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鋼炮”

字數:17324   加入書籤

A+A-


    “小鋼炮”

    晚上的時候,劉黎明在麻將館吃了晚飯後,一改往常的習慣,站起身來準備回家。

    何老板見劉黎明要走,就招呼道:“明爺,才八點呀,時間還早點。”

    麻將館牆上倒是掛著個鍾表,但比準確的時間慢了25分鍾左右,老板不知是沒空還是不願意將其校正。

    “我今天還有點事情,得早點走。”

    黑臉今下午打牌輸了,剛才吃飯前,躲在一個角落,掀開衣服在肚上給自己打了一針胰島素,連吃了兩大碗麵條,叫嚷著要多吃點,把損失降到最小。此時他見明爺欲走,站起身來指著掛鍾說:”走啥打一鍋再走不遲。我今晚多吃了碗麵,充好電,和毛哥血戰到底!”

    “黑臉,熬得多了對身體不好,何況你有糖尿病。”

    “放心,明爺。今晚一定得把毛哥拿下,我就不信,拿不下芳芳和牛牛來,還拿不下個毛哥”

    劉黎明見黑臉話中有話,不願再多插嘴。

    趙大毛則乘勝追擊:“不服氣咋的今天我手氣順得很,我看是不打你個生活不能自理,你就不知霸王爺長幾隻眼”

    黑臉“咕咕”地喝完碗裏的湯,伸手做了個請的架勢:“來,場上見。”

    黑臉和趙大毛、芳芳、李貴寶等幾人又開始打鍋。

    下午幾個贏錢的牌友見好就收,晾下幾個還想打的輸錢人,沒事的人們便圍在黑臉這一桌周圍繼續觀戰。

    趙大毛坐東風位置,旗開得勝,第一把就是坎八餅的門清摸,一人十點。

    瘦猴精誇著毛哥:“嗨,毛哥今天這手怎麽這麽好,這比你開印刷廠來錢還來得快。”

    趙大毛笑著說:“手好這好”說著他把那隻殘疾的右手從褲兜裏掏出來在眾人眼前晃了幾晃。“你們看,我這手能好了,好在哪裏”他的右手殘缺不全,少了的幾個指頭讓鞭炮給“吃”了。

    人們被毛哥的這個舉動逗得合不攏嘴。

    說起來,趙大毛的右手還有個故事。那年冬天,天上飄著紛紛揚揚的雪花,白茫茫一片。

    趙大毛騎著摩托車和一個小夥子相撞而摔倒在地。

    那個小夥子說:“怎麽騎的車,不會騎?”

    趙大毛舉著那隻右手嘿嘰嘿呀地對那個小夥子罵道:“他媽的,你看你把我的右手撞成啥樣了?哎呀!”說著,他把右手就插在左手的袖口裏,蹲在雪地上,罵罵咧咧。

    風雪之中,那個小夥子也沒看清楚他那沾著雪花的右手到底怎麽樣,反正是少了些什麽,又看見這人膀闊腰圓,一是心裏有愧,二是如果真正動起手來,怕自己也不是人家的對手,便說:“老哥,我看這樣吧,小弟剛才有點冒失,不小心撞了老哥。”說著,小夥子從兜裏掏出500元來,央求道:“你自己到醫院包紮一下,怎麽樣?小弟還有點急事兒。”

    趙大毛齜牙咧嘴地看了看小夥子,又看了看小夥子手中的五張票子,喘了一口粗氣:“算我倒黴,哎呀,你……你走吧……哎呀。”

    小夥子把500元放在趙大毛的袖口上,騎著摩托車慢慢悠悠地走了。

    望著小夥子的背影,趙大毛笑了笑,說:“小樣兒……”

    這時候,趙大毛又從褲袋裏掏出他的右手晃了幾下,笑嗬嗬地說:“再沒有眼氣的啦?嗯?這手,這手還手氣好?”

    趁此機會,人們更清楚地看見趙大毛的那隻右手。這隻右手隻殘留著半截大拇指和半截小拇指,中指、食指、無名指都無蹤無影,右手上的皮膚也是皺褶縱橫,七橫八豎,慘不忍睹。他的自我作踐讓在桌旁圍觀的牌友們笑得前仰後合。

    正在大夥兒熱熱鬧鬧的時候,一個人倒背著手鐵青著臉走上二層來。這個鐵青著臉的人看起來大約四十多歲,眼睛裏冒出陰森森的殺氣,額頭左邊有道明顯的刀痕,身板子厚實,走起路來鏗鏘有力。這人後邊跟著兩個理著板寸的馬仔,二樓的空氣頓時有點凝固。

    老板何吉一看是閻王爺來了,趕忙走過來說:“閻老板來了,快坐快坐。”轉身就叫容嬤嬤給三位客人倒上茶水,之後她又從桌上拿起中華煙敬閻王爺和兩個馬仔。她給閻王爺賠禮:“哎呀,閻老板,實在不好意思。那天下午老爺子過來打了會兒麻將,誰知就給癱倒了,實在是我們照顧不周,才出了這樣的事情。我見老爺子倒地後急忙就給醫院打diàn huà,好在救護車來得快,大夥兒都過來幫忙,把老爺子抬上救護車。亊後,我和fú wù員買了點吃的喝的shàng mén看望了老爺子。哎,老爺子最近好點了吧”

    見何老板說話滴水不漏,態度誠懇,又同在一條街上住著,閻王爺來這裏鬧事的念頭打消了不少。“老板,我老爸身體最近好了點。昨天我從外地剛回來,聽說了這事。不過,以後請你多關照點。老爺子如果以後再來,麻煩你一定勸他不要再打,坐一會兒看看倒還可以。”

    “好的,沒問題,說什麽我也得盡心些,不能讓老爺子再有個三長兩短,不能讓閻總為這事操心。”何老板滿臉堆著笑容,生怕閻王爺來這兒給她添什麽亂。

    “好的。這兒打多大”閻王爺問道。

    “小打小鬧的,也就50、100,還有老板們耍這2000鍋帶圈的。”何老板匯報道。

    “噢。”閻王爺輕輕地點點頭:“哪天我也過來玩玩,最近生意不太好做,有點閑空。”

    “哪敢是好,哪敢是好!歡迎歡迎!”

    看見閻王爺起身告辭,何老板叫fú wù員拿過三條中華煙來,讓閻總帶上。

    推讓一番之後,閻王爺從遞在眼前的香煙中拿了兩條給馬仔,說:“讓他們抽吧,這條你留下招呼客人。告辭。”

    何老板把閻王爺三人送到一樓門口,說:“閻總慢走,歡迎閻總以後有空來玩。”

    閻王爺頭也沒回,說了聲“好的。”

    三個人終於走了。

    望著閻王爺漸去漸遠的背影,何老板在麻將館門前長出了一口氣,多日懸在心頭的事情總算有了個了結。她轉身對fú wù員“容嬤嬤”悄悄地說:“往後,他如果要來,咱一定得小心侍候。這人可不是夞(音外)省油的燈,惹不起。”

    “嗯嗯。”容嬤嬤小心翼翼地答道。

    時隔不久,劉黎明心事重重地返回麻將館。牌友們見他又來了,像打了雞血似地又興奮起來。

    瘦猴精說:“明爺,什麽精神最偉大救場如救火的精神最偉大;什麽人最可愛三缺一時來的牌友最可愛。嘿嘿,莫說那夥女的暗戀你,就我這男的也喜歡你,明爺。”

    聽了瘦猴精的這句話,劉黎明的臉上多陰才轉晴了一些,笑著說:“來,打一鍋。”

    在通往hlbe大草原的路上,奔馳著一輛黑色小轎車。

    劉黎明沒有和黑臉他們去狐仙山拜狐仙廟,卻和牛慧芳去hlbe大草原。

    那天晚上到天星賓館開了個單間住宿後,劉黎明在床上翻著烙餅,沒有絲毫睡意。這事鬧的,本來僅僅捎了人家一段路程,聊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就因遺忘的一條褲子,也不是什麽內褲一類的東西,就招來這麽大的麻煩,多少話語也解釋不清,反而越描越成了一張黑紙。再看微信,一個“滾”字,還有三把錘子發出金星。他想,扯了龍袍是死,打死太子也是死,倒不如幹脆痛快一點。於是,撥了牛牛的手機號,誰知她還沒睡,正看微信。

    牛牛算小寡吧,丈夫於前年患尿毒症去世,單位也不甚景氣,瀕於破產,她一個人帶著個孩子,生活得不太理想。

    得知明爺的處境後,牛牛十分愧疚,她急忙向明爺道歉:“那天幹洗了下褲子,正好這一段孩子在姥姥家……那天下午沒事,就去麻將館散散心。明哥,都是我的粗心給你添了這麽大的麻煩。不行的話,我shàng mén給嫂子解釋一下?”

    “不行,那會越來越麻煩。她認死理。她把我趕出來了,這事得緩緩再說。”

    “哪——好吧,聽你的。”

    他說:“這一段,我想開車出去轉轉,你有空沒有”

    牛牛想了會兒說:“可以。”

    其實,他每年都要駕車出去旅遊一次,盡管其職業是跑出租。有人曾對他說:“明爺,平時見你不急不忙,又要跑出租,又要打麻將,花錢還不愁。有啥絕竅”對此,他隻是笑而不答。

    確切地說,劉黎明是個炒股高手,經常資料,注重信息,加之實地考察。這樣,他選股、炒股心中有底。就說實地考察吧,打著自費旅遊的旗號,主要目的是對他基本選定股票的上市公司進行情報搜集,到公司駐地附近的茶館喝茶,飯店就餐,留心當地一些人對公司的議論,找機會到公司裏轉悠,觀察,聽聽、看看公司的概況與員工的精神麵貌,在炒股運作中完全是後老婆打孩。

    經過兩天的行駛,終於抵達hlbe草原。

    微風吹拂,半尺多高的綠草、黃草起起伏伏,一望無際的草原像抖動的綢緞,蔚為壯觀。

    兩天的行程也使牛牛尋找到久違的jī qíng,她的心裏暗暗升騰起一種說不出的滋味。昨天,他們在一家上市公司附近的飯館裏出來後,牛牛險些被輛急駛而來的摩托車撞倒,多虧明爺手疾眼快,一把將她推開。劉黎明的小腿卻被摩托車撞了一下,自然,她的心也被摩托車捎帶了一下。

    草原,遼闊的草原像海洋蕩起瀲灩。站在沒膝深的草原上,牛牛的心裏湧動著一股不可名狀、難以壓抑的力量,而這種力量驅使她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就撲入劉黎明的懷抱。

    一聲“明哥”的呼喚,讓劉黎明招架不住,喘著粗氣的擁抱與半旋著臉龐的親吻,讓兩顆心靈在劇烈的碰撞中閃耀出迷人的火花。

    牛牛躺在半尺多高的綠綢上。於是,綠綢上出現一個修長的凹型,一張俊俏白淨的臉龐,一個豐腴的軀體鑲嵌在這綠綢之中,散發出難以抗拒的yòu huò。

    牛牛麵頰泛紅,雙眼微閉,微風中飄過來那發自牛牛櫻桃小口的語音:“明哥……”

    望著躺在草原深處的牛牛,劉黎明站在這裏,盡管草原的風也稍微大一些,但他感到此刻心靈的幹渴,他的喉節上下滑動著,血液快速地湧動著……此時此刻,他覺得牛牛屬於他,這茫茫的hlbe大草原屬於他。

    牛牛,躺在草原上的牛牛,四肢張揚,如堆幹柴,等著劉黎明去點燃,讓jī qíng燃燒。

    劉黎明撲向了草原。

    微風吹拂,偌大的hlbe草原仿佛都在顫栗……

    一天上午,何老板受到朋友微信圈的啟發,就把常在麻將館打牌的牌友都拉進了她的娛樂圈,群名為“大發開心圈”,往後若是招呼他們打牌也方便一點。何老板的昵名是小不點,周芳芳的為“美麗天地”,毛哥的為”左輪shǒu qiāng”,劉黎明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還是明爺,黑臉的是“掃蹚腿”,瘦猴精的是“金槍不倒”,趙長勝的為“餾冰糕”……

    自微信問世以來,它便以強勢的姿態把傳統媒體和網絡媒體擠壓得苟延殘喘,把大多拿手機的男女老少變成了“低頭族”,見麵的話少了,網上的話多了,近在咫尺的話少了,遠在天邊的話多了。這種強大的衝擊波沖擊著城鎮、院落、學校,衝擊著人們的心靈。坐車的、排隊的、吃飯的、上洗手間的……都盯著手機,右手食指都在觸摸屏上忙亂地滑動著什麽,才能滿足那一顆顆浮躁的心靈。

    何老板看看大發娛樂圈牌友之間的互動,感到十分欣慰,她多多少少能從這裏獲取一些朋友huó dòng的信息。

    在她的微信群裏,掃蹚腿(黑臉)獻給美麗天地(周芳芳)三朵紅玫瑰,並問道:“美姐,下午去不去麻將館去,我現在就發個紅包。”

    未見美麗天地回話,卻見金槍不倒(瘦猴精)發言:“黑哥,我下午去,你就發個10元紅包吧。中午門口飯店買碗麵,弟媳生氣不回家。”

    掃蹚腿:“該回話的沒有回,不該回話的搶著回。”

    金槍不倒:“好你個黑臉,重色輕友呀。”並且送上三個鐵鋃頭猛砸的圖案。

    掃蹚腿發了三個捂著嘴巴發笑的圖案。

    左輪shǒu qiāng(毛哥):三個持槍人開槍射擊的圖案。

    掃蹚腿:“打黑槍的,最可怕。”

    金槍不倒:“好,路見不平,撥刀相助。我點讚。”

    美麗天地:“哈哈,有趣。”

    掃蹚腿:“盼星星盼月亮,日盼夜盼美麗姐。”還有三朵彎頭、三朵直立的紅玫瑰圖案。

    金槍不倒:“一見靚姐腿就軟。”

    掃蹚腿:“有錢難買願意,氣煞你。”

    金槍不倒:“你發個紅包算好漢。”

    美麗天地:“10元紅包買飯吃,下午打牌給點炮。”一個紅包(一人10元)。

    掃蹚腿:“哈哈哈。”

    金槍不倒:“發給我的買飯錢,你扯蛋,退回來!”

    掃蹚腿:“蓋被夢吧。”

    金槍不倒:“黑臉黑心黑胳膊,買包老鼠藥你吃吧。”

    掃蹚腿:三片西瓜圖案。“吃點西瓜壓壓火。猴精弟別生氣,氣出病來無人替。”

    美麗天地:“這幾天不見明哥了。”

    掃蹚腿:“對,牛牛幾天也沒來了。”

    金槍不倒:“鴛鴦池裏戲鴛鴦了吧”

    左輪shǒu qiāng:“胡球想。”

    餾冰糕(趙長勝):也有這種可能。

    ……

    看著他們在微信群裏的對話,何老板琢磨著:是呀,明爺和牛牛好幾天都不見麵了,幹啥呢有時館裏幹坐著幾個人說東道西,差個人就拉不開栓,幹著急沒辦法。今天下午得給明爺打個diàn huà問詢一下。

    下午,麻將館開門後,黑臉和瘦猴精早早就來到麻將館,坐在桌旁喝著茶抽著煙瞎聊。

    “哎,瘦猴弟,中午吃的啥”

    “不夠意思,搶我的紅包。”

    “該換手機了,你的啟動慢。”

    “湊乎用吧。昨晚回家遲,吵了一架,回她家了。害得我中午泡了包方便麵,啃了個麵包。”

    “也就十元嘛,一直嘀嘀咕咕。哎,我看這樣吧,咱倆用摸牌比賽的辦法來決這十元錢(紅包)的歸宿。你如果贏我了,我就把那個紅包退給你,怎麽樣?”見瘦猴精答應後,黑臉就把四個六條、九條從牌堆中找出來扣倒,胡亂地攪和了一通,做了個請的手勢。

    六條和九條一般為牌友們衡量摸牌功力高低的兩種牌,其難度在於這兩種牌的紋路一樣,都是順路的,容易讓人產生觸覺上的模糊與判斷上的失誤,可謂細微之處見功夫。

    “好,我來就我來。”瘦猴精挽起袖子就摸了起來。他先用食指摸牌,把六、九條各放在一塊。隨後再翻過牌來,決一雌雄。第一張牌是六條,接著他又摸第二張,輕輕摸了幾下,分不清是六條還是九條,又改用大拇指來摸,他摸了又摸,停了一會兒,放在六條那一塊。八張牌摸完後,把扣倒的牌翻過來,六條牌堆中混有一張九條,同樣,九條牌堆中有一張六條。

    瘦猴精把牌重新扣倒,並且多攪和了幾次,說:“你來吧。”

    黑臉見瘦猴精摸對六張,點點頭誇獎道:“你的功力還可以。看我的。”說著他拿起牌來,六條,放在一邊。九條,放在另一邊……

    八張牌摸完之後,瘦猴精翻過來一看,黑臉全摸準啦。他雙手抱拳對黑臉麵前晃了幾下說:“老兄,小弟技不如人,甘拜下風。那個紅包歸你。”

    他倆正摸牌的時候,閻王爺一身名牌服裝,倒背著手,邁著八字步慢慢地走上樓來,見黑臉瘦猴精在閑聊,便打招呼:“二位早啊。”

    “呀,是閻總,是閻總嗬,稀罕。來,抽煙。”

    閻王爺見黑臉從桌上拿起芙蓉煙遞過來,擺了擺手:“抽我的,換下口味。”說著各給他倆一支長嘴熊貓煙。

    “看看人家閻總,這檔次就是高。”瘦猴精恭維道。

    “哎,一般一般。現在生意難做了,混吧。”

    “啊呀,閻總你要這樣說,我們還咋過”黑臉說。

    “蛇大窟窿粗,我那兒上千人呐,都張著嘴。”

    閻王爺在產煤大縣圓山縣開著洗煤廠、煉焦廠,廠裏紅火的時候,僅他就有寶馬、奔馳、路虎三輛豪華專車,還有一輛30多萬的三輪摩托,供他夏天兜風。財大氣粗後,不幾年時間,閻王爺僅老婆就換了三個。他時不時地到澳門葡京、巴比倫、威尼斯賭場變著花樣兒過癮。在其澳門之行中,也就第一次過去時贏了十幾萬元。嚐到甜頭後,隻要有空,他每次都過去玩玩。去了之後,每次輸個百把十萬,他連眼皮子都不眨一下。時間長了,圈內人暗地裏給他起個綽號“小鋼炮”。

    一次,他在一個賭場奮戰兩個晝夜,一億多元就無聲無息地打了水漂,密碼箱裏的xiàn jīn、銀聯卡裏的巨款大多“慰問”了賭場。對此,他撓了撓頭皮,歎息了一聲:“認栽。”然後準備起身回公司休養幾天。剛站起來時,不知那股神經又抽了一下,他重新坐在大戶桌前,說:“借款?不信老子就這麽黴!”

    那家賭場對其早已知根知底,讓他如願以嚐。

    又賭了兩天,5000多萬元不翼而飛。

    “這一趟澳門之行,栽了老子一點五億!”閻王爺自言自語。

    賭場的馬仔小聲地轉達老板的話語:“我們老板傳下話來,隻老板想玩到啥時候就玩到啥時候,保證讓閻老板過足癮啦。”

    在馬仔的精心照顧下,他心平氣和地休息了一天,到外麵轉了轉。那天,外麵淅淅瀝瀝地下著小雨。回到威尼斯賭場之後,發現雨過天晴,陽光燦爛,蔚藍的天空飄著白雲……他有點疑惑,剛才外麵好像是連陰雨的樣子,怎麽天晴得這麽快?

    馬仔告訴他:“聽說,這威尼斯裏的天空是裝潢的假天空。”

    “哎?怎麽看不出來,以假亂真。”經人指點,他才看見高樓大廈與天空銜接處有幾個不容易讓人發現的模糊的光點。他讚歎道:“這年頭,我看也隻有媽媽才是真的,剩下的都他媽的不保險。這裏太漂亮啦。好兆頭,我想該我贏一把啦。”他再次披掛上陣。

    好家夥!這一次8000多萬!但不是贏,又輸了。

    賭場的馬仔再次轉達賭場老板的意思:“請閻老板繼續。不過,我們老板說了,我們委派三人專程到圓山縣負責、監督貴公司一定時間段的焦炭xiāo shòu,xiāo shòu款要直接打進我們指定的銀行帳戶。請閻老板簽字,我們好拿上你的批條前往貴公司bàn lǐ相關業務。”

    他接過馬仔遞過來的水筆,便在還款協議上鄭重地簽了自己的大名。

    閻王爺在賭場裏好吃好喝三個月,各種各樣的玩法隨便玩,盡情玩。同樣,遠在千裏之外的焦炭公司三個月的xiāo shòu款都按這個賭場的指定帳戶,毫無爭議地打入。

    黑臉、瘦猴精、閻王爺加上何老板,正好湊成一鍋。剛調風坐位起牌,周芳芳就來到二層。

    黑臉一見周芳芳來了,急哈哈地對何老板說:“老板,讓開讓開,端茶倒水。”

    何老板聽見腳步聲和黑臉急迫叫他讓位的腔調就明白是芳芳來了,便說:“正好,剛起了牌,上不”

    “廢話。芳芳不上,人家來幹啥”黑臉又說。

    “謝謝你的紅包,紅包雖然讓黑臉給搶了,也得謝謝芳芳大姐。嘿嘿,快坐快坐。”瘦猴精對周芳芳笑著說。

    何老板說:“上吧,芳芳,三男一女,等於送禮。你好好地贏狗黑臉。”

    “願意,輸了也願意。”黑臉嬉皮笑臉地對芳芳指指椅子:“快坐快坐。”

    聽見來人這麽受歡迎,正低頭整理十三張牌子的閻王爺抬頭一看,好個尤物,這位女士渾身上下折射出一種讓人著迷的色彩,這搭配勻稱的身材,這叫人折服的氣場,讓他心旌飄揚。

    芳芳在衣架上掛起坤包,掃了一眼,有個生人坐在桌旁,隻見這個男人和黑臉一樣,脖子上也晃蕩著一條粗粗的金項鏈。她本來不想和生人打牌,但看見老板等人這麽熱乎地關照,再推三推四也不好,便坐在何老板剛才讓開的位置上。

    何老板指著閻王爺給芳芳介紹到:“這位是閻總,本地人,在圓山開著大公司,第一次來這裏玩——閻總,這是我們芳芳,人漂亮打牌打得更漂亮。”

    “噢——噢。”閻王爺笑著衝芳芳點點頭:“你好。這段時間有點閑空,來玩玩,多關照。”

    芳芳笑了笑:“互相關照。”

    fú wù員端上一盤葡萄放在一邊的小桌上。

    老板招呼說:“來,快吃葡萄,xj的,叫個啥來著玻璃翠,沒有核,你們嚐嚐。”說著拿起幾串葡萄遞給大家。

    這時,黑臉埋怨著何老板:“別嘮叨啦,鬧得我都誤了碰白板了。”

    何老板做出舉手欲打的樣子。

    黑臉笑笑:“怕你打不是嘿嘿,有一首草原歌,什麽來著?”說著黑臉輕輕地唱起來:“我願當隻羊兒,讓芳芳拿鞭兒輕輕地抽打在我身上……”他又笑了笑:“蠻說輕輕,就是重重的咱也願意。”

    何老板笑著說:“芳芳,好好贏,好好贏這狗兒的。”

    周芳芳接上話茬:“好的,借老板吉言。”

    這時,何老板想起該給明爺打diàn huà的事轉身就下樓來到門外。

    在麻將館外,老板給劉黎明打通手機後,聽見手機裏麵有亂哄哄的聲音。

    劉黎明說:“老板發財。我嘛,正在nx沙湖裏玩呐,估計得四五天後才能回白馬。有啥事嗎”

    “這幾天大夥兒都念叨你呢,多少天都不見你的麵啦。”何老板說。

    “是嗎?謝謝大家。老板,這幾天多少桌,人氣還行吧”

    “還好,謝謝你惦記。明爺,你魅力大呀,你不在有時候就招不住人,特別是有些女牌友問你幹啥呢”說著老板就給明爺戴了頂高帽子。

    而明爺呢,就怕有人給他戴高帽,一戴高帽他就喜歡順竿爬。“好的,好的,我盡量早點回去,爭取兩三天回去,嘿嘿,出來幾天手都癢了,現在誰在呢”

    “黑臉,瘦猴,芳芳他們,對,還有閻王爺。”

    “閻王爺誰是閻王爺……噢,是他,就是原先那個愛打架的,對,我認識……過兩天我就回去啦。好,再見。”

    劉黎明剛接完diàn huà,坐著一輛滑車從沙坡上溜下來的牛牛高高興興地光丫子就跑過來,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哈哈,太好玩了,nx原來還有這麽個好地方。”牛牛指著huáng sè的湖水、蘆葦、沙灘……興奮地說。

    “塞上江南嘛,自然好。剛才何老板打diàn huà問我啥時能回去。”

    “那你說啥”

    “兩天吧,下午咱們就動身。本來還想順路到xj天池再玩一下,隻好等以後有機會再說吧。”

    “也是,這幾天在內蒙、nx玩得開心,長了不少見識,心底裏感謝明哥你。”牛牛說這些話時,無憂無慮,沒有半點做作。

    “沒啥。nx這裏到xj不遠,xj麵積太大了,要說遊玩,不轉個十天半月不算遊覽xj。天山、吐魯番、伊利、喀納斯等好些地方都需要轉轉,天池的水碧藍碧藍,像塊翡翠。天山的天池和長白山的天池不同,天山的天池裏有棵榆樹,傳說是王母娘娘的定海神針。其實,天山天池是很古時期造山過程中形成的堰塞湖,而長白山的天池呢,才是火山噴發後的遺跡。那年冬天,我去長白山,雪下得很厚,人們上山穿的都是特製的長筒靴,遊覽車的車輪上裹著防滑鏈。那天,沒看成大天池,遠遠地瞧見它冒著熱氣。倒是看上了小天池,小天池裏麵結了厚厚的冰。說實話,當時我站在那個小天池旁,心想這裏曾是火山的噴發處,若是這時候突然來個火山噴發,那滾燙的岩漿,那噴發的力度無人可擋。站在那裏就是站在火山口上啊,心裏確實有點可怕。”劉黎明嘴上這麽說著,心裏卻惦量著牛牛那條米huáng sè的女式褲子如今真把他逼到了火山口上。

    出了沙湖風景區的門口,劉黎明準備買幾個有點nx特色的紀念品回去送給幾個關係不錯的牌友。許多景區外的商店櫃台裏,都擺放著nx枸杞。他看了看說就買十包枸杞吧。

    牛牛很牛,她說:“你別說話,看我的,旅遊景點的東西一般都貴,我來砍砍價。”

    劉黎明走開幾步,點支煙抽著,輕鬆地欣賞著牛牛對商販的砍價。他想:怪不得一些小商販們是又怕又恨又惦記女顧客,購買商品時,討價還價成為女顧貴的一種樂趣,她們的成就感就體現在討價還價的過程之中,並為之陶醉。這也和一些愛抽煙喝酒打牌的男人一樣,樂趣煥發出動力。有的人不喜歡這類東西,不喜歡這種遊戲,恰恰相反,有的人卻對之特別愛好,不離不棄。

    等了一會兒,牛牛喜氣洋洋地提著個大塑料袋,裏麵裝著十小袋枸杞,還未等他開口,牛牛就樂哈哈地說:“明哥,每包便宜了三毛錢。”並把找剩下的錢還給明爺。

    十袋枸杞共便宜了三元錢。劉黎明看了看手中抽著的軟中華,心想,也就差不多便宜了這樣一支煙,就能換回牛牛充滿成就感的笑容。而有些男人買東西時,嫌和商販砍價怕掉了自己的價,一聲不吭地高價買走東西被人家坑了一大把,商販不但不感謝,反而鑒定這人是一個“菜”。有的牌友平時舍不得吃,舍不得喝,舍不得穿戴,打牌時一輸幾百元甚至幾千元卻哈哈一笑。人生如牌,冥冥之中的一些東西著實讓人難以琢磨。牛牛剛才那充滿成就感的笑容陽光般燦爛,而妻子也常有這樣的微笑,她在購物中隻要給家裏省了一分錢,就很陽光,很有成就感……想到這些,他把煙頭往垃圾箱頂上抿了一下,轉身對牛牛說了一句:“回家吧。”

    何老板給劉黎明打完diàn huà後,轉身上樓梯時就聽見樓上有吵架聲,她三步並作兩步就到了樓上,隻見閻王爺用手指著黑臉:“你說啥?!”

    黑臉雖不算什麽混混,但好歹也在市城管隊工作。在一次強拆中,黑臉把一個男人打成重傷,當事者不讓,非要追究他的故意傷害罪。為了息事寧人,上級給了他個處分,對外說是一個臨時工幹的,被開除了。他隻得暫時離職,回家反省。於是,他每天下午就來麻將館這裏“反省”。平時習慣了欺負人,現在哪裏習慣被人欺負“你說啥,割草的還怕吃草的你也不是不知道,在這金銀街上我怕過誰”黑臉仰著脖子說道。

    閻王爺四處瞅瞅,看見不遠處小方桌上放著把切瓜刀,跑過去就把那把切瓜刀攥在手裏,兩隻眼晴裏閃著寒光,一言不發,黑青著臉,朝黑臉走去。

    見閻王爺拿著切瓜刀走過來,黑臉想了想,閻混混這家夥塊頭兒這麽大,胳膊上的肌肉憋得緊緊的,真要動手恐怕難以對付,但這時候說啥也不能軟蛋,隻有迎上去。黑臉把腦袋低著伸過來,一手指著自己的腦袋:“哎,你來,你來!”

    閻王爺見黑臉耍賴,也不方便下手。人常說好漢不打圪蹴人,黑臉這東西,這是當街脫褲裝潑婦。

    二層樓上,人們圍成半個扇麵看著他們,但沒有人敢出來勸阻閻王爺。

    一看這情況,周芳芳走過來站在他們兩人中間,隔起了一堵牆。她兩隻手緊緊抓住閻王爺的那隻手:“閻總,幹啥兩個大男人家的?”

    “我,我收拾這個東西!”閻王爺手裏攥著尖刀。

    何老板也急忙過來伸手奪閻王爺手裏的刀。閻王爺看了看現在這情況,深不是淺也不是,動手也不是,不動手也不是。左右為難的時候見有人來奪刀,也就鬆了鬆手,就坡下驢,讓何老板奪下切瓜刀,但嘴裏仍不饒人:“哼!告你,今天這是在麻將館,算了,改天找機會收拾你小子!”

    “怕你”

    “嗯?等著。”閻王爺說著就掏出手機拔了號:“臭牛,帶幾個人開車來,在……”

    周芳芳一把奪下了閻王爺的手機,關機。“閻總,聽我說幾句,大家來麻將館這裏是為了開心,也算給何老板捧捧場。你倆為了一張牌吵嘴生氣,兩個大男人家的,值得嗎打diàn huà叫人,興師動眾,這不是砸老板的場子嗎再說你是大公司的老板,為了張牌就打架,傳出去不怕讓人笑話,何苦呢”

    閻王爺想了想周芳芳說的也在理,這事情如果傳出去,我的臉上多少也有點掛不住,便說:“黑臉,看在老板和這位周姐的麵上,放你一馬。哼!不玩啦。”說完轉身下樓走了。

    樓下的老頭老太太也都按倒牌,搖搖晃晃地走到一層樓梯旁探頭探腦往上麵瞧,想探個究竟。他們看見有個中年人氣呼呼地走出了門口。一個老頭悄悄地問:“哎,這不是老閻家的二小子嗎”

    何老板問剛才是怎麽回事,她才去外麵打了個diàn huà就鬧成這樣子。

    瘦猴精說:“黒臉聽口後,閻王爺說打紅中卻打了一張二條,黑臉正好胡的二五條,黑臉推倒牌要胡,閻王爺說出錯牌了,黑臉說明(暴露)了他的口啦。”

    何老板推倒閻王爺的牌子看了看,一二三條是搭子,但是多個二條,是“大肚子”,還有一個紅中。何老板說:“黑臉,人家嘴裏說的是紅中,打的二條。你胡的二五條。這種情況,牌友們就要互相諒解。如果他說的和打的一樣,就算他的過,他說的紅中,抽出的牌是二條,讓你亮了口,就比較複雜啦,說好說,做難做,你要讓這事就容易;你不讓就麻煩。唉,怎麽說你兩個男人家”

    黑臉低頭抽煙,沒有言語。

    何老板說:“這事情過去就算了,來,我打。”說著何老板就上場,補了剛才的斷裂帶。

    雖然剛才嘴硬,一直沉默不語的黑臉卻思謀著,閻王爺這東西,金銀街上頭號混混,本事大,人緣廣。聽說閻王爺住監獄期間,軟中華、藍芙蓉、長嘴熊貓這樣的好煙不離口,都是外麵的兄弟想辦法送進去的。今天,他雖然給了老板和芳芳個麵子,讓老板奪下切瓜刀,芳芳奪下手機,哪裏是奪分明是他就坡下驢。依我看,今天的鬥毆若傳出去他也嫌敗興,說起來是個大公司的老板。以後,我得防他一手,這家夥如果使個什麽陰招……想到這裏,便說:“老板,以後我要有個三長兩短,**跑不了他閻混混。”

    “盡胡想,以後操點心就行。”何老板給黑臉喂了個寬心丸。

    “難說,但願沒事。也是的,我今天也太較真。唉,在城管隊慣下的這毛病。”

    “往後相互協讓點,安心打牌吧。看點炮。”何老板提醒他。

    打了一會兒牌,李貴寶來了。他坐在一旁點著支煙,然後說:“老板,到一旁咱說幾句話。”

    在一個牆角處,李貴寶和老板嘀咕了一會兒後,李貴寶嘴裏哼著小調,笑吟吟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