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麻將館的“八榮八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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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麻將館的“八榮八恥”
據說,唐代就有各類骰子,人們閑暇時節聚在一起玩玩,逗樂解悶。到了宋代,民間也有玩梭子骨牌的,要靠據一方;還有玩錢幣的,中間有一孔,也就是萬,一萬二萬就這樣來的,錢幣上還有一個個洞眼,餅(筒)就這樣來的,條子則是串錢幣的繩子;總之,這萬、筒、條都與錢有牽扯。有了筒、梭、萬,結合起來就有新的玩法。宋代時宋徽宗皇帝最喜歡這類玩意。這人一要著迷,幹活就有了動力。於是,宋徽宗在宮廷考究了幾十年,結果連大宋江山都丟了,你看這玩牌厲害不厲害?
明朝時,鄭和下西洋,多少條大船沒明沒夜地在海上航行。士兵們在船上無事,便想著法兒消遣光陰。有一位將軍姓麻,對這玩意特別著迷,也喜歡研究打牌的一些技巧,士兵們都稱他麻將軍。時間長了,船上的人們把這套牌就叫麻將。當時,葡萄牙人已將西方紙牌帶了進來,也加以參照柔和在一起。現在就有了123456789 萬,梭(條)、餅(筒)。鄭和將其麻將帶回朝廷,一直研究不斷,到了晚明,一個皇帝研究麻將四十年,三十幾年居然不上朝,將一個大明江山幾乎毀掉……這樣,麻將牌終於誕生,由於達官貴人沉迷於此,荒廢了正業。盡管北宋滅亡的原因很多,但麻將的興起也是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因素。你看這麻將牌,它有多大的魅力,多麽的厲害?
在海上航行最擔心什麽?當然是風。東、南、西、北、風都得注意。這樣,才可保持正確航行的方向。由於下西洋是沿著海岸線前行的,岸邊有很多人們不認識的怪物,也被演繹著進了這副牌。或為安全,或為樂趣,就要射擊這些所謂的妖魔鬼怪。於是,這套牌在有了筒、梭、萬,有了東南西北風的基礎上,又增加了妖(幺)。
到了元朝,蒙古兵侵入中原後,閑暇時,蒙古兵也喜歡玩這類玩意。他們騎在馬上射箭射中了,就是“中”,就可以發錢幣,那就是“發”;不中,就白,白忙乎了一頓,“白板”就是這樣來的。隨著時間的推移,條、餅、萬、東、西、南、北、中、發、白、幺(妖)……集思廣益,群策群力,便有了麻將的雛形。
後來,麻將之風越刮越猛,吹遍了大江南北,人們賭博的興趣也越來越濃,不僅和別人賭,而且和自家人也賭,自然而然就產生了“賭博場上無父子”的傳說。為了贏錢,偷牌、換牌、搗鬼等各種各樣的手段無所不用其極。
古人雲:“食色,性也。”其實,還應該再加一字才更為準確,那就是:“食色賭,性也。”
看來,不規矩的事情由來已久,不但現在有,古代就有,根不正,苗不紅。
隔了幾天,趙長勝來到麻將館,他把經過幾次修改的遊戲規則交給了何老板。
何老板把底稿看了一遍後滿意地點點頭,就讓容嬤嬤拿過一條中華煙要酬謝趙長勝。
趙長勝擺擺手:“哎——老板,你這就見外啦,咱幫老板做點事,完全應該的。”
“你看,長勝,你寫這麽個東西多不容易?無論如何我得謝謝你,來,拿上。”說著把那條香煙硬塞給趙長勝,之後又安排人找家印刷公司把這個規則噴塗出來掛在牆上。
第二天下午,牌友們來到大發麻將館,一進門就看見牆壁上貼著的那張油光紙,上麵印著大發麻將館的“八榮八恥”:
以準時到場為榮,以拖泥帶水為恥;
以觀牌不語為榮,以通風報信為恥;
以切磋牌藝為榮,以指桑罵槐為恥;
以落地生根為榮,以彈簧之手為恥;
以大牌杠開為榮,以無口詐胡為恥;
以榮辱不驚為榮,以怨天尤人為恥;
以把把清賬為榮,以摔牌賴賬為恥;
以血戰到底為榮,以贏了就走為恥。
劉黎明看見牆上貼的“八榮八恥”後就對趙長勝說:“哎,這規則寫的不錯,幹啥都得講個規則,江湖有江湖的規則,打牌也該有打牌的規則。說實話,有許多人到麻將館來,圖的是來散心開心,贏點是手興,輸點是手背。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而有的卻是想靠搗鬼來發些不義之財,這就讓人不舒服,從心裏瞧不起他,贏錢了可輸了人。”
黑臉也過來逗了逗趙長勝:“長勝,等會兒讓老板給你買幾支冰糕,再餾一餾,犒勞犒勞你。”小時候,趙長勝的奶奶曾給趙長勝餾過冰糕,結果揭開鍋時,冰糕早到了篦子下麵,化成水啦。
上世紀八十年代麻將館興盛之初,打牌人中就有少部分人渾水摸魚,有的是兩三熟人裝作陌生人擠兌一個牌友,有的是兄弟,有的是姐妹,有的是夫妻,他們為了打牌贏些錢,可謂搜腸刮肚不擇手段。時間長了,被人們識破後群起而攻之或挨揍,這一行生意才逐漸冷淡下來。可時隔不久,新的手法又應運而生,一人打牌,一人在旁邊若無其事地放哨、示意來坑害其他牌友。
所謂放哨、示意,就是兩人事先商定暗號,如果別人聽口後胡的是條上的口,放哨人則按眉毛,眉毛像條;如果是餅(筒),則摸鼻子,鼻孔如筒;如果是萬,則摸嘴巴;如果是風,則摸頭發,微風一吹,頭發飄揚……再精細明確一點:咳嗽一聲,就是聽口牌在一至三條(萬、餅);兩聲則為四至六條;三聲則為七至九條。如此“**”,自家人就無所顧忌地打牌,保證不會點炮。
前幾天,趙大毛聽口後,黑臉看見於蓮花起了一張她不要的點炮牌,就偷偷地用腳在下麵輕輕踢了一下她的小腿,示意於蓮花這張牌危險。
於蓮花手裏拿著這張牌,猶豫了一會兒就把牌插回牌裏,打出了另一張。
趙大毛是啥樣的人精?他從黑臉剛才細微的動作中早就看出這家夥的用意,心裏火狠狠的,隻是礙於麵子沒有吭聲。他在心裏罵道:什麽玩意?心裏就鼓搗個如何貓能偷了腥。
一天下午,周芳芳下車後剛走進大發麻將館就接到了弟弟的diàn huà。
弟弟在diàn huà裏求她給辦點事情。弟弟說他和幾個搞房地產的朋友想在白馬市南郊區批塊地方準備修建個廠房,聽說姐姐認識市土地局的田副局長,幫忙解決這個問題。
周芳芳拿著手機又走出了麻將館的門外,悄悄說:“南郊區不是要修建全省的大學城嗎?南郊區的地皮緊張,好多人盯著,不好辦呀。”
“姐姐,我好辦還麻煩姐姐嗎?正因為不好辦才麻煩姐姐給幫幫這個忙。”
“哪——那我試試看吧。”
“姐姐,好姐姐,你說什麽也替弟弟辦成這件事情。我能不能翻身就看這一錘子買賣啦。”
“噢,我知道。”她明白弟弟目前的處境,前幾年弟弟因為倒販建材被人蒙了一筆生意,虧了70多萬,債台高築,家裏都快揭不開鍋了,還是靠親戚們的接濟,現在弟弟才勉強糊住個嘴。
何老板看見周芳芳進來又出去打diàn huà,便給她親自動手泡上了茶。
周芳芳接了弟弟的diàn huà後,站在原地想了想,無論如何這次我得幫弟弟的忙。於是,她給田hé píng打過手機去,問局長忙啥呢,幾天不見啦。
手機裏麵傳出亢奮的聲音:“喲哦!芳芳?這幾天手氣怎麽樣?……贏了,好。……有何指示,請講。……喔,南郊區?這地方不好辦呀……什麽?說東道西,哎——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嘛。不過這事情確實有點難度,困難大得很。這樣吧,我想想辦法……你告訴你弟弟,把相關的手續先抓緊辦了,我看能不能打個擦邊球……下午,等快下班的時候,我盡量過去。再見。”
打完這個diàn huà,她就給弟弟通了diàn huà,告訴他快點bàn lǐ前期相關的手續,田局長已經答應幫忙啦。
弟弟聽說這事情有點希望,高興得把聲音壓得很低:“姐姐,如果辦成這事,我就能狠狠地賺一筆,先圍起個圈,再鬧幾個簡易房在那裏蹲著,占個十幾畝的地方。據可靠消息,一個設計院的朋友悄悄告我,南郊區一修大學城,到時候轉手一賣,賺個幾百萬綿綿的,我就……不說了,姐姐,真是我的好姐姐!哈哈。”
“先別笑嘞,這事八字還沒一撇呢。”說完她把手機放進包裏,才款款地進了麻將館。
何老板見周芳芳進來了,笑盈盈地迎上去說:“看見你在外麵打diàn huà,我給你把茶泡上了。”
“謝謝,謝謝。老板,你這樣對待牌友真讓人感動。”
“哎,牌友是我的上帝,理應得fú wù好。”
周芳芳和毛哥、瘦猴精、張雙魚打開一鍋。
剛打了幾張牌後,瘦猴精就聽口了。
周芳芳今天下午心裏高興,拿起牌來隻要是自己不需要的拿啥打啥,一點也不在乎,瀟灑得很,完全沒有平時打牌的嚴謹。當她拿起一張三條時,考慮也沒考慮就打進鍋裏,結果給瘦猴精點了個七小對,出了35個點。
這一鍋打了不到三圈,周芳芳就塌鍋了,僅她給人點炮就出了80多個點。付錢之後,她樂滋滋地說:“再來一鍋。”
“看人家周姐,打牌的風格,就一個字,爽。”瘦猴精由衷地讚歎道。
下午五點多,田hé píng倒背著手來到了大發麻將館。這次來他沒在一樓老頭老太太那裏停留,而是徑直來到了二樓。
周芳芳見他來了,就說:“田局來了,快坐。今天晚上我請客。”
田hé píng說:“還能用你請,我請。”
其他人倒沒有在意什麽,趙大毛卻用一種莫名其妙的眼神一直送他倆下樓。
兩人從麻將館出來後,他們在就近的一家酒館吃飯。包間裏,周芳芳和田hé píng相對而坐。周芳芳平時開車,一般不喝酒,今天卻舉起了盛著葡萄酒的酒杯。
酒館內播放著纏綿的《回家》,薩克斯吹奏的樂曲給人一種溫馨、愜意的感覺。
周芳芳微笑著看了一眼田hé píng,然後把酒杯舉起來,說:“田局,來,真誠地敬你一杯。”
“客氣什麽。”田hé píng也舉起酒杯,含情脈脈地和周芳芳遞過來的酒杯輕輕碰了一下,然後優雅地喝了一口。
周芳芳甜甜地說:“那天,我辦事回來正好看見那個拉二胡的老頭要給你下跪,你急忙攙扶住人家。紳士風度呀。”說著投來讚許的目光。
“哪裏哪裏?一個賣藝的老人挺可憐的,就是換成別人也會這樣做的。”
周芳芳又與田hé píng輕輕地碰了一下酒杯,說:“田局,我這個弟弟,唉,怎麽說呢?如今,我求你給辦辦這個事情,給你添麻煩啦。”
“哎——這不是見外的話嗎?你跟我,誰跟誰呢?實話講,現在上麵對土地這一塊抓得那是相當的緊,不比往常啦。”
一聽這話,周芳芳說:“請田局不要推辭,好好給想點辦法。”
“不過,事在人為嘛。若是別人我肯定是一口回絕,上麵有指示,但對我們的大美人,這事嘛還是有考慮餘地的。”
聽著田hé píng的話由多雲轉晴,周芳芳心裏才徹底踏實下來:“求田局多多關照。再敬你一杯。”
“好的,美人兒。”田hé píng下意識地去掉了“我們的”三個字,他看了看四周之後,悄悄地說:“這事情得抓緊辦,不要拖延。”
周芳芳點了點頭:“事情辦成之後,我得好好感謝你田局呀!”
小時候過中秋,
嫦娥的故事根本聽不進去,
心裏老想著月餅。
現在過中秋,
月餅根本吃不下去,
心裏老想著嫦娥
……
自從那次散步中看見周芳芳後,周芳芳的倩影就常常光顧於田hé píng的夢境。兩人一起郊遊,一起登山,一起賞水,甚至有次還到賓館裏開了個房間……每一次醒了之後,田hé píng在興奮之餘不免有些失落。如今,雲縫間透出一絲亮光來,他覺得這次機會無論如何再也不能放過,要讓夢裏的情景變為現實。田hé píng在手機微信上看到了這首小詩,就想這首詩道出了他此時此刻的心聲。他記得小時候家裏窮,八月十五前家裏買個月餅還得幾個人分著吃。那時,他認為月餅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美餐,雖然分給自己的那一小塊早已吃掉,但幾天後仍咂巴著嘴巴回味著月餅帶來的餘香和快樂。尤其是當上土地局副局長之後,全國各地各式的月餅由找他辦過事情的老板呈送,其中有一塊盤子那麽大的月餅價格就8000多元,這個月餅除麵食圖案與各種配料外,還有金元寶、銀元寶各一個,兩個元寶就像兩位門神一樣恪盡職守,守護著那塊價格不菲的月餅。如今,他該吃月餅的時節,胃口都不太喜歡月餅的味道,而心裏卻惦記著那遙不可及的嫦娥。此時,當他和周芳芳兩人在酒館內嚐菜品酒時,“心裏老想著嫦娥……”惶惑中他感到那翩翩起舞、冰清玉潔的嫦娥正駕著祥雲,伴著瑞氣朝他翩翩飛來坐在他的對麵。而此刻坐在對麵的周芳芳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像u盤一樣照單全收,烙在他的心上,以至於周芳芳叫fú wù員過來低頭從包裏掏錢付款時,他才從幻想中回過神來,急忙把早已備好的飯錢搶先遞到fú wù員麵前,並回首向周芳芳一笑:“你請客,我埋單。”
“不行不行,這次我得付費。”周芳芳說著從包裏掏出錢來把錢遞給fú wù員。
田hé píng伸手攔住了周芳芳的手,冒了這麽一句讓他倍感得意的話:“讓měi nǚ埋單,是男人的恥辱。”
閻王爺說啥也沒想到這次到大發麻將館消遣消遣,就和黑臉鬧了個別扭,氣得拂袖而去,也未叫車過來接他,自己就溜達著走回家去。公司這一段經營有些困難,焦炭價格又跌了幾次,每跌一次價就像有人拿刀剜他一次心頭肉,今天想去麻將館開開心,結果遇個黑臉這個死強杆。他也知道黑臉原先就是個難剃的頭,這幾年黑臉在城管隊習慣了對小商小販吆五喝六,慣了些毛病。本來咽不下這口氣,是何老板和那個美人在場勸架才給了她們個麵子。他又想自己好歹也是一個規模企業的老板,多多少少有點身份,不能像以前那麽隨隨便便了。如果真要和黑臉動手,傳出去臉麵上也不怎麽好看。
這時,馬仔馮臭牛來到家裏,見閻總臉色不悅,就問什麽事情惹得閻總生氣。
閻總輕描淡寫地說了打牌過程中發生的事情。
馮臭牛聽罷,氣就不打一處來,說:“閻總,我找幾個人去教訓一下黑臉,讓他也知道知道馬王爺到底長幾隻眼。”
閻王爺擺擺手:“哎,小事一樁,過去就過去了,都是街坊鄰居的。”
過去就過去了?閻王爺雖這麽說,但馮臭牛不這麽想。這些年來,我們跟著閻總吃香喝辣,走南闖北,香港澳門經常轉悠,還不是靠著這棵大樹如今,閻總竟受黑臉的氣,那還要我們這些跟班的幹啥,我們的臉往哪兒擱關鍵時刻不顯擺一下忠心,啥時才顯擺想到這裏,他拍了拍胸脯,說:“閻總,這點小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交給我。神不知鬼不覺地鬧點小麻煩,讓那個家夥啞巴吃黃連,長點記心,他別以為誰都是擺地攤的小商販。”
閻總未置可否。
馮臭牛出去之後,通過自己的渠道打了個diàn huà就把黑臉的車牌號碼搞定。當天晚上十一點多,馮臭牛兜裏就揣了把錐子來到大發麻將館附近等待機會。可在這個時間段,斷不了有打牌的出門回家,他就在別的地方轉了轉打發時間,好不容易等到十二點多,才有機會下手。他從一棵大樹的背後走出來,再次確認四周沒有別人才掏出錐子走過去,瞅準黑臉的小車後輪胎猛猛地紮了兩下,輪圈就壓在地上。剛把兩個後輪胎紮破,就見有輛小車朝大發麻將館開來。
第二天上午,黑臉來到麻將館門前,把他的車小心翼翼地開到一個補胎鋪兒補胎。
補胎師傅看了看拆下來的內胎,指著內胎破了的地方,說:“你看,這是錐子一類東西給紮的。不好意思,這一段你惹下誰啦”補胎師傅抬頭看了一下黑臉。
“誰知道呢?嗨,你補你的胎就行了,那麽多廢話?”
師傅見這句話讓客戶不高興,就沒再說什麽,低著頭忙著自己的活計。
黑臉看了看內胎,掏出煙來給了師傅一支,自己也點上一支,一邊抽煙一邊琢磨著究竟是誰幹的這缺德事。古獨克嗎?不可能。這王八糕子現在正被通緝,金銀街的告示牌上甚至電線杆上都貼著通緝令,他現在躲都來不及,還顧得上幹這偷雞摸狗的事閻王爺也不可能,雖說那天打牌鬧了個別扭,可他好歹也是規模公司的老板,是個有點身份的人,這點雞毛蒜皮的事,他會掛在心上?麻將館的現在有的是時間,他把那些牌友都細細地篩了一遍,認為也不可能。哪究竟是誰幹的他陷入茫然之中。正在這時,他見何老板路過這裏,就跟老板打招呼:“老板,幹啥去?”
何老板說:“訂做些月餅,再買些東西,中秋節前給牌友們分發下去。”
“哎,老板,前年中秋節給大家發的卡,300元,省事。去年,是床上用品加幾斤月餅。今年這是咋啦,怎麽就點月餅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啦。”
老板苦笑了一下,說:“八月十五發月餅,實用點吧。現在單位都不敢發東西了,好多私營企業也樂於找個借口能省則省,咱麻將館給補發一下。”
“嘿,老板你省了錢,牌友們還得感謝你讓大夥兒能吃上月餅嘞。”
“你這嘴,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也說。”
“嘿嘿嘿……”
時間就是金錢。這幾天,周大彪在bàn lǐ占用土地手續中才真正體會到這句話的份量。他開著車拉著人,逢山開路,遇水搭橋,不到一天半的時間就把前期的相關工作準備好,急哈哈地就差田局長蓋章了。這天下午,得知姐姐芳芳在大發麻將館修長城,便駕車來到麻將館門前,打手機叫姐姐出來一下。
還好,周芳芳不在場上,接了diàn huà後就走出門外,看見弟弟在小車旁笑盈盈地站著。她接過弟弟手中的那一撂手續表,問道:“彪彪,都辦完了”
“辦完了。幾個哥們幫的忙。昨天晚上,我請朋友們喝了酒。現在就差蓋章了。姐姐,我說今下午你就別打牌啦,這事當緊呃。”
周芳芳點點頭:“好的,啥輕啥重,姐姐懂得。你忙吧,我這就給田局打個diàn huà,看他在不在辦公室”
“嗯。哪我走了。哎,姐。”周大彪打開車門又轉回身來,“姐,昨天晚上,我夢見一隻大公雞站在咱舊家的房頂上,揚著脖子咯咯咯叫呢。你說這是不是個好兆頭?大紅公雞站在高處,聲音老高呐。”
周芳芳笑了笑,看著弟弟圓乎乎的臉,心想不管怎樣,我一定想辦法辦成這事,幫扯一把弟弟,讓他手頭寬綽些,家裏日子也好過些。便說:“但願如此吧,我會盡力的。”
弟弟笑著點了一下頭,鑽進小車鳴了一聲笛就走了。
周芳芳站在那裏目送著小車駛上馬路後,雙手合一放在胸前,心裏默默祈禱著:佛祖啊,保佑弟弟家裏的生活早點好起來。默默祈禱完畢,她順手就從包裏掏出手機拔打田hé píng的手機號。
田hé píng拿著支毛筆站在辦公室的一張桌子前練著書法,聽見有人敲門,就說:“請進。”
這時,王家莊煤業公司總經理王小光打開門,先把腦袋探進來。他見田hé píng正在一張桌子前練毛筆字,就走過來看了看,不失時機地誇局長的書法:“嘖嘖,這字!正好,最近我們公司蓋了個職工食堂,田局啥時給題上四個字?”
“職工食堂?”田hé píng問了一句。
“是的。請田局給我留個墨寶,我回去弄個匾掛在食堂門前。”
“好的。”田hé píng拿起毛筆在宣紙上悠悠地寫下四個字:“職工食堂”。
看著這四個字,王小光如獲至寶:“哈哈,田局長這字一掛起來,我們那職工食堂就風光多了!”
田hé píng笑了笑,在筆架上擱下毛筆,在毛巾上擦了擦手,就坐在辦公桌後麵的高背椅上,笑眯眯地看著王總,問道:“王總呐,最近忙吧?”
“就那麽回事,都是公司的一些破事兒。”王總笑著先給他點著煙,然後不停地忽顛著腦袋:“哈哈,田局這次關照我們啦,這事情我知道。田局,您啥時有空,就到我們王家莊?嘿嘿,要說我們那裏別的倒沒啥,但要說嚐嚐野味,那絕對沒啥問題。田局,我們那裏離山近,溝溝叉叉的,兔子野雞有的是。”然後他壓低聲音:“嘿嘿,不好意思。田局,這是潤筆費,一點小意思。”說著王經理把隨身帶著的一個小黑包就往田hé píng的手裏遞。
田hé píng看著王小光遞過來的小黑包,急忙擺著手:“哎,幹啥,你這是幹啥?不用不用,咱公事公辦,至於寫幾個字,無所謂。”
“哎,田局,您看您,這事兒沒你就辦不成。中秋節快到了,不意思意思哪裏行?再說,田局剛才給我們礦上又賜了墨寶。田局,我也不知你平時愛抽啥煙,你自己看吧。”說著,王小光從辦公桌上拿起一張報紙就蓋在已放於桌麵的小黑包上。
“嗨,這——”田hé píng剛說了半截話,這時他的手機響了。他低頭看了看,是周芳芳打來的diàn huà。
“田局,哈哈,就這吧,您忙。我到市裏還有點別的事情,走了。”王小光走到辦公室門前又轉回身來,滿臉堆笑:“田局,有空一定到我們那裏,吃些野味,賞我們個臉。”
田hé píng從辦公桌旁走過來和王小光握了一下手,“好好好,有空就去一下。”
王小光走出了辦公室之後,回頭想跟田hé píng再打聲招呼,誰知人家並沒在門口露下頭。
田hé píng在辦公室裏惦記著周芳芳的來電,實在沒有時間再招呼王小光。
王小光一邊下樓梯,一邊在心裏嘀咕:什麽東西你還他媽的人模狗樣……財務科長來,你當著人家的麵,把已經蓋章、辦好的證件往抽屜裏一放,說讓你們礦長來拿吧。這話什麽意思,當誰小孩耍呢?操!該辦的事情還害得你老子再跑一趟。那五萬元就當一不小心讓狗給叼了!他隻顧這樣想,快下完台階時,邁出的一條腿多下了一個台階,閃了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他急忙用手扶住了樓道的牆壁,站了一會兒,喘了幾口氣,定定神,扭頭瞅著田hé píng辦公室的門口,心裏惡狠狠地罵了一句:“我日煞你先人!差點閃了大爺的腰!”
周芳芳給田hé píng打通手機後,就邁著輕快的步子進了麻將館。
這時,何老板走上二層對大夥兒說:“哎——哎,各位牌友,八月十五快到啦,咱麻將館這次給大夥兒準備了點禮物,每人五斤月餅,一桶銀龍油,回家時你們拿上。祝大夥兒中秋快樂。”
有幾個牌友不冷不淡地附和著“謝謝老板。”
“五斤月餅,也行,現在過中秋,單位也不發月餅了,湊乎著吃吧。”瘦猴精說。
黑臉問道:“哎,老板,不知這銀龍油是不是轉基因的聽人們說吃轉基因的東西不好。”
老板說:“呀,這我可不知道,在超市買的。月餅是王婆月餅zhuān mài店訂做的。”
“王婆月餅”是白馬市一帶有名的月餅,其特點為持製配方,油而不膩,酥而可口,綿香繞舌,手工製作,特別適宜於牙齒不好的老人食用,為當地名吃。
事情就怕比較。往年八月十五前夕,大發麻將館給牌友們發的禮物都是精製的瓷器和月餅、水果,或者薄棉被、水果加月餅,或者直接發給牌友們購物卡。今年倒好,減去水果不說,還用一桶銀龍油替代了其它東西。
瘦猴精說:“我聽說這條街上的樂樂麻將館人家是記積分,直接給打牌的發卡,都方便。老板,我建個議,咱這裏也仿照一下怎麽樣?”
別看何老板平時說話滴水不漏,可麵對瘦猴精突然出的難題有點應接不暇,心想這瘦猴精就是能跟風吃屁。我現在心裏多難受呀,討債的都應付不過來,你還給雪上加霜?心裏雖這麽想,嘴上卻不能這麽說。何老板笑著說:“瘦猴精這個建議不錯。這次就這吧,等以後我看看,咱們該學習人家的長處就學習。”
“等以後?”黑臉說:“等得黃花菜都涼了。”
“算了算了,一家哪能跟一家比?何老板平日對大家不薄,咱們都擔待著點。”周芳芳說了這麽一句給何老板解圍。
黑臉瞟了一眼周芳芳,說:看看,看看人家芳芳,人漂亮,說出的話來老板也愛聽。人耐看,話耐聽。不說了,為了響應芳芳的號召,說著看了瘦猴精一眼,“就這吧?”
“算我多嘴。對,響應měi nǚ號召,繼續打牌。”
見大夥繼續打牌,何老板終於長籲了一口氣,轉身走出了麻將館,想呼吸一下新鮮空氣。雖然周芳芳給何老板化解了危機,但何老板聽著剛才大家的嘰嘰喳喳,心裏也不是滋味。她想今年的禮物確實有點寒磣,但也隻能這麽將就了,這一段家裏的錢捉襟見肘,被一些債主討走了不少,但她此時此刻不能透露這方麵的絲毫信息。昨晚,老公打來diàn huà讓她早點回家。她就委托一個親戚代著照管一會兒麻將館,收下台費。回家後,見老公和幾個她不認識的人坐在沙發上抽煙,悶悶不樂。一看這場景,多日的憂慮就把她的心給提到嗓子眼上,討債的來了。
兒子衛新民跑了幾天後,單位領導見他超過假期也不來上班,便打diàn huà叫來那個平時和衛新民關係很鐵的年輕人,問衛新民為啥還不來上班那個年輕人見瞞不住了,隻得把衛新民到澳門賭博輸了錢的事情說出來。單位領導問這事確切嗎年輕人又把衛新民給打diàn huà的事和盤托出。領導聽後就有點惱火:“這個衛新民,操蛋!他說他姥姥病故,請幾天假,原來是他媽的到澳門賭博,盡說假話,當初我是看他爸人不錯的份上,才答應他來單位上班,誰知……”
這個領導又給老衛打diàn huà:“老衛兄啊,兒子的事你知道嗎”
“知道了。唉,這渾小子……他前幾天告家裏的是單位派他到jl出差。”
“什麽到jl出差這小子,兩邊都說假話嗬,老哥你看這事鬧得……”
衛新民躲債之前,共打了兩個diàn huà,一個是給他媽,另一個就是給單位這個鐵哥們,此外,他還和這個鐵哥們借了兩萬元。
衛新民跑了的消息不脛而走,接踵而至的便是討債人……昨晚,何老板兩口子到淩晨三點鍾給了些錢才把幾個討債人好歹打發走。身心疲憊的何老板回想起昨晚的一幕,再看眼前由禮物引發的情景,不由得鼻子發酸。
其實,大發麻將館的一些牌友也知道老板兒子衛新民跑了的事情,其中幾個牌友還是債主。之前,衛新民找借口說倒販二手車向明爺借了五萬元,借瘦猴金一萬五,借毛哥五萬元,借於蓮花一萬元,替黑臉把一輛七成新的大眾轎車買了56萬元,賣車款至今也未給黑臉,說他先用幾天……如今這一切都是未知數,他們也隻是在私下議論,各自憂心如焚,猜想何老板現在還被蒙在鼓裏,礙於麵子,誰也不願意先捅破這張窗戶紙。
剛才由禮物引起了人們的議論,七嘴八舌的,鬧得老板有點難為情。人們想想,平時何老板待人也不薄,再一個此時此刻的何老板已處於水深火熱之中。五斤月餅就五斤月餅吧,銀龍油就銀龍油吧,盡管這油網上說是轉基因大豆榨製的,人吃了不好,但這也怪不得何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