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七舅姥爺的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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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婦人的喊聲不幾乎多半個村子都能聽到她那不堪入耳的叫罵聲,都說農村人罵人厲害,這回我算徹底見識到了,別的不說,那個弄死她家雞的人,上上下下,從祖宗到那個人,整整被罵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雖然婦人那邊圍了不少人,可我並沒有過去湊熱鬧,而是蹲在地上,拿起一截被擰斷的麥秸稈,仔細的看了看:地上的麥秸稈不少,在張勝國的家門口整整散落了厚厚的一層,而且,所有的麥秸稈全都被人擰成了一截一截的,也就說,這些麥稈就算弄回地裏,也肯定是沒啥用了。

    正拿著一截麥秸稈蹲在地上瞅了,忽然,張勝國披著一件衣服,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在了我的身後,老頭子睡眼朦朧的望著我,顯然是還沒睡醒的樣子,“小楊啊,狗蛋那婆娘大清早的罵啥呢?”

    狗蛋?難不成是那個婦人的老公?

    我愣了下,拍了拍手站起了身子,開口道:“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那女的家裏的雞被人給弄死了,我也沒過去看呢。”

    張勝國點了點頭,打了個哈欠,嘴裏嘟囔著說也不知道是哪個喪良心的,這麽霍霍人家,不過,緊接著,張勝國便發現了自己家門口堆著的那一層麥秸稈。

    一時間,張勝國的睡意全無,眼睛猛地瞪得滾圓,問我這是怎麽回事,為啥撅人家的麥秸稈?

    這尼瑪,這關我屁事?我算看出來了,張勝國這老頭子,別的本事沒有,除了罵人就會栽贓。

    我翻了翻白眼,跟張勝國說我不知道,我也是剛起來。

    張勝國撓了撓後腦勺,疑惑道:“那就怪了,現在還沒到收莊稼的時候哩,誰吃飽了撐的,這麽霍霍莊稼?”

    我沒搭理他,轉身就要往院子裏走去,還是趕緊離開吧,繼續呆在這,過一會沒準連死的那兩隻雞也成了我的事了。

    結果,沒等我離開,一個穿著白背心、頭發花白,看起來皮包骨頭的老頭兒,大老遠的從胡同口就衝著張勝國罵起來了,“張勝國,可讓我逮著了!你小子站那別動!”

    張勝國被那老頭兒搞得有點蒙圈,下意識衝著老頭兒問道:“七舅姥爺,您這是咋地了?”

    七舅姥爺瞪著眼睛,似乎被氣的不輕,老頭子拄著一根拐杖,在一個20來歲小夥子的攙扶下,一邊罵著一邊朝著我倆這邊走過來。

    雖然不知道七舅姥爺到底為啥生這麽大的氣,可是張勝國還是趕緊迎了上去,伸手就要攙住老頭子的那一隻胳膊。

    可是,沒等張勝國的胳膊伸過去,七舅姥爺那已經完全塌陷的眼珠子一瞪,舉起手中的拐棍,照著張勝國就砸。

    張勝國嚇了一跳,趕緊往旁邊一閃。

    七舅姥爺砸了個空,但老頭子不甘心,再次舉起拐棍,又要砸,“你躲!你個兔崽子,俺讓你個喪良心的霍霍俺,俺今天拚了這條老命,也得打死你!”

    “別介別介!”

    生怕七舅姥爺氣壞了,張勝國猶豫了下,還是搶先一步架住了老頭子的胳膊,急忙問道:“七舅姥爺,您先別打,有話咱好好說啊!”

    “你給俺放手!”七舅姥爺用力掙了幾下,發現根本掙不開張勝國的手,氣的一跺腳,然後衝著攙著自己的青年大聲道:“大寶,你給俺揍他個喪良心的東西!”

    被七舅姥爺稱作大寶的青年一臉為難的看了看張勝國,根本不敢動手,而是糾結的望著七舅姥爺,“爺爺,人家是村長”

    “村長怎麽滴?”七舅姥爺在村子裏的輩分似乎不低,指著張勝國的鼻子大罵道:“他穿開襠褲的時候,俺就抱過他,從小到大,這瓜娃子沒少在咱家蹭吃蹭喝的,娘的,現在當上村長了,不好好幹,總想那些偷雞摸狗的事兒,你看俺不打折他的腿!”

    被七舅姥爺指著鼻子一通臭罵,張勝國也不敢反抗,隻是一臉憋屈的望著七舅姥爺,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七舅姥爺,您老在村裏輩分最高,別說打我了,就算您砸了俺家的鍋,俺也不敢得罪您啊?您要打就打,不過,您得給俺個痛快話啊,俺到底咋地了,惹您這麽生氣?”

    “你個爛鳥瓜還好意思問?”

    七舅姥爺氣得渾身一哆嗦,指著我腳邊的那些麥秸稈,嚷嚷道:“那些麥秸稈還不能說明啥麽?你個瓜娃子,一晚上,你整整給俺毀了半畝地的麥子,你還讓不讓俺活了?”

    “這是從您地裏薅來的?”

    一聽這話,張勝國嚇得打了個激靈,立馬扭頭,衝我勾了勾手,“小楊,你過來,給七舅姥爺解釋下這是怎麽回事?”

    這老頭兒這麽凶,我可不敢過去,而且,看張勝國這樣兒,多半又是尋思讓我給他當替罪羊了,我可不傻,當下站在門口衝著老頭喊道:“七舅姥爺,我不知道這事兒,我早晨起來後,門口就已經堆了這麽多麥秸稈了,我也不知道這是誰薅的。”

    “怕啥?咱家本來就窮,這個喪良心的這麽搞咱,還讓不讓咱活了?正好村長跟七舅姥爺都在,咱們讓他們給評評理兒!”

    我的話音剛落,之前罵街的那個婦女,便提著手裏死掉的那兩隻雞,扯著一個皮膚黝黑的漢子,大步走了過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個漢子應該就是張勝國口中的那個狗蛋了。

    接著,婦女大步走到張勝國和七舅姥爺的麵前,將手裏的兩隻死雞狠狠地往地上一摔,指著雞就罵,“七舅姥爺、村長,您們給評評理,俺嫁給李狗蛋這個軟蛋皮的時候,他家窮的,房子都四麵漏風,要不是當初看在七舅姥爺您的麵子上,俺才不嫁給他哩四年了,這日子好不容易過得好了點,養了幾隻雞,這家夥又讓人給惦記上了,你們看看,這天煞的偷雞賊,根本就沒有吃雞肉,隻是把雞給俺弄死了,這是啥?這就是看俺們家狗蛋好欺負,俺把話放在這,狗蛋老實,俺齊桂芳可不吃那一套,今天不給俺個說法,你們看俺能不能罵到太陽下山的!”

    趁著婦女罵街,我也借著人群的掩護,摸了上去,就混在那些看熱鬧的村民中間,看著地上的那兩隻死掉的雞。

    被婦女這麽一鬧,七舅姥爺暫時也忘了自己家的事兒了,先是讓大寶把雞拿到自己的麵前看了看,渾濁的眼睛猛地閃過了一絲寒光,厲聲道:“這雞的血怎麽沒了?”

    “雞血沒了?”

    聽到七舅姥爺的話,張勝國也不怕被七舅姥爺打了,趕緊湊過去,接過雞敲了敲,“還真的嘿,雞脖子上有倆小窟窿,雞血都被吸幹了!”

    生喝雞血?想到那副場景,一時間,我隻覺得渾身的汗毛都炸了起來:這也太滲人了

    接著,張勝國也顧不上那婦女了,扭頭問七舅姥爺,“七舅姥爺,您見多識廣,你說這是咋回事?會不會是騷皮子弄的?”

    “不會”,七舅姥爺的眉頭早就皺成了一個疙瘩,思考了一陣,開口道:“騷皮子偷雞,就是為了吃肉,可這倆雞的肉全在這裏,隻是血都被吸幹了。”

    “那是咋回事?”

    “俺估摸著,是那東西”,說著,七舅姥爺還特意提醒道:“就是你小時候,看到過的那東西。”

    “那東西?”

    張勝國想了一陣,身體下意識的打了個哆嗦,眼皮狂跳,聲音都有些走調了,“七舅姥爺,您沒逗俺玩吧?俺記得最後一隻,還是俺很小的時候出來的哩。”

    “嗯,就是那東西,除了它,俺想不到還有什麽東西是吸血的”,七舅姥爺皺著眉,想了想,繼續道:“狗勝,咱們村最近是不是死人了?”

    一聽這話,張勝國的臉上有點掛不住了,嘟囔了句,“七舅姥爺,能不能別在這麽多rén miàn前喊俺的小名兒啊?”

    話音剛落,隻見一跟拐棍猛地揚過了眾人的頭頂,見到七舅姥爺又要動怒,張勝國趕緊擺了擺手,躲到大老遠急道:“有有有!劉農他娘前天晚上死了,昨天晚上剛剛下的葬!”

    “劉農?就是那個無賴?”

    張勝國趕緊轉移話題,“對對對,就是他!就是那個爛鳥瓜!”

    沒想到,聽到張勝國的話後,七舅姥爺竟然緩緩地放下了手中的拐棍,歎了口氣,道:“你的意思,是老劉家的那口子走了?”

    “嗯”,張勝國規規矩矩的點了點頭,“劉大姐前天晚上,上吊自殺了。”

    “唉,這就是命啊,看來,20年前的那個高人的話,還真的應驗了”,說著,七舅姥爺緩緩地轉過身,輕聲道:“春蘭葬在哪了?”

    見到七舅姥爺嘀嘀咕咕的,張勝國也不敢廢話,趕緊指了指遠處的山坡,“就在那上邊。”

    說著,張勝國的話音一頓,忽然問道:“七舅姥爺,您該不會懷疑,劉大姐是”

    “那走吧,俺估計,那東西應該就是春蘭,畢竟,一般都是剛死的人才能變成那東西,唉,這丫頭,死了之後也不消停,走吧,上山瞧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