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揮之不去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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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幽微光,灰白裙女童亭亭玉立,穩如泰山,背後藤蔓盤繞至頭頂,像頭上紮的團子生出了觸須。右手捏起裙邊,顯露出半個繡花布帛鞋子,準備邁步向前,見麵前男子身形消瘦,一動不動,時間靜止。二人對視互相 。
林瀟警惕著她頭上’觸須’,安靜的四周,他不想繼續僵持,清了清喉嚨,字字清晰:“來到此處,我應先問你是誰才對,為何追趕我’引’?”
勒顏音調壓低,“小子,水雲穀是你家?哼,你還真是不客氣。此處我來去自如。”說完,突覺違心。
“不是吾家,勝似吾家,雖說你是客,但也太不禮貌了。”
“你’引’?那傻鵝乃是我同門,與你有何相幹?”
“是啊,這姑娘口氣好生硬,不過……如我’引’有何冒犯之處,敬請諒解,他無心。況且,你們是同門,也應禮讓三分,這般動粗又是為何?”
“禮讓?師父沒有教過我。雖說它是我師哥,但它有違師命,師父吩咐抓它回去,請勿要插手。”勒顏挪了半步,又退了回來。心中疑慮:‘對麵男子是’引’ 的什麽人?對水雲穀了如指掌?我不能輕舉妄動。’
“姑娘,請你報上名來,此事我們可否有的商量?”林瀟逼問,盡量拖延。
勒顏冷笑,“你還真是問題多,本姑娘勒顏,乃終竺仙人三弟子。哦,忘了說,這個傻鵝其實是撿來的,根本不算我的師哥。”右手捏著的裙邊放下,裙擺緩緩蓋住鞋子。這一刻,她想著如何從袖口處取毒針,斜視林瀟接著說:“現在沒空和你多說,叫那個傻鵝出來。不然對你不客氣!”突然她覺後背冷汗,一股顫抖湧出。
林瀟視她一清二楚,細微的寒顫,在他眼裏不過是一個緩慢地踉蹌。勒顏分神之際,他背手示意’引’速速退去,白鶴悄悄從岩石後麵退而離去,躲進漆黑隧道內。林瀟深知自己不是勒顏對手,隻有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姑娘,那邊有個白色的影子。你看!”林瀟隨便指了一個方向,抬腿便跑。
勒顏順著林瀟手指方向一瞥,上當了。林瀟轉眼消失不見。速度比她那一瞥快上幾倍之多。
“你,你竟敢騙我。”勒顏口中’騙’字咬牙切齒,額心葉痕頓時凸起,努著嘴,收起藤蔓,雙腳墊起一桑葉形狀葉片,奔向林瀟逃跑方向滑去。她盤查四周,恨上心頭,自小未曾被周圍人戲弄,她對這種被耍的感覺厭惡至極。“如果讓我逮到你,絕不留情。”
水雲穀的海綿土綠油微光層出不窮,林瀟逃過的蹤跡慢慢開始掩蓋,勒顏輕快追著前去尋他,越走越黑,越走越深,時不時打著寒顫。她飄懸在上,不曾沾染微光,趁著她飄逸的長裙,猶如一隻綠色的幽靈。
綠色幽靈穿梭在水雲穀幾個隧道之間,林瀟蹤跡全無,她心灰意冷,來到一隧道分岔路,“他來水雲穀三層幹什麽,這裏有惡心的飛蟲,唉……我想回去了。”正琢磨著,隻見一人從洞內衝出,飛速地彈起,落下,“他,中招了。你可知這蟲子的厲害?哈哈”勒顏笑出了聲,而又驟然肅顏,嫵媚中透著譏諷。
她飄起半空,追著那人一直滑著,見他左右逃亡,前後躲閃,不停拍打身體,抱頭鼠竄的樣子,甚是開心。不時用手捂著嘴偷笑。“額,我如若此時拿他,豈不小人?哼,本來我也不大,小就小吧。”勒顏左手藤蔓已經在她周圍盤旋著,對林瀟窮追不舍。
林瀟感知身後有人,他清楚,勒顏沒有放過他,’引’安全了。可現在他沒辦法逃離這些飛蟲,他越跑得快,蟲子越是飛得迅猛,他再一次感受到曾經被蜜蜂追逐的感覺,腦中回想那日的太陽,想起那天剝骨之痛,惱羞成怒,轉而麵衝那些蟲子,讓它們肆意鑽進他的七竅,缺不吭聲。
勒顏跟著停住,腳下樹葉不見,手心藤蔓靜止,愣在那,看著不遠處的少年被飛蟲襲擊著,蒼白的臉,瞬間布滿黑色,她短短地“哎…”了一聲,頓生憐憫。轉瞬又變了一個人,瘋狂大笑,從袖口中取出一根細長毒針,接近手指長短,手捏位置似曾經打造過,順著林瀟方向直至紮去。“小子,別怪我落井下石!”勒顏一個快步追了上去。
林瀟不知疼痛,卻越發覺得頭腦發漲,要炸開一樣,眼前烏黑,飛蟲細小,全部在眼前密集著,侵入著,隻得空隙處,看到近處一人用什麽伸向自己。他沒有躲閃,接受著,躺倒。
勒顏用毒針戳中他,發現此人不曾喊叫,不曾掙紮,恐怕是危在旦夕,毒針紮在他身上,也沒有了變化,“哎喲,真是弱不禁風的小子。你以為你是誰,能承受得起我這毒蜂的針刺?讓你感受一下什麽是撥肉之痛。”說著,勒顏將毒針從他身上拔出,毒針上沒有鮮血,他皮膚上沒有針孔,她蹲下看著,摸著他的臂彎處,“這是為何?沒有反應?百毒不侵?”
突然平躺的人側起身,勒顏趕忙站起觀察。林瀟吐出了一口東西,那些是飛蟲的屍體,原封未動。
“你這人……怎麽會……?”勒顏想用毒針再次紮入,已經遲了。
林瀟坐起,反而比剛才更加靈敏,飛身上了隧道牆壁,濕滑的苔蘚,讓他腳下速度減半,找了處遠離勒顏的地方站穩。
“……”二人四目相對。
“你到底,是什麽人?竟然對我的毒針沒有反應。”
“我不是什麽人,亦是廢物,亦是怪物,都是拜毒蜂所賜。”林瀟坦言。
“不可能,若中了毒蜂的毒液侵害,會受撥骨之痛,而日照後,灰飛煙滅。你……”
林瀟搶先說:“水雲穀救了我。”
“你是如何知道這裏能救你?你怎麽來到這裏?”勒顏呐喊。
“我如何知道……”林瀟冷笑,不想再去拾起回憶。“哦對了。還要感謝你那一針,飛蟲最怕毒蜂的毒,所以他們全部離開了我的七竅,隻是這一陣惡心,真是翻心地難受。”他輕拍自己的胸口。
林瀟厭倦了逃亡,自始至終他隻會逃。現如今,如何逃,也終究會被擒住,他準備迎戰,可他拿什麽迎戰,他後悔丟下’引’獨自回來,如果一起離去,或許他還能多看幾眼外麵的世界。可他更怕日出後,會更加眷戀不舍。
勒顏打破了他的思索,“好,我會知道的。但,現在你是逃不掉了。”勒顏手心藤蔓迅速向林瀟伸來。
“你來抓我吧,不管你用什麽方法,我都接受。”林瀟放棄了。
隻見藤蔓圍繞,將林瀟是肉勒得緊緊地,一圈圈地,他不曾掙紮,心一橫,“隨便你把我帶到哪裏,我跟著你。”他直視勒顏,心中盤算如若跟隨她去,就可以見到奶奶。
“你以為我會心疼你嗎?沒逮住白鶴,將功贖罪也好。你這怪物。”騰空拖拽,勒顏將林瀟無聲無息地帶出水雲穀,這一切被還躲在岩石後的白鶴看得滿眼,它知道是自己的錯,倍感內疚。上前奔走,可它救不了他。四處亂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一個想法突然閃現——麒麟。
“我要找那隻麒麟,神獸,巨獸,它在哪?”’引’一個勁拚命喊叫。
它側耳傾聽,隻有蚊蟲聲,並無回應,低頭踱步,“我去找誰?誰還在?……啊,怪老頭兒,他在,可他又出不去,叫他隻會越來越麻煩。還有誰在?沒了。”自問自答。
“你喊我?”
突然一人說話,白鶴正撞其懷。
“你打擾我安眠,你這蠢鳥。”趙源伸了一個懶腰。他自從沒再見過’引’和林瀟就一直不曾去尋,自知他們不會各自離去,安穩的睡了一覺。
“怪老頭……你還知道睡覺,你不知道林瀟他,他,他。”白鶴磕巴。
“他怎麽?”趙源不緊不慢。
“他出去啦……”白鶴直言。
“啊?”趙源瞪圓雙眼。
“快,怎麽辦?他出去了。讓一個妖女童,逮走啦!”白鶴啄著趙源的頭。
“冷靜一下。”趙源嗬斥。“妖女童?你慢慢道來,怎麽回事?”
“我出去了,然後又回來了,帶了個妖女童,然後他就被她帶走了。”
趙源愣在原地。
“你重新講!”
白鶴重複著同樣的話。
趙源不耐煩,“你說你出去了!?如何出去的?”
“神獸,對,有個神獸帶我們出去的。密室裏那個,麒麟。”
“繼續問你。帶回妖女童,你帶她作甚?”
“是我追查三個光點,追到一座山頂,消失不見,她突然冒出來。我打不過啊,就跑回來了。她偏偏跟著我。”
“你之前為何追光點?”趙源一點點幫白鶴回憶著。
“在曲香山,茅屋裏,她們住在那,那是迪靈迪尾她們的住處。我斷定,她們就是要去找終竺仙人的。”
“你去曲香山幹什麽?”
“我口渴。對對,我去喝水了。對!”白鶴猛然間想起曲香山那倆人對話的事,它想開口,可它覺得眼前此人不足以讓他相信。
“林瀟為何沒和你同行?”趙源追問。
“他隻是,讓我去,探尋終竺仙人的位置。沒,沒說過其他。”白鶴心裏嘀咕,可它內心huó dòng被趙源識破。
“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趙源盯住‘引’的眼睛。
“怎麽會,我沒什麽可說的了。咱快去找麒麟吧。”
“你不說,我不會去的。”趙源盤坐在他睡覺的地方,準備打開他那個血紅的包裹吃飯。
白鶴一股腦,“呀,就是曲香山有兩個人聊天,什麽鋤明大師(楚冥大師),什麽萬手占卜,還有什麽青什麽石的。他們要來水雲穀救什麽人,我就聽見這麽多,好了吧?我們走吧?”
再看趙源,彈簧一樣,蹦到引’跟前,搖晃著它,“再說一次,你聽了什麽?”
‘引’呆若木雞,又重複一遍。
“他們什麽樣?”趙源激動地心跳加快,又緩緩扶地坐下,定神。
“躲在暗處,我怎麽看得清楚。偶然遇到,誰知道他們是誰。”
“我知道。之前來尋我的人,一個個都沒有出去,隻有我活下來了。”趙源抱著頭。“以為不會再來了。”
“老頭兒,他們來了,你也出不去。沒有麒麟,誰也出不去。” ‘引’第一次認真的態度。
“不能讓他們來,我不能再害了他們。”
趙源撐起身,拄著拐杖,慢慢悠悠的走在白鶴前麵,而白鶴一直在他身後念念有詞,他一句都沒有聽進去,隻穩穩地邁著步伐,向水雲穀三層的密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