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顯現的陰謀(一)
字數:7558 加入書籤
A+A-
朝陽在昏暗晨霧中懶散鋪蓋,卻抵不過險峻山崖的阻礙,千山鳥在林中嬉鬧,吵醒了睡夢的人。
小文子一個懶腰打斷了靜止畫麵,低下頭揉著迷離的雙眼,哈切連篇。
“爺,”他蹲下身,微微推搡了趙宏臂膀,“咱是不是該動身了!”小文子起身,走到火堆旁,踩了餘灰,低聲又問了一遍,趙宏才微睜雙目。
“嗯……天亮了。這一夜睡得不安穩,總感覺不妙。”趙宏撲打身上塵土。
“我都盯著呢。爺,我去點火把。”小文子其實睡得最沉。
二人一前一後來到洞窟門口,火把聚在麵前,窺探前麵的路,一步步走入,火把劈劈啪啪作響。
“爺,您說這裏通往水雲穀,我怎麽覺得這路蹊蹺的很。”
“如何蹊蹺?”趙宏側頭看著小文子,從未有過的警覺。
“半夜跟您闖進時,乍一眼看,黑咕隆咚,可現在走進來,這洞裏有了些光亮,根本不需要什麽火把了。而且洞口四通八達的,我們該怎麽走?”
“你說的蹊蹺就是這個?”趙宏抿嘴一笑,在小文子身後,他瞥見幾株藤蔓,稍稍沉默。
“是啊爺。”
“那是我夜裏占卜時做的手腳,路線都已經按照我想的方向前行,而且都有我留下的印記,跟我走便是。”
“爺果然厲害。”小文子挑起拇指,眉飛色舞。
二人走至洞窟中心,趙宏突然不再前行,路分三處。
“好像不對。”
“怎麽了爺?”
“這裏我隻記得看到兩個出口,怎麽會有三個?”趙宏回憶著昨夜占卜場景。
“您的意思是……?”
“小文子,你四處查看一下每個洞口附近,有我降晶石的印記,便是我已經指明的道路。”趙宏冷汗一出,下意識摸著左手袖懷裏的降晶石。
“好嘞。”
小文子每個洞口找了個遍,並沒有降晶石印記,回身卻被四處蔓延的藤條拌了一個跟頭。
“哎喲,疼死我了。”小文子邊罵邊揉膝。“怎麽會有這麽多藤蔓藤條,爺,三個洞口沒有您說的印記。”
“好奇怪,我明明已經指明……”趙宏話音落地,一個孩子的聲音從中間洞窟傳出,清脆,明亮,幹淨。
“你們,這是迷路了嗎?”勒顏灰白色長裙在洞口隨風輕擺,棕色的劉海被吹開一絲,露出她早已凸起的葉痕,白色幽靈般站立不動,趙宏和小文子看了倒退幾步。
“哈哈……”孩子爽朗笑聲回聲繚繞。“怕什麽,我乃鎮守這裏的仙子。你們是否迷路?……嗯?”勒顏wěi zhuāng出善意的語氣,可嫵媚的瞳透著邪氣。穩步走向他們。
“你是,這裏的,仙子?明明是個小孩子嘛!”小文子上下打量,壯膽問著。趙宏退到小文子身後。
“此洞窟名叫,……叫,泗觀洞,乃是,……我祖先開通的,由我來鎮守,怎樣?”勒顏滿口雌黃。
趙宏見這妖精不明來曆,便沒有追問身世,也不想告知身世,況且自己設下的印記是不會憑空抹去的,不知這妖精用了什麽手段製造出了另一條路。拱手忙問:“仙子,敢問,這三條路,我們如何出的去?”
“算你問對人了。你們這是要去水雲穀嗎?”勒顏轉著眼珠,內心並不想告訴真相,可她有了別的想法。“那我告訴你們無妨,可有個條件,你要信任我才行。”
“哼,這也算是條件?”
“當然了。半途中你暗算我,我豈不吃了虧!”勒顏嫵媚的笑了。
“好,如果這也算是條件的話,我們說一不二。”趙宏心想,這鬼妖精也不是很聰明。
“那好,你們手裏是不是有什麽寶貝?拿出來吧。我要一觀。”
“不對,你這是第二個條件。”小文子反問。
“我說了,你們要信任我。”
趙宏渾身冷汗直冒,本身沒有吃喝,已經開始眩暈。“我們並沒有什麽寶貝,著急趕路,盤纏還有一些的。”緊跟著摸著口袋,發現,錢袋根本不在身上。“中途掉落了錢袋都不知,不好意思仙子,我們真的沒有。”
“少廢話,咳咳。”勒顏頓了頓,偽善著說,“你們不是有個東西能知路徑的嗎?”
趙宏恍然大悟,”她是奔著這個來的。這鬼妖精清楚降晶石的作用,也逃不掉了。”他謹慎掏出放在手掌心。
勒顏好奇地連蹦帶跳,來到趙宏跟前看著他手掌裏的降晶石,洞內的微光閃動,降晶石的幾個不規則側麵籠統剔透閃著白光。她剛要伸手去拿,被趙宏一個握掌,將降晶石握在手心,勒顏退了兩步,抬頭呆呆看著趙宏的手。
她開始琢磨如何奪來這個寶貝,趙宏早已預料,另一手平掌示意:“仙子,請帶路吧!”
“額,噢,好,……”勒顏轉身,“跟著我,走這邊。”
三人走進中間的洞窟內,那洞窟四壁藤蔓環繞,勒顏身體發出微微白光,幽靈在為他們帶路。
“聽說水雲穀裏有惡人,你們知道嗎?”勒顏突然的冷言冷語,嚇了身後二人一個寒顫,“據說是個怪物和一隻動物。”
“怪物?動物?”小文子嘲笑。“到底是怪物還是動物?”
“那怪物是人變的,那動物嘛,會吃人。”勒顏背對著他們,想偷笑,忍住了。
“仙子,你的意思是,會吃人的動物和一個怪物住在水雲穀嗎?”趙宏心生膽怯,開始擔心大哥和三弟。
“它們一直在水雲穀作祟,心懷叵測,你們去水雲穀到底是要幹什麽呢?我勸你們還是別去的好。免得有去無回。”
本想了解更多的兩個rén miàn麵相覷。小文子機靈,追問道:“我們去水雲穀看看風景,據說有漂亮的雲和霧。”
“那有什麽可看,你們聽我的,回去吧。”勒顏走路的速度降下來。
“仙子,請行個方便,如果前麵沒什麽難辨別的路,我們就自行前去了。”趙宏恭敬地在勒顏身後抱拳。
“那好吧,前麵還有兩個分叉路,你們走右邊那個洞窟,便可以出去了。不送!”勒顏回身看了一眼趙宏抱住的拳頭,沒有見寶貝在他手裏,有些失望,正琢磨是不是繼續幫他們,找機會要寶石的時候,分了心,趙宏已經走出她十幾步之遠,沒有追,她知這降晶石非同一般,測吉凶、探未知,拿來給奶奶,也算是將功補過,想到這裏,她嫵媚地笑了。
“本姑娘想要拿到,很容易。”額頭的葉痕已經平坦。她此時想的是,如何讓他們不能出了水雲穀,豈不更容易!
“今天本姑娘繞了你們,到了水雲穀,也別想逃出去了!”勒顏摸了摸自己粉紅的朱砂,心中暗暗盤算,走回洞窟深處,離開洞窟,徑直飛去溫寧山。
………………
趙宏二人離開洞窟,已是正午,頭上頂著烈陽,悶熱無比,直奔溪邊痛飲,落腳後,小文子擦著臉上的汗水,:“爺,你說這一路,遇到這些妖啊仙啊的,都是水雲穀出來的嗎?”
“有可能,她們個個身懷絕技,剛才那守洞仙子說的話,開始講時,根本不相信,可細細推敲,後覺有些驚悚。為何當年去救大哥的那些家丁都不曾返還了。這是不是和穀底的怪物有關!?”趙宏喘著粗氣,擦著汗水。
“對對對,爺,我覺得也是有可能,她說到吃人的動物時,我就渾身發毛。況且您的青紋碧玉指也不見了,會不會是三爺戴著它先去了?”
“嗯……,如果真是那樣,三弟現在凶多吉少。快。我們迅速趕路,天黑前,我們要到達穀底。”
小文子急忙從背著的包裹裏拿出僅剩的一些幹糧遞給趙宏,邊走邊啃著。
………………
正午的日頭又毒又烈,林瀟從鎮子裏回到’寶塔’,一路奔波,又渴又餓,喘不過氣。一邊大口大口的飲茶,一邊叫小二給自己填上飯菜。此時他覺得在這十二個時辰裏,沒能找到麒麟,但體會了普通人的吃喝,也算是最大的安慰。
“麒麟,我該怎麽把你喚醒?”林瀟放進一口飯菜,心中暗想。
“客官,我們家掌櫃的吩咐我,給您安排了三樓的房間現在已經被人住下了。一樓隻剩下一間普通客房,您今天是要離開的,實在不好意思,將就將就吧。”店小二走過來橫衝直闖的說著。
說完了話,店小二不等林瀟回過神提出疑問,一溜煙地跑開,招呼其他的客人去了。
林瀟疑惑不解,皺起眉頭,停止咀嚼。
“掌櫃?是佐蔓雲?還是佐修航?還是這麒麟?不不,不是麒麟,它不會說話。那便是兄妹倆了。肯定是佐修航,他溫文爾雅,體貼,但剛剛店小二目中無人,也真是欺客。”林瀟胡思亂想一通,啪啦了幾口飯菜,起身走向店小二說的客房。
店小二掃了一眼他的桌,瞥見他進了屋,急忙收拾起他曾用過的飯菜。林瀟自顧走進客房,根本沒有留意店小二的舉動。
房間破舊不堪,林瀟剛一進門,兩扇門自行合閉。他驚了一下回頭去看,再回轉頭盯住了眼前的巨大屏風,它比林瀟高出一頭,鏤空雕刻,透過去看,隱約看到背後一幅壁畫,他繞過屏風,來到壁畫麵前,伸手去摸,麵料是絲綢,一刹,他想起在曲香山茅屋裏摸到過一樣的麵料,抬頭觀望通頂的壁畫,四四方方一麵牆。
林瀟回憶著茅屋裏壁畫的金線勾勒圖案,尋找著眼前這幅相同之處,突然發覺此畫左下方一角和曾見到過的一模一樣,他退後兩步,依靠屏風,驚歎不已,“原來,那幅沒有繡完的壁畫是這副的一個角落。”看著眼前巨大完整圖案,像是薄雲,像是海浪,像是火焰繚繞,右上角刺了肉眼幾乎看不清楚的兩個字,他隨口中說著,“頑匙。”
驟然壁畫裏的金絲湧動,氣勢磅礴,像是薄雲,漫天飛舞,像是海浪,翻江倒海,像是火焰,洶洶燃燒,在絲綢中隨意擺動。林瀟看了入神,仿佛金絲要從壁畫裏走出,他上前撫摸,還是那樣的觸感,卻摸不到金絲的線條,卻在他點指處停下。林瀟獵奇,兩隻手在不停點著各處,金絲紛紛停留在他的指尖,甚是好玩。
不一會兒,他覺得身體有些不適,頭暈目眩,混混沌沌,依靠壁畫睡了過去。
“林瀟!”一個和自己相同的聲線響徹林瀟腦海深處。
“你是?”下意識地問。
“我是你的心,你的意誌,你的靈魂。”聲線相同,卻語氣犀利。
“什麽?”林瀟不解。
“在你的潛意識裏,我是另一個你。一個你不知道的秘密一隻圍繞著我,我想要和你一樣,走出去。哪怕是個怪物。”悲涼的語氣。
“不不,不要變成怪物,你會痛苦。”
“到此時,你還會為別人考慮!?”冷嘲道。
“不,千萬不要。”林瀟忠懇勸道。
半天沒有聲音,仿佛思索著什麽……
“你可知,你身世?”突然的問話,讓林瀟矛盾。
“不……我不想知道。”與其說不想,不如說不願意再次接納痛苦不堪的過去。
“不後悔?”輕蔑。
“不,不後悔。”林瀟瞬間蘇醒。
‘這到底,是什麽?’他這樣問著自己,看著湧動的壁畫,他再不敢上前去碰,遠遠的離開,目不轉睛盯著它是不是還有其他變化,心跳加快。
“我得離開這裏。我要回水雲穀。哪怕這輩子不再出來。”林瀟疾步走到門邊,門根本打不開,狠命的推拉,無動於衷。四處無窗,無法逃脫。
“不,不對,我鬼迷了心竅?”他捶打著自己的頭,“我怎麽了?”傻愣愣地呆在門前,透過鏤空屏風,發現壁畫不見。
繞過屏風,他隻看到了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桌椅板凳,和一個破舊的床榻,他呆坐,倒茶,喝了一口,回憶起剛才的種種,“那是什麽?這裏是哪?我出不去。我到底來這是做什麽?”
林瀟在破舊不堪的屋內楞住,殊不知,在那溫寧山山頂,終竺仙人洞內石壁上,掛著那副巨大的壁畫,金絲還在擺動著,未曾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