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仙山拜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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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仙山拜廟
這幾天,黑臉見劉黎明不在家,便約上趙長勝、瘦猴精、周芳芳趁星期天的功夫去狐仙山拜狐仙廟。為了不耽誤下午的打牌,他們幾人提前算計好,早上天剛有點亮色就出發。
雖然是清晨時間,但通往狐仙山方向的小車還是不少。
黑臉問道:“這都是去拜狐仙廟的?”
坐在副駕駛位置上的瘦猴精說:“估計是吧。聽說這狐仙廟很靈驗,求男孩的,求當官的,求考大學的,求找對象的,海啦。這還是平時,要是過年過節的更多。據說,前幾年大年初一,龜城縣委書記為了再提拔一下,想到省城弄個副廳長幹幹,敬了頭炷香,多少錢呢?你們猜猜。”
黑臉想了想,說:“縣委書記嘛,說什麽廟裏得優惠一下,一兩萬吧。”
“哼哼,想得美!”
“那多少呢?”黑臉問道。
瘦猴精沒有吭聲。
趙長勝說:“十萬?”
瘦猴精笑了笑。
“莫非二十萬?”周芳芳猜測著。
“嗯,這還差不多。十八萬,吉祥數。”瘦猴精說。
“我操!就是個頭炷香嘛,值這麽多錢?”黑臉說。
“就這,書記花十八萬還沒有敬成。”
“嗯?”黑臉一臉狐疑。
“省城的一個房地產老板花了三十八萬,搶了頭炷香。”
“啊呀,嚇得我都抓不住方向盤了!”黑臉說。
“你可得抓好啊。黑臉,幾個人的命可在你手裏攥著呢,好好開車。”周芳芳笑著說。
“好的。哎,如今也不知咋了,這麽多人都喜歡拜廟?”黑臉看了一眼窗外說。
公路上,一輛接一輛的小車朝狐仙山方向開。
“誰知道哦。”瘦猴精從兜裏掏出三支煙,提前降了一下他靠著的窗戶玻璃,遞給後麵的趙長勝一支,自己再點著一支給黑臉遞過去……
“信仰迷失,精神空虛唄。”說著趙長勝把身子往後背上一仰。
“這年頭,咱普通人精神空虛還說得過去,那縣委書記也這樣?”
“黑臉,啥也問,三歲的娃娃?”瘦猴精說。
趙長勝說:“當官的如果沒有什麽出色的業績,心裏發虛,又盤算著升遷,就得求上級領導,為了保險再求神求仙。”
“也是呀。不過,領導給送些錢,好辦。神仙咋也是神眼,怎麽就看不出這些人來?還保佑他們?”
“這個——你去問狐仙吧。”瘦猴精說。
“把疑難雜症交給狐仙處理?”黑臉說。
“你的智商還可以。”
“還可以?”黑臉樂滋滋地問了一下。
“可以,還可以和六七歲的小孩比美。”瘦猴精的眼睛望著窗外。
“熊!”黑臉罵了一聲。
大家笑了。
笑過後,趙長勝接著說:“這裏麵有個關鍵,就是德才配位不配位,有的人也許謀到了一些位置,但德不配位,有權有錢之後胡亂折騰,那麽就可能鐐銬加身,從天堂到地獄,路途並不遙遠。你看現在的一些貪官賣官鬻爵,欲壑難填,權錢交易,權色交易,風光了半輩子,最後被關進去了,大概能說明這個問題。”
“噢,現在這情況,有權有勢的一貪就幾百萬,一貪就幾千萬甚至幾億元,再不反腐,這個國家真的要讓他們給毀了。”瘦猴精感歎道。
“其實,貪官tān wū當然罪責難逃,但我們普通人也有責任。一個貪官的形成,有製度不健全慣壞了他們的因素,有他們自己慣壞自己的因素,也有咱們大家慣壞他們的因素——因為我們基本沒有監督他們的意識與勇氣。”
黑臉反駁著:“長勝,你這人,怎麽盡往自己身上攬?貪官貪了,自己享受了,咱們也沒有享受,怎麽咱們有責任?盡瞎侃。”
“比如說吧,你替別人辦成一件大點的事情,人家得感謝你,給你送些好煙好酒。你也認為這是人之常情,收了人家的東西,心安理得。是不是這樣?可是,手裏有權的,憑著自己的職務給人攬了一項工程——一億五千萬的工程。那麽,按市場行情,回扣10%,就是一千五百萬,你得給人家回報吧?不能是再提著幾條煙、幾瓶酒去酬謝人家吧?那個人拿上這麽多錢,是不是違法了?是不是職務犯罪?人們說,關係是一種生產力,這沒錯,但關係在一定程度上對社會的公平性也是一種破壞力。你本來不該承攬的工程承攬了,把該承攬工程的撂在了一邊。”
“長勝說的是。”周芳芳說:“一次,有個經商的朋友找幾個姐妹幫忙,她給了我們每人五千元,說打牌時隨便打,不顯山不露水地輸給一個官員。那次打牌,感覺挺輕鬆,沒啥心理負擔。求人家就得慣人家哦。”
趙長勝說:“官員也是人,是人就喜歡開心些。按理說,乾隆算個開明皇帝,他也清楚和珅是啥人,但為啥喜歡和珅?和珅這人精明得很,投其所好,平時積攢點笑話、段子,到閑時說給乾隆聽,乾隆自然高興,工作累了,聽聽笑話,輕鬆輕鬆。這樣,和珅就成了乾隆身邊的紅人。芳芳剛才說的,也可以說是牌場huì lù,不聲不響,就把事情辦了。在這個世界,豬往前拱,雞往後刨,各有各的招。有一種是感情huì lù。我們單位有個人,業務方麵很扯淡,可人家有特長呀。頭頭喜歡打乒乓球,水平一般,他就配領導打,打球時盡量把球往上麵撩,讓頭頭劈劈往過扣球,你說頭頭能不高興?”
“噢,也是這麽個理。”黑臉看了看前麵路上的一塊標記牌,說:“狐仙山快到了,下車後先找個攤子吃點飯再上山。這次,說啥也得好好拜拜狐仙娘娘,保佑我打牌手氣好些。”
狐仙山在龜城縣西南,海拔3000多米,灌木叢生,是白馬市有名的風景區。
龜城縣一帶曾有這樣一個民間傳說:以前,狐仙山原名叫帽子嶺。有一年,有個麵目清秀的書生進京趕考,當走到帽子嶺時,人困驢乏。這名書生看見半山腰上有一間農舍,便前去投宿。當書生叩門請求時,一位老嫗熱情地招呼他進門喝水吃飯。晚上住宿時,聽見有敲門聲。書生打開門後,一個貌měi nǚ子飄然而至。言談舉止中,這個měi nǚ天文地理無所不知。書生對這個談吐文雅、知識淵博的女子欽佩不已。他說:“請問大姐,這帽子嶺離京城還有多遠?我這次前往京城kǎo shì能否高中?”měi nǚ答曰:“京城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書生睿智,我想定能高中。”言罷二人情投意合,同床共眠……第二天早晨,書生睜眼一看,嗯?帽子嶺不見了,驢在一邊拴著吃草,他蓋著被子在一棵樹下躺著,而京城就在眼前。當然啦,kǎo shì後不久,書生金榜題名。
走了一個半小時,小車來到狐仙山下停車場,好不容易才找了個車位。吃飯時,他們見飯攤子前麵不遠處有個戲台,台上一角,擺放著鑼鼓等樂器。
黑臉問賣飯的老板娘:“大姐,這裏經常唱戲?”
“噢,斷不了。都是還願的請劇團來給狐仙娘娘唱的。”
黑臉、瘦猴精他們拾級而上,遠遠就看見半山腰那座狐仙廟。
狐仙廟兩側各蹲著一隻白色狐狸的石雕守護著廟門。廟門的對聯是:
采浩瀚天地靈氣
擷輝煌日月精華
橫批:
心誠則靈
天氣很熱。台階上,樹蔭下,牆壁前到處站著或坐著一些乘涼喘氣的香客。
黑臉、周芳芳幾個人到了狐仙廟大殿門口前幾米的地方,每人花十元錢請了炷香,在香火爐彎腰作揖敬香。敬香之後,他們來到了大殿,隻見正中央狐仙娘娘神采奕奕,一身綢緞,柳葉彎眉,櫻桃小口,背後橫陳著一副玉如意,端坐於一隻銀光閃閃的玉雕狐狸之上,顯得雍容華貴。
跪拜狐仙娘娘的香客摩肩接踵。耐著性子,等了好長時間,那幾個擺放在地上的蒲團才有了個閑空,來接待黑臉他們的到訪。
跪在蒲團上,黑臉排除了雜念,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虔誠拜仙:狐仙娘娘啊,今天,我黑臉給你磕頭燒香來了。求狐仙娘娘啊,您老人家保佑我打牌的時候手氣順些,再順些,多贏點錢,求求娘娘開恩,保佑我黑臉好些,保佑我黑臉順些,娘娘啊娘娘……
其他幾個人拜了拜狐仙都站起身來,黑臉還在那裏默默地低著頭,兩隻手平放在蒲團的前端,撅著個屁股,一動不動。
瘦猴精向趙長勝、周芳芳使了個眼色,三個人都看著黑臉的背部都笑了笑,黑臉還在蒲團上匍匐著,嘴裏叨叨念念著什麽。
又等了一會兒,黑臉才站起身來,總算了結了一個心願,顯得心滿意足。他見瘦猴精他們眼睛盯著自己發笑,多多少少有點不好意思:“嘿嘿,我今天可是好好拜了拜娘娘,不知他媽的頂不頂用?嗯?”他發現自己有點說漏嘴,急忙搧了自己一摑,罵道:“賤嘴……”
拜完狐仙娘娘後,他們就圍著狐仙娘娘的塑像轉著看。
轉到塑像後麵,黑臉看見狐仙娘娘坐在那隻玉雕白狐上麵,狐仙娘娘的臀部顯得圓潤豐滿。他不由地伸手摸了一下,說:“看這屁股,圓鼓鼓的。”
瘦猴精趕忙說:“不敢不敢啊!你這人……”然後愣了黑臉一眼。
黑臉也覺得自己有點魯莽,把脖子縮了一下,朝幾個人做了個鬼臉。
拜完廟後,黑臉開車下山。山路陡峭,彎彎曲曲,黑色的小車像個甲殼蟲。
剛下山不久,小車突然劇烈地抖了幾下,接著在路麵上滑了半個圈,車頭朝後,小車裏麵的人被顛得東倒西歪。這時,黑臉驚恐之時又見後麵一輛小車疾駛而來……
後麵的那輛小車緊急刹車,“吱——”很長的一聲,兩個輪子在路麵上磨出七八米長的兩道黑印。
兩輛車裏的人們都瞪大了眼睛,驚得把嘴都變成一個個圓圓的“o”型。
坐在副駕駛位子上的瘦猴精把右腿緊緊地蹬著車子前麵的擋板,潛意識地替對方的司機刹著車。
對麵的車子在靠近,繼續靠近……周芳芳被嚇得閉上了眼睛。
對麵的小車終於停下了,就差一尺左右的距離,兩輛車差點“親嘴”。那個司機搖下車窗,臉色一片蒼白。那個司機狠狠地瞪了黑臉一眼,然後把車倒退了幾米,加上油門走了。
看著那個司機瞪他,黑臉沒有吭氣。若是在平常,在城管隊養的那脾氣,早就打開車門下車綰袖子了,如今底氣有點不足,也就隻好忍了,他慢慢地把車靠在路邊。
幾個人下了車,剛才被嚇得夠嗆,臉上都沒一點血色。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橡皮焦糊味……
“啊呀,嚇死我啦。”這時,周芳芳才開口說話,她一隻手捂著咚咚直跳的胸口,一隻手扶著自己的腰,慢慢地挪到馬路邊,坐在一塊石頭上,呼呼地喘氣。
黑臉顧不得擦擦額頭上的虛汗,默默地看著路麵上那兩條黑色的印跡,發了一會兒愣,然後又走到自己的小車前麵,彎下腰查看著左輪胎。他撓了撓頭:“哎?好好的,咋爆胎了?路麵上也沒啥東西。”說著又低頭看看扁了的那隻輪胎,又看看路上,有點納悶。
”好險呀!”趙長勝回頭看了看蜿蜒曲折的山路,長出了一口氣:“好在是剛下了山,要不……”
瘦猴精給黑臉、趙長勝遞了煙,站在一旁埋怨著黑臉:“哼!咋說你嘞,再叫你說圓鼓鼓的,圓鼓鼓的!在山上,不該摸的你也摸,不該說的也說,想咋就咋?你以為狐仙娘娘是街上小商小販,怕你?”
黑臉手裏拿著煙,回避著瘦猴精的話茬,眼睛卻看著山上的狐仙廟,說:“唉,先抽支煙,歇歇,再換胎。這事情鬧得……他媽的。”他搓了搓手,圪蹴在路邊,從口袋裏掏出打火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