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六章

字數:11795   加入書籤

A+A-


    訂閱率不夠哦  第三章

    求婚失敗這種事情, 對艾爾利而言, 是非常難以理解的。

    成為英靈之後,他的無形魅力就成了技能,能讓任何有生命的物體無差別對他產生好感。

    這個技能是自帶的被動技能, 無法關閉, 卻正是艾爾利那段短暫而又華美的人生的寫照。

    許多時候,他什麽也不用做,隻需要直勾勾地凝望向求婚的對象——順帶一提,訣竅是不眨眼睛,在心中默數五秒。

    有時候甚至還不用等到五秒。

    ——由此可知, 平生第一次遭遇失敗讓艾爾利遭受了何等的震驚。

    那一天, 全世界最好看的人孤獨地在冰涼地板上躺了許久許久, 終於掙紮著爬起來,找到了一麵鏡子。

    鏡子裏的青年依舊耀眼得讓人移不開眼, 阪田銀時之前說的“膚白貌美”的標準樣樣不缺,唯一不符合的大概就是性別了。

    “那什麽,英靈先生, 你不要太難過……”

    良心尚在的眼鏡仔小心翼翼地安慰那個稍稍變得黯然失色的背影,當然, 還是不敢去看他的正臉。

    “謝謝, master的朋友,我並沒有難過。”

    被安慰的英靈相當淡然地說。

    阪田銀時極其謹慎地問了一句:“你想通了?”

    艾爾利:“我發現, 問題不出在我這裏, 所以選擇繼續努力, 再接再厲。”

    阪田銀時:“不用再接再厲阿銀我是不會喜歡男人的!”突然想起來,聲嘶力竭,“對了對了對了,我以令咒之名命令你,不要再努力了!”

    艾爾利:“好的。”

    不知為何,他的聲音裏透著些許遺憾。

    然而,終於擺脫了這個dà má煩的阪田銀時在鬆了一口氣之後,卻又微妙地感覺有些不爽:“所以說年輕人,這麽快就變心始亂終棄了,真是要不得啊。”

    “讓人家不要努力的人明明是你自己好吧!”

    忽略掉這些吐槽的背景音。

    照完鏡子的英靈恰巧在這時回過了身。

    他先前停在了窗邊,那緊閉的縫隙不知何時又悄然出現,讓微薄的日光潛伏進來,投映上青年白皙如玉的臉頰。

    這下終究看得更清楚了。

    這個藍發藍眼的英靈,就像是希臘神話中受神明青睞的美少年。

    他的表情淡淡的,什麽話也不用說,柔和的目光投射過來,就能讓心髒在那一瞬間倏然停止跳動。

    萬事屋麾下那兩個不知世事的小鬼率先被這無差別攻擊打傻了,隻有勉強有了一點抵禦能力的阪田銀時——這個意誌力在這一刻達到此生頂峰的男人,將之前做過的一件事再度重複了一遍。

    啪——

    水桶重新罩住了艾爾利的腦袋。

    裏麵還有些沒有漏幹的水,順勢流下,打濕了散落在肩頭的藍色長發。

    然而,被這麽粗魯對待的英靈毫無反應,仿佛他的master隻是在他這兒放了一個不足為道的障礙物。

    “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忽然很失落。”

    艾爾利如實說出他此時此刻的心情,並且,不忘自己的職責:“master,你還有什麽願望需要我幫你實現嗎?”

    人近中年還遭此浩劫,阪田銀時頂著死魚眼,手指捏起又放,放了又不由得顫了好幾下。

    “其他的什麽都好說,我現在隻有一個願望……”

    “這個誰,麻煩你老老實實把桶戴上!”

    隨後需要提及的重點是,艾爾利並不是經由正規途徑而與阪田銀時簽訂契約的。

    因為阪田銀時隻是一個普通的人類,體內沒有魔力。

    英靈來到現世,huó dòng的能源便是與其簽訂契約的魔術師所tí gòng的魔力,若是魔力枯竭,魔術師便會有生命危險。

    然而毫無魔力的阪田銀時到現在都還活蹦亂跳沒有變成幹屍,多虧了這個不知道在哪個環節出了岔子的半吊子契約。

    它並非正常的魔術師與英靈的契約,效果自然也要大打折扣。

    “抱歉,master,我對此也沒有頭緒。”

    頂著水桶的英靈正襟危坐,聲線十分平穩。

    “我的能力和寶具都與戰鬥無關,魔力儲備自然也不充足。為了保障你的生命安全,我一直使用著自己的魔力,按照正常情況,一共可以為master實現四個願望,目前已經用去了三個,還剩一個。”

    阪田銀時:“什麽?!”

    還妄想著讓英靈為他永久性tí gòng草莓牛奶順便讓他發家致富的男人直接驚呆了。

    這麽說起來……

    第一個願望,草莓牛奶。

    第二個願望,冰箱。

    第三個願望,水桶。

    再加上他連能夠強製命令英靈做任何事情的令咒都用掉了,嗯,不就隻剩下一個了嗎?

    阪田銀時:“…………”

    “後!悔!死!了!啊!!!”

    艾爾利安靜地等待著他的master痛哭流涕完,萎靡不振地重新坐起來。

    “行吧行吧行吧,好歹還有一次機會……那個誰那個誰,你真名叫啥來著,什麽來頭啊?”

    艾爾利這才開始正式地自我介紹。

    “我的名字是艾爾利,以caster的身份順應你的呼喚來到現世。”

    “我來自已然泯滅之地,無人知曉我的家鄉,我沒有姓氏,沒有背景,沒有做出不得了的大事,在世之時,也隻是一個單純算是活著的人。”

    阪田銀時卻質疑道:“不可能,英靈又不是隨便哪隻小貓小狗就能當的,你總得有什麽名流前世的光輝事跡吧。”

    ——咚。

    很小的撞擊聲又出現了,被撥到後麵的貼條不輕不重地撞到了桶身。

    阪田銀時看不見艾爾利的臉,但在這一刻,他不免能夠大致地想象出一個畫麵。

    在被黑暗填充的狹小空間裏,始終保持著麻木表情的英靈小小地歪了一下頭。

    “在最開始,我確實不知道自己會成為英靈的原因。”

    “也許是因為,有一位偉大的君主為我寫下了傳頌千年的情詩,將他的榮耀一同分予了我吧。”

    曾用綢緞來形容的嗓音莫名地變得空靈,仿佛在這一刻穿越了時間與空間,順著曆史的長河逆流而上,回溯到了某段埋藏在記憶深處的歲月。

    ……等一下,曆史上真的有如英靈所說的典故嗎?又是君主,又是情詩,這種想想就讓不喜歡少女漫的成年人起一身雞皮疙瘩的設定明明是已經過時了的超級瑪麗蘇套路啊。

    如果說出這話的換成別的任何一個人,阪田銀時都會翻個白眼勸他/她關注現實少做夢,可是,偏偏就是名叫艾爾利的英靈。

    誰都不得不承認,他絕對有這個資本。

    光看他現在的模樣就知道了,放到任何一個片場,亦或是一個世界——他都會是那個最讓人無法挪開目光、最讓人念念不忘的存在。

    他的名字也會永久地印刻在曆史的畫卷之中。

    ……

    在master兩眼發直思緒飛到外太空去的這一期間,艾爾利還是老樣子,安安靜靜地跪坐著,注視著他。

    雖然他的視線全被水桶遮住了,但英靈顯然不能用常理來束縛,他確實正凝視著阪田銀時,又像是在等待著什麽。

    “淩晨零點,已經到人類休眠的時間了,master。”

    原來是在等時針與分鍾在新一天的初次重疊。

    兩個小鬼頭都在之前被阪田銀時強勢地趕出了家門,在危險人物(艾爾利)消失之前,他不打算讓他們過多地接觸。

    所以,現在相當於半吊子禦主和半吊子英靈同居一室。

    阪田銀時飛快地掀開了英靈提前為他鋪好的被子,鑽進了被窩,立即合上了眼皮。

    “你的master已經睡著了,好了在明天中午十二點前絕對不要吵醒我喲!”

    英靈回道:“好的。”

    阪田銀時最後聽到的聲音就是:

    “那麽,晚安。祝你做一個好夢。”

    *****

    這天晚上,好夢並沒有乖乖地降臨在阪田銀時身上。

    他倒是真的做夢了,但那不算好夢,也不算噩夢。

    夢中的恢弘,是在親眼見到之前無法憑借想象在腦海中勾勒的壯闊場景。

    主人公是他,卻又不是他,更像是借用了別人的視角,將親曆的事件在他這個外來者麵前重演。

    ——有人正緊握“他”的手。

    位於山巔的聖殿巍峨雄偉,他牽引著“他”緩步走入高牆之內。

    構築這一偉跡的巨石雪白宛如明鏡,將兩人的身影倒映無遺。

    香柏木組成棟梁,勾勒出宮殿內層的寬闊,鐫刻的紋路宛如初開的鮮花。

    他們踏上了向上旋轉的樓梯,由金粉鋪墊的天花板與牆麵使得大殿熠熠生輝,堆滿寶石黃金珠寶的寶庫就在眼前。

    他——就是這個一直緊緊握緊“他”的手的男人,在夢中看不清他的麵容,隻能依稀望見他那身精美的長袍,編起的白發就落在胸前裝飾作用的金飾前。

    “……艾……你……”

    夢中的話語同樣含糊不清。

    這時候被困在夢境裏的阪田銀時已經意識到自己“附身”到了誰上了,是艾爾利,絕對沒有錯。

    借著艾爾利的視角,阪田銀時的視野總算清晰了一點。

    那個男人的膚色較深,手臂刻印著複雜而隱現神秘的紋身。

    兩隻手的手指都戴著一枚戒指,一共戴著十枚戒指的男人似是又說了什麽,在此時抬起了“他”的左手。

    隨後,能夠望見的唇角勾起的弧度是那般柔和,他便懷著無以倫比的虔誠與愛意,在“他”的——

    在艾爾利的指尖,落下一個輕柔的吻。

    “根據分析,master是一個遭受過極大痛苦、內心孤獨脆弱、三觀隱隱有些歪曲的青春期少女,需要小心慎重地對待,從生活細節中一點一滴地給予她關懷。”

    艾爾利在把間桐櫻的故事仔仔細細翻了幾遍後,得出了以上這個結論。

    行動派的效率再度展現了出來,在caster主從入住有錢朋友tí gòng的別墅的第二天,艾爾利就緊張有序地準備了起來。

    間桐櫻還是學生,工作日是要照常回學校上課的。

    幸好走的時候間桐櫻身上穿的就是她的校服,不需要英靈想辦法給她找一套新的。上學日,他便依照著人類的作息時間,提前鑽進廚房,打算為禦主準備每日必須的早餐。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

    大概是因為昨晚他喝多了酒,感觀過於遲鈍,竟然完全沒有察覺到,禦主清醒得比他還要早。

    艾爾利走到廚房門口的時候,紮著小圍裙的少女剛好煎完了雞蛋,回頭看他時,頗為羞澀地端起已放上三明治和雞蛋的盤子:“caster先生,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我就自作主張做了一些……”

    艾爾利:“……”

    他的眼中閃動著無法接受的震驚,不由得踉蹌著後退一步:身為使魔,竟然厚顏讓禦主兼可愛的少女搶先一步下廚準備早飯……大、大失敗!

    間桐櫻:“咦?”

    在間桐家時每天都是她來做飯,早已形成了忘不了的習慣,所以櫻完全沒想到她的習慣性行為會讓caster先生如何痛苦不堪。

    接下來,主從二人就開始各自解決早餐。

    櫻還是沒有發現,跟昨日對比起來要沉默一點點的caster先生吃完了她做的早餐,那明亮的發色和眸子裏的光芒都以肉眼可見的趨勢黯淡了下來,猶如被烏雲籠罩。

    master的廚藝,比他強了幾十本菜譜。

    master切的三明治的形狀,煎的雞蛋的圓形弧度,乃至於餐後清洗餐具整理餐桌的麻利程度,都和他不是同一個檔次。

    艾爾利突然醒悟了。

    原來,他的水平竟是如此糟糕。過去沒有發現,是因為無人與他進行對比,並且,吃過他做的東西的人們都懷著或包容或意不在此的種種心思,從來沒告訴過他真相。

    “可、可惡……沒用的程度又一次加深了嗎……”

    在英靈陷入前所未有的自我嫌棄深淵的期間,間桐櫻已經收拾好東西,準備出門了。

    校服雖然還在,但她的書包、課本、作業,全都沒有了。

    “我想回去看一看,能不能找到。”站在玄關,間桐櫻的笑容不知不覺間又有些勉強,遲疑也映入了眼中,“哥哥他……好像受傷了,而且,我一晚上沒有回家,爺爺……”

    “不要回去,或者說,從你口中說出‘回去’這個詞本身就是錯誤的。”

    艾爾利突然打斷了她。

    “master,現在的你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少女,與普通人的不同之處隻在於擁有強大的魔術回路,除此之外,你的生活十分平靜,沒有人傷害你,也沒有人對你做過任何不可饒恕的事情。”

    “嗯,你還是間桐家收養的養女,他們對你的態度也已經改變了,但你自己,完全沒有必要勉強,假裝那些已經被抹消的過去真的沒有發生。名正言順地離開那個家,不是很好麽?”

    他抬手,摸了摸少女愣住了的臉頰。手套略顯粗糙的觸感輕輕擦過,很快就又消失了。

    或許,動作著實有些親密,但很明顯,不帶任何遐思,他僅僅是想安慰她而已。

    “給你,這是用來購買學習用品和生活用品的資金。”艾爾利變戲法似的摸出了一個錢包,但從錢包的質地來看便知價格不菲,而展開一看,裏麵還夾著厚厚一疊鈔票。

    間桐櫻捂住嘴。

    艾爾利:“我從吉爾那兒拿來的,他比我有錢多了,不會在意的。別客氣,用吧用吧。”

    間桐櫻愣愣地接過錢包,垂下眼瞼半晌。

    “好的,master,是否需要我護送你上學?我也可以冒充你的家長,就遺失課本和作業的意外和你的老師溝通一下。”

    “啊——這就,不用啦。”

    少女終於笑了起來。

    門敞開著,略微泛紫的光線從她的身後開始分化,大放光芒的背景變成虛化的光暈。

    “真的謝謝你,caster先生。那麽……我出門了。”

    艾爾利看著她:“一路小心。”

    “嗯,是!”

    大門在他的眼前合上,阻斷了外界而來的光源。

    對艾爾利的性格還不算熟悉的禦主更不能覺察出他的異樣。

    正常情況下,就算禦主反對,他也會悄悄地跟上去,確保禦主在外的安全。

    可是,意外狀況卻強勢地阻止了他。

    先是自腹部生出來勢洶洶的炙熱火焰,隻頃刻間便燒灼至全身,無比滾燙,又帶有將清醒的神經一根根燒斷,讓神誌陡然被拖入沉淪的欲念之中。

    幾乎無法壓製。

    因為,這是世間最讓人難以逃脫的情/欲之火,有東西在瘋狂地吸食他的魔力,在他的體內窸窣爬動。

    “唔——”

    艾爾利不自禁跪倒,膝甲重重地撞擊地麵,被迫從肩旁垂落的長發為慘白的麵龐帶來遮蔽的黑暗,隻能依稀窺得染上些許血紅後緊鎖的瞳孔。

    他尚且還能支撐得住,用手肘移動身體,極其緩慢地將自己挪進一樓的浴室。

    淋浴打開,未加熱的冷水頓時如瀑傾瀉而下,打濕了癱軟在地的英靈,讓那純淨的藍色長發也在水的攪和下胡亂地交融,緊貼著溫度無法下降的緊閉的眼前。

    ……

    吉爾伽美什進門以後,就聽到了刺耳的嘩嘩水聲。

    他循聲走來,向毫無水汽的浴室中一望,就看見了那家夥狼狽地靠著牆,長發淩亂,隻有嘴唇還有點看得出的顏色,略顯空洞的眸子裏晦暗不明。

    “嘖,這就是你使用寶具的代價?”

    吉爾伽美什情緒不明地道。

    那家夥隔了一會兒,才道:“嗯,比我事先想的還要嚴重。如此折磨一名懵懂的少女,實在是難以想象。”

    “人類總是這般無可救藥。”吉爾伽美什冷冷地道。

    “那隻是少數情況,大多數人類……還是很不錯的。”艾爾利氣息微弱地反駁了一句,用手撐著全是水的地板,想要起身,但很不幸的,一個打滑,剛起來一點,他就砰地重新跌坐了回去。

    水花濺起了一片,不過,疼痛卻是驅散了些遍布於這具身體的麻木,讓他覺得好多了。

    “你想去做什麽,殺了那個惡心的人類?”

    “不。”

    艾爾利閉上眼,過了一陣又睜開,眼中的晦澀已然沉澱了下去,又恢複了往常的清明。

    “差不多到了放學時間,該去接master回家了。”

    可是,無論外界再如何吵鬧,就算傾盆大雨正是雷神所傾斜的憤怒,要將整座山崖連同這人間煉獄一同震碎,住在這間牢房的囚犯也不會動容。

    他就像死了,蜷縮在牢房中唯一的破爛且散發著酸臭味的床的角落,胸膛隻有些微的起伏。

    囚犯早在雷聲穿越遙遠的距離來到監獄的外牆之前失去了意識,如果他這時還是清醒的,便會感受著刺骨的寒冷,在狂風的呼嘯中掙紮著撲到窗邊。

    他會用僅剩的力氣拽住將要刺破掌心的鐵柵,竭力透過狹窄的縫隙向外望。

    他會尋覓昔日恐懼、而如今隻存在於記憶中的暴風雨的遺跡,然後大聲咒罵——

    然而,這隻是假設,畢竟真正的囚犯已與屍體無異。

    他被饑餓、疾病、虛弱、痛苦以及精神上的絕望所包圍,懷著不知算是報複誰的扭曲心理,恨不得就這樣痛快地死去。

    囚犯在漫長得要將人泯滅的沉眠中忽然察覺到了死亡。