨的小哥的臉,“幹爹?”

    小哥目瞪口呆,“殿下,您叫我什麽?”

    看來是認錯人了……夷波撐起身子,調轉視線打量了下周圍的環境,殿宇寬闊,陳設精巧優美,大到屏風,小到妝匣,樣樣透出“我很闊綽”的美感。就連她的睡榻都是烏木螺鈿,四角包金的,這樣閃瞎人眼的軟裝,實在讓她懷疑自己的身份。

    聽這小哥管她叫殿下,夷波覺得自己大概穿成太平公主了,這位寸寸柔骨的可人兒肯定是她的麵首。這麽說來閻君略缺德啊,如果她是太平公主,幹爹是李弘……嗷,這一世又要上演禁忌戀嗎?

    她感覺有點心煩,說好的見麵就成親,恐怕又不能了。畢竟人間還是有法度的,李唐再開化,沒有發展到親兄妹通婚的程度。不過以為這樣就能難倒她嗎?錯!搞地下戀她在行,偷偷摸摸的更刺激。

    合歡小哥還在嚶嚶嚶,夷波說別哭了,“帶我去東宮見太子殿下。”

    合歡水嫩嫩、白淨淨的臉上寫滿了懵,“殿下怎麽了?這裏就是東宮,您就是太子殿下啊!”

    咣當一聲,夷波砸在了枕頭上。難怪她覺得有哪裏不對勁,原來是聲音!她和幹爹穿錯了,女穿男,被她遇上了!

    她跳起來,這具身體有點弱,腿力不太好。合歡上來攙她,她跌跌撞撞到了鏡子前。銅鏡裏照出她的臉,濃眉鳳眼,蒼白消瘦,雖然輪廓俊美,然而滿臉的荒寒之氣,像個病美人。

    模子不錯,不知道是攻還是受。她極力自持,依舊感到天旋地轉。這下怎麽辦?她占了幹爹的殼,那幹爹去哪兒了?還依稀記得埋在雪堆裏時做的夢,明明幹爹是那麽一個明朗陽光類似靖王的形象啊。閻君說李弘有點彎,難道暗示她,這輩子要談一場純純的純愛?

    天啊,不要,她想嫁人,這樣還怎麽嫁?轉頭問合歡小哥,“我……娶太子妃了嗎?”

    合歡有些哀傷,深情地望著她搖頭,“聖人與天後欲為殿下覓一位良配,殿下抵死不從,急火攻心乃至暈厥,已經三日有餘了。殿下是為了合歡啊,天後原本是要處死合歡的,因為殿下的病情,不忍再打擊殿下,才免了合歡一死。殿下說過的,要和合歡生生世世不離不棄,我們是最相愛的一對,即便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夷波聽得一身雞皮疙瘩,可是又很同情合歡小哥,他還不知道李弘的魂魄已經不在了,眼前人不是他的愛人,他們今生無緣了。

    她歎口氣,“你守了我很久吧?去休息休息,明日再來說話。”

    合歡似乎不想走,見她垂著雙肩又回榻上去了,不得已,隻得叉手行禮,退出了光天殿。

    內侍闔上了床頭的圍屏,夷波覺得慌亂不是辦法,知彼暫且做不到,先做到知己是可以的。從哪裏開始呢?先懷疑一下身份的真偽,萬一運氣好,是女扮男裝就不愁了。她坐起來,小心翼翼解開褲腰帶,往下瞄了一眼……那是什麽,像個鈴鐺,外表不太好看啊!好奇地撥了撥,禁不住倒吸一口氣,是她身上的,果然第一性征大不一樣,以後她就要用這個東西來尿尿了?

    她的思維一向發散性,很快想起龍君化成人形後遮遮掩掩的模樣,真是上天注定,看不到他的,難道不會看自己的嗎?她搖頭晃腦一笑,不就是長得醜點,不好意思見人嗎。其實有什麽關係,她又不會嫌棄他……然而現在他人在哪裏?她覺得找壺蓋已經不那麽重要了,重要的是先找到他,好壞不論,團聚了再說。

    人到哪裏去了呢,她坐在那裏冥思苦想,這個世界對她來說還很陌生,出去找,連方向都沒有,怎麽找?

    正在愁悶的時候,聽到內侍高聲通傳:“二聖至……”

    她忙坐起來,是李弘的父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